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沃马家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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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一种浓郁得化不开的黄绿色气体,如同黏稠的、有生命的魔瘴,伴随着刺鼻的辛辣和那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从清军阵地方向,借助着清晨微弱的东南风,缓缓地、却无可阻挡地向明军阵地弥漫而来。这毒烟比之前的几次颜色更深,范围更广,显然清军也加大了投放量。
“屏住呼吸,用湿布掩住口鼻,快!”戚睿涵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同时迅速将一块早就准备好、浸了清水的布条递给旁边的董小倩。他自己也慌忙用湿布捂住口鼻。这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对抗这未知毒气最无奈也是唯一的方法,效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然而,这湿布的效果在如此浓密的毒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黄绿色的魔瘴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孔不入。烟雾所过之处,士兵们仿佛被无形的魔手扼住了喉咙,纷纷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眼睛如同被泼了辣椒水,瞬间刺痛难忍,泪水横流,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更可怕的是,暴露在烟雾中的皮肤,开始迅速出现骇人的红肿,接着鼓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泡,水泡破裂后流出黄色的脓水,伴随着剧烈的瘙痒和疼痛。严重者直接倒地,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剧烈地抽搐着,口鼻中溢出白沫,很快便在极度痛苦中没了声息,死状凄惨无比。阵地上瞬间乱成一团,恐慌如同瘟疫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面对刀剑箭矢,他们尚可搏杀,面对这无形无质、却能让人在痛苦中腐烂窒息的毒烟,勇气和武艺都失去了作用。
“稳住,不要乱,弓箭手,目标敌军后方投射器具,仰射!刀盾手,前列,准备接敌!”吴三桂的声音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奇异的平静。他亲自挥舞着令旗,指挥着尚未被毒气波及或者症状较轻的部队进行反击。稀稀落落的箭雨腾空而起,试图压制清军的远程攻击,但在弥漫的烟雾和爆炸声中,效果甚微。
清军的步兵,穿着厚重的、对毒气有一定过滤作用的浸油棉甲,手持改良后射速更快的火铳和雪亮的长刀,在那种被戚睿涵私下称为“原始连发喷子”的“十发连铳”提供的密集火力掩护下,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们显然接受了张晓宇的建议,队形更加分散,三人或五人为一小队,交替前进,利用战场上任何可以藏身的弹坑、暗堡残骸、甚至尸体作为掩护,战术动作显得比以前更加灵活、高效,带着一种冷血的精准。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关宁军将士虽然勇悍,个个抱有死志,但在毒气、爆炸和连续作战的多重消耗下,体力与士气都已接近油尽灯枯。防线多处被突破,双方士兵彻底纠缠在一起,进行着最原始、也是最残酷的近距离搏杀。吴三桂身先士卒,长剑翻飞,招式狠辣简洁,接连砍翻了数名冲上来的、明显是精锐巴牙喇兵的清军,但他身边的亲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倒下,每一个人的倒下,都意味着防御圈又缩小了一分。
戚睿涵和董小倩背靠着背,在一个相对凸出的土坎上,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戚睿涵武艺平平,更多是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董小倩的及时援护。他手持一把从战场上捡来的腰刀,本能地格挡、劈砍,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染红了刀柄。
董小倩则完全不同,她剑法精妙,身法灵动,一柄长剑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剑光闪烁之间,总能精准地找到敌人甲胄的缝隙或是咽喉、手腕等要害,每一剑刺出,必有一名清军惨叫倒地。但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额角渗出的汗珠汇成小溪,顺着脸颊滑落,玄色劲装的背后,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她不仅要应对正面的敌人,还要时刻分心照顾武艺不精的戚睿涵,压力巨大。
“这样下去不行!”董小倩格开一把势大力沉劈来的弯刀,手腕一阵酸麻,急声道,声音带着喘息,“睿涵,我们撑不了多久了,防线马上就要彻底崩溃了!”
戚睿涵何尝不知。他环顾四周,原本还算有序的阵地已经支离破碎,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各自为战。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倒毙的尸骸和燃烧的火焰。关宁军的旗帜又倒下了几面,那面最大的“吴”字帅旗,虽然依旧顽强地竖立在吴三桂身后不远处,但旗杆已经倾斜,旗面也被硝烟和火星灼出了几个破洞。
吴三桂本人的身影在乱军中若隐若现,依旧在奋力搏杀,步伐却明显有些踉跄,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彻骨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戚睿涵的心。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荒凉的山坡?白诗悦……她那明媚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却又如此遥远。袁薇……她们在现代还好吗?还有那个憨直的李大坤,他在南京宫里当御厨,是否安全?种种念头,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还有张晓宇……那个因爱生恨,将个人情绪带入历史洪流,制造出眼前这人间地狱的“同学”……这一切,难道就是最终的结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关宁军防线即将全面崩溃,吴三桂等人也准备做最后了断之际——
清军的后方,以及侧翼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不同于之前任何声响的骚动。那是一种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中间夹杂着更加密集、但制式似乎不同的火铳轰鸣声,以及一种不同于清军号角的、更加苍凉、悠长,仿佛来自西北旷野的牛角号声,骤然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一支庞大的、如同神兵天降的军队,赫然出现在清军的侧翼,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插入了清军进攻部队的腰部。他们打着的旗帜是红色的,与明军的日月旗、清军的龙纹三角旗皆不相同。士兵的装束也显得杂乱一些,有的头裹红巾,有的穿着缴获的明军或清军甲胄,但更多是布衣,手持长矛、大刀、弓箭和少量的火铳,虽然装备看起来参差不齐,但士气高昂到了极点,冲锋起来一个个悍不畏死,面目狰狞,带着一股浓郁的、来自底层反抗军的彪悍和决绝,如同一股灼热的、毁灭性的红色铁流,狠狠地撞入了清军相对单薄的侧翼阵型!
“是……是大西军,是八大王的人马!”有曾经在北方与农民军交战过的关宁军老兵,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充满狂喜的大叫声。
只见那支军队的前方,一杆格外醒目的“李”字大旗迎风猎猎招展,旗下一位年轻将领,白袍银甲,即使在混乱的战场上也是如此耀眼。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和杀伐决断,手持一杆长长的沥泉枪,枪出如龙,所向披靡,枪尖闪烁处,清军人仰马翻,正是大西王张献忠麾下,以勇猛善战、智勇双全着称的义子——李定国。另一侧,稍靠后的位置,一面“刘”字大旗旁,同样年轻却显得更为沉稳持重的刘文秀,手持一柄青龙戟,并未急于冲杀在前,而是不断指挥着麾下部队,有效地分割、包围那些因为侧翼突然遇袭而陷入混乱和恐慌的清军部队。
李定国的部队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似乎对清军的毒气有所了解和防备,冲在前面的士兵,很多人口鼻都蒙着特制的、看起来比湿布厚实许多、似乎浸过某种药水的深色布巾,冲锋时也尽量巧妙地避开毒烟最浓郁的区域。他们的突然出现,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在清军主力全力进攻、侧翼相对空虚的时刻,给予了致命一击。正在全力围攻马家坡,以为胜券在握的清军,猝不及防之下,侧翼被彻底击穿、搅乱,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前后夹击的困境。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大西军,是大西军来救我们了!”
“杀啊,跟鞑子拼了!”
绝处逢生的狂喜,如同最猛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残存关宁军将士的血液!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士气,以惊人的速度反弹、高涨起来。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让他们焕发出最后的、也是最为强大的战斗力,纷纷奋起余勇,向着当面因为后方变故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清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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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原本已经充满死志的眼神,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精神大振,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长剑向着李定国大军来的方向奋力一指,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是天不亡我大明!随我杀出去,与友军会合,内外夹击,痛击鞑虏,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幸存的关宁军将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跟随着他们的主帅,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混乱的清军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为猛烈的冲击。
战场形势,在这一刻,发生了戏剧性的、根本性的逆转。在关宁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亡命反扑,和大西军生力军犀利无比的侧翼猛攻之下,清军终于支撑不住,战线开始动摇,继而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爱星阿在远处的高坡上气急败坏,试图组织亲兵队进行反冲锋,稳定阵线,但在李定国犀利的、针对性极强的攻势和吴三桂不要命的反扑下,他努力组织起来的抵抗很快就被击溃,本人也在亲兵的死命护卫下,仓皇地向后败退。那些之前令人恐惧无比的毒气弹和震天雷,在双方军队彻底纠缠在一起的近身混战中,也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甚至偶尔误伤到清军自己人。
……
成都,李定国府夜宴。
虽然名为庆功宴,但大厅内的气氛却并不热烈,甚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烛火通明,将雕梁画栋的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席间摆满了蜀地的佳肴美馔,从麻辣鲜香的水煮牛肉到肥而不腻的东坡肉,从精致的宫保鸡丁到清爽的开水白菜,琳琅满目。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酒香与食物的香气,乐师在角落演奏着悠扬的乐曲,舞姬甩动着水袖,翩翩起舞。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与喧嚣,似乎都无法穿透笼罩在赴宴的关宁军将领心头的那层阴霾。张献忠并未亲自出席,由李定国、刘文秀作为大西政权的代表,设宴款待吴三桂一行。
李定国率先举起酒杯,他面容俊朗,眼神明亮而坦诚,言辞恳切:“吴侯爷,马家坡一战,关宁军弟兄们浴血奋战,以寡敌众,重创建虏精锐,扬我联军声威,定国闻之,深感敬佩。这一杯,敬侯爷,敬所有在马家坡英勇抗虏、不惜牺牲的将士!”他身旁的刘文秀也举杯示意,他气质更为内敛沉稳,话语不多,但态度同样谦和真诚。
吴三桂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杯,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苦涩和疲惫,显得格外僵硬:“李将军、刘将军言重了,折煞吴某了。”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若非二位将军神兵天降,及时来援,我吴三桂与麾下这几万弟兄,恐怕早已成了马家坡上的孤魂野鬼,曝尸荒野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吴某与关宁军上下,没齿难忘。吴某,敬二位将军!”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那辛辣的蜀中佳酿一饮而尽。酒液滚烫地滑过喉咙,却似乎怎么也冲不散他心头的郁结和那块垒。
话虽如此,席间的关宁军将领们,包括吴三桂的几位心腹副将、参将,大多沉默寡言,面对满桌珍馐,也只是机械地、象征性地动动筷子,眼神中难掩深切的悲戚与难以释怀的愤懑。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倒在毒气中,皮肤溃烂、痛苦死去的同泽;想起了那些为了掩护主力转移,在断后战斗中血战至死,最终被邓从武点燃火药与敌同归于尽的四百壮士;更想起了阮大铖、田仰那两张令人作呕的、怯懦而奸猾的嘴脸,以及南京那道冰冷的、近乎赤裸裸抛弃他们的圣旨!这杯中的酒,仿佛是弟兄们的鲜血,这盘中的肉,仿佛是敌人狰狞的嘲笑。这“功”,如何能“庆”得起来?
戚睿涵坐在吴三桂下首的位置,面前那盘精心烹制的、色泽诱人的宫保鸡丁几乎未曾动过。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马家坡战场上的最后惨状——那些在黄绿色魔瘴中痛苦挣扎、最终化为腐烂尸体的身影;震天雷爆炸时,将那年轻传令兵瞬间撕碎、血肉横飞的场景;以及清军溃退后,他和董小倩互相搀扶着走过战场时,看到的那一片尸骸枕籍、断戟残旗的凄凉景象,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几乎让人窒息。张晓宇那张因求爱不得、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庞,与他在鳌拜府邸柴房中看到的那个绝望的、被仇恨吞噬的残影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愤怒,也有一丝莫名的、复杂的怜悯。
技术本身并无善恶,但落在心术不正、被个人情绪吞噬之人手中,竟能造成如此巨大的人道灾难,足以改变历史的进程,甚至将文明拖入黑暗。他原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弥补历史的遗憾,建立一个更美好、更少遗憾的未来,可现实却给了他如此沉重的一击。联合抗清的局面虽然因为大西军的救援而勉强维持,但其下的暗流、猜忌与裂痕,经此一役,恐怕不是弥合,而是更深了。南京朝廷的作为,如何能让这些曾经的“流寇”真心归附?
董小倩安静地坐在戚睿涵身边,她没有像其他女眷那样打扮,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只是清洗干净,换了一件新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子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疲惫与失望。她没有多言,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安慰,只是默默地将一碟他或许会喜欢的、看起来清淡些的龙井虾仁往他面前挪了挪,纤长的手指在光滑的乌木桌面上轻轻划过,带着一种无声的、温柔的安慰。
她自幼习武,行走江湖,见惯了厮杀和死亡,但马家坡那种超越冷兵器范畴的、近乎虐杀的残酷,那种面对未知毒物的无力感,同样让她心有余悸。她看着戚睿涵紧蹙的眉头,看着他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忧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细微的疼惜。这个来自异世的男子,看似文弱,却背负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压力。
李定国何等人物,目光如炬,自然看出了席间弥漫的异样情绪,感受到了那隐藏在感激之下的悲愤与隔阂。他放下酒杯,正了正神色,语气变得严肃而真诚:“吴侯爷,戚公子,马家坡之事,其中曲折,我等在川中,亦陆续有所耳闻。南京朝廷……对于前线将士,确有处置失当、甚至……令人寒心之处。”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词语,但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然,”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如今之大敌,乃是关外清虏。彼辈凶顽,尤甚往昔,更兼得诡异狠毒之器助纣为虐,竟使用如此歹毒、有伤天和之物。马家坡之毒烟,便是明证。我等各方,无论此前有何恩怨纠葛,无论南京如何行事,如今更需摒弃前嫌,以抗虏大局为重,精诚团结,方不负天下百姓之望,方能有机会将鞑虏逐出中原,复我华夏衣冠!”他这话说得诚恳,也一针见血地点明了当前所有矛盾之上那个最主要的、生死存亡的矛盾。
吴三桂点了点头,拿起酒壶,再次为自己斟满一杯,语气缓和了些,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消解的落寞:“李将军所言极是,句句在理。吴某并非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之人。只是……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心酸,“经此一役,我关宁军……元气大伤啊。当初出师时的五万儿郎,皆是追随我多年的百战老卒,如今……如今清点下来,仅剩三万有余,且大半带伤……”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再次举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懑、悲痛、无奈都就着这酒液,狠狠地吞咽下去,灼烧在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
大厅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乐师早已识趣地停下了演奏,舞姬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厅外,夜风吹过庭园中的竹丛,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这宴会场地的寂静与空洞。这场所谓的庆功宴,终究更像是一次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之间,带着深深创伤和复杂心事的聚合。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牺牲、朝堂的背叛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冲刷得所剩无几,只剩下满目的疮痍和满怀的沉重。未来的路,在酒杯的倒影中,似乎比来时更加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新的、未知的陷阱与荆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