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染的账簿与成都的篝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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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仰和左良玉也连忙跟着点头,如同鸡啄米一般,连声称是:“阮大人所言极是,吴三桂其心可诛!”

史可法看着他们那副惺惺作态、统一口径、毫无廉耻的模样,再看看马士英那沉默而显然倾向于息事宁人的态度,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心脏都仿佛被冻结。他张了张嘴,还想用更激烈的话语驳斥,用朝廷法度、士人气节来呵斥他们,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在这些人的巧言令色、结党营私和现实的利益考量面前,真相和公道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不堪一击。

他想起路振飞离去时那惨然的脸色、官袍上的血迹和地上的那滩鲜红,一股浓重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悲凉感笼罩了他。大明天下,难道真的就要亡于这等宵小之徒的手中吗?他踉跄一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闭上双眼,不愿再看那三人令人作呕的嘴脸,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

马士英见状,知道时机已到,便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开口道:“好了,都不要吵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山西战事,失利已定,再多争执亦是无益,徒乱人心。当务之急,是稳定现有战线,防止清虏挟大胜之威,继续南下寇掠江淮。吴三桂部既已入川,与张献忠……部合流,便由他暂且在那里休整,责令其与四川方面协同防御,阻遏清兵可能由陕入川之路。至于战败责任之事,”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阮、田、左三人,带着警告,也带着安抚,“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待局势稍缓,军情明朗之后,再行详查,务必厘清。三位大人此番也辛苦了,受惊了,先下去好生安抚部众,整军经武,以备再战吧。”

阮大铖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马士英默许了他们的说法,至少暂时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纷纷躬身行礼,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谨遵阁部谕令,我等告退,定当竭尽全力,为国效劳!”

退出内阁直房后,三人走在宫禁内冰冷的青石甬道上,冬日的寒风穿过宫墙,吹得他们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阮大铖刻意放慢脚步,与田仰、左良玉并肩,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看来,马瑶草是默许了,史宪之虽有不忿,却也独木难支。我等回去之后,立刻联名上疏,发动门生故吏,务必将山西败绩之由,尽数归于吴三桂怯战违命,勾结流寇,保存实力,不顾大局。言辞要激烈,证据要……嗯,要言之凿凿!”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田仰点头如捣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正当如此,正当如此。唯有如此,方能平息朝议,稳住我等位置。”

左良玉冷哼一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带着武人的蛮横:“便宜他吴三桂了,若非他跑得快,去了那蜀中天险,这口黑锅,他还未必背得动呢。不过也好,日后朝廷若要用人,还得倚重我等。”

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刚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先前在史可法面前的那点尴尬和紧张早已烟消云散,脚步轻快地向着宫外走去,开始谋划下一步如何巩固“胜利果实”,至于国家的危亡、将士的冤屈,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房内,史可法缓缓睁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马士英,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绝望:“瑶草兄……如此处置,忠奸不分,赏罚不明,岂非令前线浴血将士心寒?岂非自毁长城?将来还有谁肯为朝廷效死?”

马士英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种现实的冷酷:“宪之啊,你的心情,我岂能不知?非是我不明是非,不辨忠奸。只是……朝廷如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再也经不起大的波澜了。吴三桂已走,其部亦残,总不能为了一个已不在掌控、甚至与流寇合流的将领,再逼反了眼前这三个拥兵自重的家伙吧?他们若闹将起来,江南顷刻间便是大乱。稳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定,维持住这个局面,方能从长计议。”

史可法沉默良久,直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他知道马士英说的是部分残酷的实情,但这实情,却如此令人难以接受,如此令人感到窒息。他最终没有再反驳,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充满了无尽疲惫与失望的叹息。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乌云低垂,仿佛一场足以覆盖整个南京城的大雪即将降临,要将这宫阙,连同它内部的所有污秽、不公与倾轧,一同掩盖在冰冷的白色之下。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成都,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虽然已是冬季,但蜀地盆地的寒意,比起江南那种浸入骨髓的湿冷,少了几分黏腻,多了几分干爽。天空虽也时常阴霾,但偶尔露出的阳光,却能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平西侯吴三桂临时安置的行在内,灯火通明,人声略显嘈杂,虽然难掩败退后的疲惫与伤痛,但终究是暂时脱离了那片被死亡阴影和叛卖行为笼罩的山西战场,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李定国、刘文秀这两位大西军中的重要将领,设下宴席,为吴三桂、戚睿涵、董小倩以及关宁军的主要将领接风洗尘,也算是尽地主之谊。宴席不算奢华,没有南京官场上那些精巧却无味的菜肴,但大块的牛羊肉在鼎中翻滚,烈酒用粗陶碗盛着,管够管饱,充满了军中特有的、粗犷而真诚的豪迈气息。

几碗滚烫的烈酒下肚,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勾起了心中的愁绪。劫后余生的感慨,对死去战友的怀念,以及对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等叛徒的切齿愤懑,开始在一些性情刚烈的关宁军将领胸中翻涌、发酵。

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身材魁梧的参将刘乘驰,猛地将手中的酒碗顿在桌上,浑浊的酒液溅出老高。他红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吼道:“侯爷,兄弟们死得冤啊,死得憋屈。那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个个该千刀万剐;还有南京城里那帮只知道争权夺利、贪生怕死的官老爷们,他们坐在暖阁里,喝着香茗,听着小曲,知道马家坡那黄色的毒气吸进肺里是什么味道吗?知道震天雷在身边炸开,铁片子撕开血肉、打断骨头是什么感觉吗?知道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在自己面前咳血咳到死,或者变成缺胳膊少腿的废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引得席间众将纷纷侧目,许多人也感同身受,红了眼眶,低下头,紧握着拳头,席间弥漫开一股悲愤而压抑的气氛。

吴三桂端着酒碗的手稳如磐石,他脸上的表情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有偶尔闪过的痛楚和凌厉,显示他内心并非平静。他没有立即回应部下的抱怨,而是将目光投向坐在下首、显得与这军人宴席有些格格不入的戚睿涵和董小倩。这一路走来,这两个年轻人的见识、勇气和那份超越时代的清醒,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和倚重。

戚睿涵感受到吴三桂的目光,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角。他知道,此刻任何煽动性的言论,都可能让这支刚刚脱离险境、情绪如同火药桶的军队,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那就是与南明朝廷彻底决裂,甚至可能引发内部火并。这绝对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必须说点什么。

“诸位将军,”戚睿涵的声音不大,清朗而沉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刘将军的愤怒,我等感同身受。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等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更兼推诿责任,陷害友军,其行可鄙,其心可诛。这笔血债,我们记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绝不会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愤怒或悲伤的脸,“但是,请诸位冷静想一想,我们当初为何死战?我们关宁军将士,从辽东到山西,一路浴血,牺牲了那么多兄弟,我们的初衷是什么?是为了向南京那几个蝇营狗苟的小人复仇,还是为了将这肆虐中原、屠戮我同胞百姓的清虏赶出去,恢复我汉家山河?”

他环视众人,目光沉静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我们现在因一时之愤,与南明朝廷彻底撕破脸,甚至如某些人所想,调转枪头去找阮大铖他们算账,最高兴的是谁?是多尔衮,是鳌拜,是那个已经投靠清廷、为我们带来无数伤亡的叛徒张晓宇。他们正巴不得我们内斗不休,自相残杀;他们好坐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我们若内乱,便是正中了张晓宇和他主子的下怀!”

提到张晓宇和他研发的那些超越时代、带来巨大伤亡的可怕武器(毒气、改进型火炮),席间的气氛更加凝重了几分,那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不愿回首的噩梦。许多将领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董小倩此时也站起身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虽为女子,却英气勃勃,她清脆的声音接口道:“戚公子所言极是。愤怒和仇恨需要记住,但更需要智慧和力量去洗刷。如今我们与李将军、刘将军合兵一处,正可借此机会,在这天府之国积蓄力量,整备军械,操练士卒。四川物产丰盈,粮草充足,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我们上下同心,稳住阵脚,与各路坚持抗清的义军同心协力,未必没有重整旗鼓、反击雪耻的机会。切不可因小失大,被愤怒冲昏头脑,自乱阵脚,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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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此时也举杯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声音如同洪钟,自带一股豪侠之气:“吴侯爷,诸位关宁军的弟兄,我李定国是个粗人,从小在军中摸爬滚打,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但我知道,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得往前看。过去的亏,我们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将来的账,我们战场上跟鞑子算清楚。一刀一枪,用他们的血来还。我们张大帅,他老人家虽然……有时候性子急了些,但也是真心抗清的。他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欢迎各位兄弟入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同锅吃饭,同阵杀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四川,就是咱们抗清的新根基,老子看哪个鞑子敢来?”

刘文秀也微笑着举杯附和,他的气质更显沉稳一些:“定国兄弟说得不错。吴侯爷,诸位,既然来了,就安心留下。四川虽偏安一隅,但民心可用,资源尚足。只要我们整合力量,厉兵秣马,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总好过在山西那般被人算计,孤立无援。”

吴三桂这才缓缓站起身,他举起手中的酒碗,目光如电,扫过麾下这些跟随他从辽东到中原,出生入死,如今却十不存五的将领们,沉声道:“睿涵、小倩见识深远,定国、文秀兄弟义薄云天,他们说的,都在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力量,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吴三桂,在此对天立誓,与清虏势不两立,此仇不共戴天。山海关之耻,山西之恨,必要血偿!”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冷峻和踏实:“但报仇,不是靠意气用事,不是靠逞一时之快。而是要靠实力,靠谋略,靠万众一心。南京朝廷如何,陛下和阁臣如何,暂且不论,也由不得我们此刻去理论。但我们关宁军,不能垮,脊梁骨不能断。我们要在这四川,在李将军、刘将军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吸纳流民,练出更精锐的兵;搜集工匠,打造更犀利的火器;囤积粮草,等待时机。终有一日,我们要打回山海关去,用多尔衮、鳌拜,还有那个叛徒张晓宇的血,祭奠我们所有阵亡弟兄的在天之灵!”

他的话语,如同在冰冷的黑夜里点燃了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众将心中的热血和希望。

“愿追随侯爷,誓杀鞑虏,报仇雪恨!”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纷纷举起酒碗,将碗中那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先前那股悲愤压抑的气氛,渐渐被一种同仇敌忾、卧薪尝胆、蓄势待发的决绝所取代。

宴席散后,戚睿涵和董小倩婉拒了乘坐马车的提议,并肩走在成都冬日宁静的街道上。夜色已深,寒风拂面,带着巴蜀之地特有的湿润气息,却吹不散心头那复杂难言的情绪。远处,隐约有关宁军新设立的营地传来的刁斗之声,规律而沉重;更远处,或许还有大西军士兵巡逻的、略显杂沓却有力的脚步声。两种不同的节奏,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交汇,象征着一种艰难而又充满不确定性的联合。

“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到了这里。”董小倩轻声说道,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很快消散在夜色里,“离开了烟雨江南,离开了中原腹地,来到了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西陲之地。”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恍如隔世的感慨。

戚睿涵抬头望着蜀地夜空中那些因空气清新而显得格外明亮的星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历史的沉重感:“历史的惯性,或者说人性中那些卑劣的部分——自私、怯懦、倾轧,有时候真的很难改变。即使我来自未来,知道一些大势,即使我们竭尽全力,促成了联顺抗清,暂时改变了吴三桂和汉家天下的命运,甚至一度在局部扭转了战局。但南明内部根深蒂固的党派之争、官僚体系的腐败无能、将领们的拥兵自重和保存实力,这些深层次的问题,依然存在,并且在关键时刻,如同毒疮一般爆发,带来致命的破坏。”他想起了路振飞吐血的身影,心中一阵刺痛。

“但我们还没有输,不是吗?”董小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戚睿涵,她的眼睛在清冷的夜色中闪烁着如同星辰般坚定而明亮的光芒,“至少,我们救下了吴将军和大部关宁军的种子,我们来到了四川,和李定国、刘文秀这样真正的豪杰汇合。这里,远离了南京那是非之地,或许……或许能摆脱那些令人作呕的倾轧,是一个新的开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屈的希望。

戚睿涵迎上她的目光,女孩眼中的坚定和清澈,仿佛一股暖流,驱散了他心中些许的阴霾和无力感。他点了点头,伸手握住董小倩有些冰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你说得对。还没有输。只要人还在,心不死,希望就还在。四川……这片在原本历史轨迹中也曾见证过无数抗清壮歌、坚持到最后的土地,或许这里,真的能孕育出新的希望,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来。”他握紧了她的手,仿佛握住了这乱世中一丝珍贵的温暖与依靠,“只是,未来的路,注定会更加艰难。张晓宇绝不会停下他的脚步,清廷的实力依然强大,而我们内部的整合,也绝非易事。”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并肩走着,身影逐渐融入成都冬夜深邃的黑暗之中,唯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身后,是暂时获得宁静与庇护的军营和城市,那里有劫后余生的将士,有新的盟友,也有未知的挑战;前方,是迷雾重重、充满艰难险阻的未来。但无论如何,活下去,战斗下去,守护住心中那份对光明和正义的信念,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而这川中大地,这片承载过蜀汉传奇、蒙宋鏖战,如今又悄然承载起一份沉重而坚韧的抗清希望的土地,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