第98章 云台烽火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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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郊外,紫金山深处。暮色如血,将层林尽染。最后一缕残阳挣扎着穿透硝烟弥漫的苍穹,在破碎的山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宁城外的硝烟,如同冤魂般缠绕着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久久不愿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滞重气息——那是焦糊的木料、焚烧的谷物、火药燃尽的硫磺味,以及最难以抹去的,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昔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江南水乡,如今在清军铁蹄与高压政策的反复践踏下,如同一位被剥夺了华服的贵妇,只剩下满目疮痍和死一般的沉默。连那蜿蜒流淌的河水,似乎也载不动这亡国的哀愁,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沉重。
紫金山深处,林木愈发葱郁,却也难掩战争留下的创伤。断裂的兵刃、破碎的衣甲、偶尔可见的暗红色血渍,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突围战。李大坤和他所率领的这支成分复杂的游击队,此刻正隐匿在这片相对安全的密林之下,进行着短暂的休整。气氛凝重得如同山雨欲来前的低气压,疲惫刻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深入骨髓。
临时营地的选址颇为讲究,背靠陡峭岩壁,前有密林遮蔽,仅有一条隐秘的小径可供出入。即便如此,负责警戒的哨兵依旧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敢有丝毫松懈。营地中央,一小堆篝火被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火苗微弱,仅够加热少许饮水和处理伤口,生怕升起的烟柱暴露了行踪。
伤员们被安置在相对干燥的岩壁下,压抑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着幸存者们本就紧绷的神经。草药的苦涩气味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构成这乱世求生最真实的背景。
金圣叹靠在一棵虬枝盘错的古松树下,他那原本颇具名士风流的发髻早已散乱不堪,几缕头发被汗水和烟尘黏在额前脸颊,昔日那双看透世情、狂放不羁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忧虑与茫然。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水浒传》,书页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仿佛能从梁山好汉的揭竿而起中汲取某种精神力量。然而此刻,书上的字句却如同游动的蝌蚪,一个也入不了眼。他的思绪飘向了南京城破时的惨状,飘向了那些在“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严令下奋起反抗而倒下的亲朋故旧,心中一片悲凉。这卷《水浒》,此刻读来,竟不似小说,更像是这血淋淋现实的注脚。
不远处,刘子壮正蹲在地上,清点着队伍里所剩无几的物资。他的眉头紧锁,箭囊空空荡荡,仅存的几十支箭矢不少还带着修补的痕迹;那些依靠着李大坤传授的土法制成的土地雷,如今也只剩下寥寥数颗,黑火药更是珍贵如金,用皮囊小心装着,掂量着已不足数斤。
最让他心疼的是那门由李大坤带着几个巧手工匠,费尽心血、偷偷摸摸才铸造出来的小型山地炮,虽然在射程和精度上远不及清军的正规火炮,但在几次关键的战斗中,凭借出其不意,曾给予敌人不小的杀伤,更是提振士气的精神象征。然而,就在昨日的突围战中,为了阻挡追兵,争取转移时间,他们不得不将这“重器”遗弃,并在最后时刻由李大坤亲手引燃了剩余的火药,将其炸毁,以免资敌。那一声巨响,不仅炸毁了山炮,也仿佛在每一个义军心头炸开了一个空洞。
金堡则带着几个腿脚麻利、眼神机警的年轻人在营地外围忙碌着。他们利用树枝、藤蔓、石块,布置着简易却有效的警戒陷阱——绊索、陷坑、吊石。这些年轻人大多是被清廷的“圈地”、“投充”逼得家破人亡的农家子弟,或者是在屠城中侥幸逃生的市民,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和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迅速掌握了这些技巧。他们的动作依旧熟练,但那份深切的疲惫,却从他们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迟滞的步伐中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
“牛鼻子,”金圣叹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习惯性地称呼李大坤这个伪装的身份,尽管他早已隐约感觉到这位“道士”的不同寻常。“洪承畴这老贼,手段当真狠辣绝情,剿抚并用,软硬兼施,这是要把我等往绝路上逼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正在给一个腹部受伤的年轻义军包扎的李大坤耳中。
李大坤没有立刻回答。他跪在伤者身旁,用烧红的匕首小心地灼烫着伤口边缘,以防止溃烂。那年轻义军咬着一截木棍,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却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气味。李大坤的动作因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体力透支而显得有些僵硬,但他的双手却异常稳定。
他的灵魂来自现代,何曾想过会亲身经历这等冷兵器与早期火器交织、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课堂上的历史记载,化作了眼前真切的痛苦呻吟和生死一线的挣扎。每一次处理伤口,每一次做出战术决策,都让他感到一种超现实的荒诞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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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草药、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刺得他喉咙发痒,却也让他更加清醒。“剿抚并用,是他一贯的伎俩,也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李大坤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他这次开出的条件,连画饼充饥都算不上。”他想起之前洪承畴派来的使者,在山下用喇叭向着林中喊话,声音带着诱惑与威胁,许诺只要义军放下武器,剃发归降,朝廷便可既往不咎,甚至还能给予“安插”。
当时,队伍里确实起过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几个原是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农民,听闻可以“活命”,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强烈的挣扎与渴望。乱世之中,活下去是最朴素也最强烈的愿望。当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鼓起勇气,向着山下喊话的清军代表颤声问出:“军爷,若我等归降,可能保证我等妻儿老小不饿死?可能允我等像从前一样,入山采集些山货,下河捕些鱼虾,寻条活路?”时,山下却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沉默。良久,那边才传来支支吾吾、官腔十足的回应:“大清律法森严,野外山林河泽皆乃朝廷所有,岂容私自开采渔猎?尔等需剃发易服,安分守己,做我大清顺民,朝廷自有法度安置……”
“安分守己?顺民?”一个脸上带着麻点、身材粗壮的汉子,名叫孙二麻的,猛地一拳捶在身旁的松树干上,震得松针簌簌落下,“他娘的,不让进山,不让下河,地里的收成十有八九要交上去,这不明摆着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吗?这顺民做了,也是个饿死的鬼。早死晚死都是死,老子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孙二麻这饱含愤懑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死水,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许多原本眼神闪烁、内心动摇的人,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甚至燃起一种破釜沉舟的火焰。是啊,投降是死路一条,抗争或许也是死,但后者至少死得有点念想,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还能拉几个鞑子垫背!
金堡布置完陷阱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接口道:“跟这群狼心狗肺的鞑子没什么道理好讲,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咱们的地雷、毒弩虽然不多了,但就算只剩下拳头牙齿,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文人的悲壮与武人的悍勇,这种奇特的混合体,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具有感染力。
李大坤此时已为伤员包扎完毕,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然后环视着周围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带着伤疤、或沾满尘土的脸庞。他们有被苛捐杂税、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的农民,有因“文字狱”或反抗剃发令而家破人亡的书生士子,有不愿放弃祖传衣冠制式的手工匠人,还有原本在繁华商路上讨生活却被清军劫掠一空、血本无归的行商坐贾。
他们是被这个野蛮时代洪流冲刷到边缘、逼到绝境的缩影,是被迫拿起武器的普通人。他们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李大坤身上,带着依赖、信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生存的渴望。
“不能硬拼。”李大坤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一样,带着一种在绝境中磨练出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洪承畴这次动用的,不仅仅是绿营和汉军旗的人马,还有从江北调来的滑膛炮队,以及那种……新式的、带着尖头的炮弹(他心中清楚,那绝对是张晓宇搞出来的某种早期榴弹或爆破弹),威力太大,射程也远超我们的土炮。我们凭这些简陋的武器,依托这已被摸清地形的紫金山,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洪承畴巴不得我们冲动,正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紫金山这里,我们已经暴露,洪承畴的包围圈正在收紧,不能再待了。”
“撤?往哪儿撤?”刘子壮忧心忡忡地问,他指着地上粗略画出的物资清单,“我们粮草不多,伤药匮乏,火药见底。清军的绿营兵和那些甘为鹰犬的汉军旗探子,像疯狗一样盯着我们,一旦离开山区,进入平原水网,我们这千把人,恐怕……”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很可能是一场行军途中的屠杀。
李大坤再次蹲下身,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更加细致地画着地图。他来自现代的地理知识和这段时间对周边区域的侦察了解,让他画出的山川河流、城镇道路远比这个时代普通人精确。
“往北。”他用树枝点着一个方向,“去云台山。我仔细研究过,那里山势更为险峻,濒临海口,河道纵横,地形比紫金山还要复杂数倍,更易于我们周旋、隐蔽。而且,”他加重了语气,“听说山东那边,以谢迁为首的义军,联合了各地豪杰,闹得声势很大,甚至打了几次胜仗。我们若能北迁至云台山,或许能与山东义军互为犄角,相互声援,打破目前各自为战的孤立局面。”
这个大胆的提议让众人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北迁,意味着要穿越清军控制相对严密、哨卡林立的江北地区,路途遥远,风险极大,无异于一次九死一生的远征。但继续留在已是险地的紫金山,面对洪承畴步步紧逼的围剿,无疑是坐以待毙,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关乎这支队伍乃至每个人未来的命运。
就在营地中弥漫着犹豫、焦虑和沉重抉择的氛围时,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身形瘦小却异常敏捷的年轻义军,像一只习惯了山林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红晕,气喘吁吁地报告:“李头儿,各位先生,好、好消息,有消息从北边传来!山东,山东大捷!”
这声呼喊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让整个营地“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连那些伤员也挣扎着支起身体,侧耳倾听。
金圣叹反应最快,他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跨到来人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仔细说,何处大捷?战果如何?消息可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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