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西镇十三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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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东河村客栈的压水井就“吱呀”响了。阿果娘端着木盆往灶房走,路过院子时,看见五特正蹲在台阶上擦鞋——粗布鞋底沾着的铜锈末被他一点点蹭掉,灵智核的微光藏在袖口,只在指尖碰到底面时,闪过一丝极淡的蓝。
“二冬,面条快好了,让大囤帮你收拾行李呗?”阿果娘掀开布帘,蒸汽裹着葱花的香飘出来,“车夫刘爷爷说马车已经套好了,就等咱们吃完动身。”
五特刚应了声,就听见屋里传来阿果的尖叫。他连忙起身跑进去,只见阿果举着糖人残片跺脚,糖霜沾在衣襟上,哭唧唧地喊:“糖人化没了!二冬哥哥,小兔子的耳朵都粘在布上了!”
二囤凑在旁边,手里攥着个纸包,小声劝:“阿果别哭,等会儿去村口买麦芽糖,我分你一半。”大囤则默默拿了块湿布,蹲下来帮阿果擦衣服,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
五特笑着揉了揉阿果的头,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等过了西镇,到黑山西村,我给你买两个糖人,一个兔子,一个老虎,好不好?”阿果立刻收了眼泪,吸着鼻子点头,手指还在帕子上画着糖人的样子。
刚坐下端起碗,院门外就传来车夫爷爷的吆喝:“娃娃们,走咯!早走早过西镇,省得晌午太阳晒!”他今年五十多岁,脸上刻着风霜,手里的马鞭杆磨得发亮,马车停在门口,车辕上还挂着个竹编的水壶——是阿果娘昨天特意给他装的凉茶。
老汉拎着布包出来,里面裹着干粮和草药,走到五特身边时,悄悄塞给他个小瓷瓶:“这是治头疼脑热的药,过西镇时要是不舒服,就喝一口。昨天听你说亭长封了铺子,咱们尽量少跟人说话,赶紧穿过去。”
五特接过瓷瓶攥在手里,指尖触到瓶底的刻痕——是西镇青铜器铺特有的纹路,想来是张老汉以前在镇上做活时攒下的。他刚要说话,阿果就拽着他的衣角往外跑,二囤跟在后面,手里还不忘拎着五特的布包,大囤则帮阿果娘提着食盒,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挤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阿果趴在车窗边,扒着木框往外看,路边的野草上还沾着露水,晨光洒在上面,像撒了把碎银子。二囤凑过来,指着远处的树问:“二冬哥哥,那是不是西镇的方向?我好像看见烟囱了。”
五特点点头,刚要开口,灵智核突然在袖口发烫。他悄悄抬手按了按,扫描圈瞬间展开——西镇的红点比昨天多了三个,而且都集中在镇子中心,更奇怪的是,原本该热闹的早市方向,连个人影的信号都没有。
“车夫爷爷,西镇的早市怎么没动静啊?”五特掀开车帘问。车夫爷爷勒了勒马缰绳,马车慢下来,他眯着眼往镇子口望,眉头皱了起来:“怪了,往常这时候,镇口的包子铺早冒烟了,今天怎么连门都关着?”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西镇入口。原本该值守的兵卒不见了,只有个卖菜的老农蹲在路边,见了马车就往旁边躲,眼神躲躲闪闪的。五特让车夫爷爷停下车,刚要下去问问,就看见阿果指着前方喊:“二冬哥哥,是亭长!还有好多官兵!”
亭长穿着青色官服,腰间挂着铜印,站在路中间,身后的官兵手里握着长枪,枪尖闪着冷光。他看见马车,嘴角勾起抹冷笑,挥了挥手,官兵立刻围了上来,长枪把马车圈在中间。
五特跳下车,往前走了两步,袖口的灵智核又烫了一下——扫描圈里,镇子里的红点还在增加,而且有两个正往这边移动,速度比昨天快了不少。“亭长,这是怎么回事?”他尽量让声音平稳,“昨天您不是说,西镇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顺利通过吗?”
亭长往前凑了凑,居高临下地打量五特,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马车,看见阿果娘和孩子们探出头,眼里的嘲讽更浓:“顺利通过?谁说的?”他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五特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把人按进地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说我镇子里有瘟疫,我就信?昨天顺着你说,不过是怕你在镇子里瞎嚷嚷,惹得老百姓恐慌!”
“可昨天里正已经去挨家排查了,捕头也烧了病人的衣物!”五特攥紧了拳头,指尖发白,“亭长,您明明看见病人的症状了,咳嗽、发热、身上起红疹,这就是瘟疫的征兆,再拖下去,整个西镇都会出事!”
“征兆?我看是你造谣生事的征兆!”亭长猛地收回手,官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尘土,“一个外乡人,连西镇的路都认不全,就敢说我镇子里有瘟疫?我西镇有青铜器铺的匠人,有开药铺的先生,轮得到你一个小娃娃指手画脚?”他转头对身后的官兵喊,“拿下!造谣惑众,扰乱民心,先关进大牢,等查清了再处置!”
官兵刚要上前,五特突然喊:“等等!”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马车前,灵智核的蓝光在袖口一闪而过,“亭长,咱们打个赌怎么样?就赌这次的瘟疫。”
亭长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声音里满是不屑:“赌?你一个穷娃娃,有什么资格跟我赌?赌你怀里的破布包,还是赌马车里那点干粮?”他扫了眼阿果娘手里的食盒,语气更刻薄,“莫不是想赌你能哭会闹?我告诉你,大牢里可没人惯着你!”
“我赌十三天。”五特的声音很稳,目光直直地看着亭长,“十三天之内,要是西镇的瘟疫像我说的那样爆发,您就放我们走,不用您道歉——我知道您是怕老百姓恐慌,也是为了西镇好。”他顿了顿,转头看了眼马车里的人,阿果正扒着车窗,眼里满是害怕,却还是小声喊:“二冬哥哥,我们不怕!”
亭长挑了挑眉,抱臂看着他:“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输了,任凭您处置,抓我关我都可以。”五特的指尖攥得发白,“但您得放了他们——阿果娘、大囤、二囤,还有车夫爷爷,我们只是顺路一起走,不是一伙的,他们不该受牵连。”
话音刚落,马车里突然传来动静。阿果娘抱着阿果跳下来,大囤扶着车夫爷爷跟在后面,二囤攥着大囤的衣角,却还是仰着小脸喊:“我们是一伙的!二冬哥哥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阿果娘擦了擦眼角,走到五特身边,声音带着颤却很坚定:“亭长,二冬是为了救西镇才来的,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担着。要关就一起关,有难同当!”车夫爷爷也拄着马鞭杆点头:“老汉活了五十多年,还没怕过什么。这娃娃心善,我们跟他一起等十三天!”
大囤没说话,只是往五特身边挪了挪,把二冬和阿果护在身后,眼神直直地看着亭长,像株迎着风的小树苗。五特看着身边的人,又气又暖,无奈地叹了口气——灵智核扫描过他们的生命体征,都平稳得很,可这一个个的,偏要往险地里闯。
他转头看向亭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阿果娘给他的碎银子,还有他从阿姆洛坦星带来的一块金属片——泛着淡蓝的光,是灵智核的备用能源。“我还有赌注。”他把布包递过去,“这里面的银子,加上这块东西,值一万两。要是我输了,这些都归您,就当是赔偿西镇的损失。”
亭长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眼,金属片的蓝光让他皱了皱眉,却还是冷笑着说:“一万两?你倒敢说。不过我也不用你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就信你这一回,十三天。”他顿了顿,指了指镇子边上的一处院子,“那是镇上的旧粮库,空着的,你们就住那里,吃喝你们自己解决,我的人会在外面守着,不许你们出来,也不许外人进去。”
五特点点头,刚要转身招呼大家,亭长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娃娃,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十三天过了,瘟疫没爆发,你可别指望有人来救你。西镇的大牢,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五特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声音传过来:“亭长放心,我说话算话。”亭长话已至此,十三天不到您别来找我!五特心想就你们这么几个残兵败将,要是弄死你们轻轻松松!等着晚上的,我倒要用灵智核记忆灵丝弦看看你是什么人!
车夫爷爷赶着马车往旧粮库走,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阿果趴在五特怀里,小声问:“二冬哥哥,我们真的要住粮库吗?那里会不会有老鼠啊?”
五特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不会的,我们一起打扫干净,再铺上毯子,就像家里一样。”二囤凑过来,攥着五特的手:“二冬哥哥,我不怕老鼠,我可以帮你抓。”大囤则从布包里拿出块粗布,默默擦着车窗上的灰,动作有条不紊。
阿果娘坐在车边,看着五特的侧脸,突然说:“二冬,昨天你去见亭长,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可能不信你?”
五特愣了一下,点头:“灵智核扫描到他昨天夜里去了药铺,跟先生吵了一架——先生说要隔离病人,他不同意,说怕影响镇上的生意。”他顿了顿,看向窗外,西镇的街道空无一人,店铺的门板都关得死死的,只有风卷着落叶飘过,“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翻脸,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能待在一个地方,不用分开。”
车夫爷爷赶着马车拐进一条小巷,尽头就是旧粮库——院子挺大,有两排瓦房,门口的木牌上还刻着“西镇粮库”四个字,只是漆皮都掉光了。官兵已经在门口守着了,见他们过来,打开门,面无表情地说:“进去吧,记住亭长的话,不许出来。”
五特率先跳下车,推开粮库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地上落着一层灰,墙角堆着几个空粮囤,蛛网挂在房梁上,阳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能看见浮动的尘埃。阿果刚迈进去一步,就被灰呛得咳嗽,阿果娘赶紧把她拉到怀里,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大家别慌,咱们先打扫。”五特从布包里拿出扫帚,分给车夫爷爷和大囤,“先把地上的灰扫了,再找几块干净的布把窗户擦了,粮囤可以拆开当床板,铺上咱们带的毯子就行。”
二囤抢过一把小扫帚,学着五特的样子扫地上的灰,动作笨拙却认真,灰扬起来,他也不躲,只是眯着眼睛往前扫。阿果娘则带着阿果,用湿布擦着桌椅,阿果的小手攥着布角,一点一点地擦着桌面,嘴里还哼着村里的童谣。
车夫爷爷扫到墙角时,突然“咦”了一声,弯腰捡起个东西——是个陶碗,碗底还沾着点粮食的残渣。“这粮库以前应该住过人。”他擦了擦碗上的灰,“你看这碗,边缘都磨平了,是常用的样子。”
五特走过去看了看,灵智核的扫描圈扫过陶碗,没有异常,只是碗沿上有个小小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可能是以前看粮库的人留下的。”他把碗放在桌上,“洗干净了,咱们以后可以用它盛水。”
刚打扫完,外面就传来官兵的声音:“喂,里面的人,亭长说了,给你们送点柴火,放在门口了,自己来拿。”五特走出去,看见门口放着一捆柴火,旁边还有个水桶——想来是亭长怕他们没法烧水,特意安排的。他拎起柴火和水桶,对门口的官兵说了声“谢谢”,对方却别过头,没理他。
回到屋里,阿果娘已经把食盒打开了,马车上还有一只老虎肉呢,炖了咱们一起吃,里面的干粮还带着温度,有馒头,有咸菜,还有两个煮鸡蛋——是昨天特意留的。大家围坐在桌边吃饭,阿果把自己的鸡蛋剥了壳,递到五特嘴边:“二冬哥哥,你吃,你昨天跑了那么多路,肯定饿了。”
五特笑着咬了一口,鸡蛋的香混着暖意,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二囤也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大囤:“姐姐,你吃,我不饿。”大囤摇摇头,又把馒头推了回去:“你吃吧,我吃咸菜就行。”车夫爷爷看着他们,笑着把自己的馒头撕成几块,分给每个人:“都吃,都吃,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吃完饭,五特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的天空。灵智核的扫描圈一直开着,西镇的红点已经增加到十一个了,而且还在慢慢移动,朝着镇子中心的方向。他知道,十三天的时间,其实很紧张,可他看着屋里的人——阿果娘在缝补衣服,大囤在教二冬写字,车夫爷爷在劈柴火,阿果则趴在地上,用树枝画着糖人的样子——心里突然就踏实了。
阿果跑过来,坐在他身边,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二冬哥哥,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在想黑山西村的样子?”
五特低头看着她,笑着点头:“是呀,我在想,黑山西村有座黑山,我们在山的西面,所有叫黑山西村,还有小河,咱们到了那里,就可以一起去河边捉鱼,去摘野菜。”
阿果眼睛亮起来,拍着手喊:“好呀好呀!我还要跟二囤一起去采野花,给大囤姐姐编花环!”
二囤和大囤也走过来,坐在五特身边。二囤仰着小脸问:“二冬哥哥,十三天是不是很久啊?我怕我等不及去买麦芽糖。”
五特揉了揉他的头:“不长,咱们一起数着日子过,等过了十三天,咱们就去买最大的麦芽糖,让你啃个够。”
大囤看着五特,突然说:“二冬哥哥,要是亭长还是不信你,怎么办?”
五特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那咱们就证明给他看,而且就算真的有事,我也会保护你们的。”他的袖口闪过一丝蓝光,灵智核的能量层缓缓展开,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把所有人都护在里面。
车夫爷爷劈完柴火,走过来坐在他们身边,掏出旱烟袋,却没点燃,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娃娃,爷爷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不少人,像你这么心善又勇敢的,不多。不管十三天后怎么样,爷爷都跟你一起扛。”
五特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灵智核能挡住病毒,能扫描危险,却挡不住这些人的真心——阿果的依赖,二囤的信任,大囤的守护,阿果娘的关心,还有车夫爷爷的担当。这些东西,比阿姆洛坦星的金属舱更温暖,比顶级的防护更坚固。
夜幕慢慢降下来,旧粮库的灯亮了——是阿果娘带来的油灯,灯芯跳动着,把所有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阿果靠在阿果娘怀里,听她讲村里的故事;二囤趴在刘爷爷身边,听他说以前赶马车的经历;大囤坐在五特旁边,帮他整理布包里的草药;五特则握着灵智核,扫描圈一直覆盖着整个西镇,红点的数量还在慢慢增加,可他却一点都不慌了。
“二冬哥哥,你看,天上有星星!”阿果突然指着窗户喊。五特走过去,推开窗户,夜风格外凉,却带着青草的香,天上的星星亮得耀眼,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
“等过了西镇,到了黑山西村,咱们晚上就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好不好?”五特笑着说。
阿果用力点头,阿果娘走过来,把一件厚衣服披在五特身上:“夜里凉,别冻着了。十三天很快就过,咱们一起等。”
西镇十三日·夜探
油灯的光在窗纸上晃了晃,最后归于沉寂。五特坐在门槛上,听着屋里渐渐均匀的呼吸声——阿果的小呼噜轻轻的,像小猫踩过棉絮;车夫爷爷的呼吸沉,带着老人才有的绵长;大囤翻了个身,布料摩擦的声响里,还夹着二囤梦呓般的一句“麦芽糖”。
他轻轻起身,袖口的灵智核泛起极淡的蓝光,像夜空中落下来的一粒星子。指尖在每个人的额前虚点一下,“昏睡模式”的能量丝无声散开,落在阿果娘蹙着的眉头上时,五特顿了顿,又往能量丝里添了点暖意——她这几天总担心大家,夜里总睡不踏实。
确认所有人都沉进梦乡,五特抓起墙角的粗布外套往身上一裹,脚步轻得像风掠过草尖。粮库的木门轴早生了锈,他从布包里摸出点猪油,往轴芯里抹了抹,推门时只发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吱呀”,刚够被院外的虫鸣盖过。
门口的两个官兵正靠在墙根打盹,手里的长枪斜斜杵在地上,枪尖的冷光在月光下泛着白。五特往阴影里缩了缩,灵智核的扫描圈悄无声息地展开,淡蓝色的光网像水纹般漫过整个西镇——镇口有六个红点,分两班守着;粮库周围四个,两个在门口,两个绕着院墙巡逻;最密集的是衙门方向,足足十二个红点,还有三个在衙内院墙上移动,应该是暗哨。
“倒真是看得紧。”五特咬着唇笑了笑,指尖在扫描圈上轻点,把所有红点的位置都烙在脑子里。他没打算硬闯,目光扫过镇子外的山林时,眼睛亮了亮——扫描圈边缘,有几簇闪烁的绿点,正顺着山脚下的小溪往镇子方向移动,是狼群。
灵智核的“生物定位”功能被激活,五特往掌心呵了口气,蓝光在掌心里聚成个小小的狼形轮廓。他对着山林的方向轻轻一推,轮廓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顺着风飘过去——那是模仿母狼召唤幼崽的信号,混着点新鲜猎物的气息,足够把狼群引到衙门口。
光点飘远时,五特已经贴着院墙往镇中心走。西镇的街道空得吓人,家家户户的门板都关得严严实实,只有几家窗缝里漏出点微弱的光,想来是家里有病人,夜里也得照看着。路过药铺时,扫描圈里闪过一个虚弱的红点,五特停了停——是昨天见过的药铺先生,他的生命体征比白天弱了不少,想来是被病人传染了。
“再等等,很快就有办法了。”五特对着药铺的门轻声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衙门口的灯笼亮着,橘红色的光把两个官兵的影子拉得老长。五特刚躲进旁边的巷子,就听见山林方向传来几声狼嚎,先是一声长调,接着是好几声呼应,越来越近。
“什么声音?”门口的官兵猛地直起身,手里的长枪握得死紧。另一个揉了揉眼睛,往山林方向望:“好像是狼……这时候狼怎么敢往镇上来?”
说话间,狼嚎声已经到了衙门口,紧接着就是桌椅倒地的声响、官兵的喝骂声,还有狼爪挠门的“哗啦”声。五特趁机从巷子口溜出来,贴着衙墙往内院走——院墙上的暗哨果然被狼嚎引开,正扒着墙往门口看,压根没注意到脚边掠过的影子。
内院的门虚掩着,五特推开门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草药味。灵智核的扫描圈精准地锁定了正屋的红点——亭长就在里面,呼吸沉,应该是睡着了。他踮着脚走过去,窗纸上映着亭长伏案的影子,想来是忙到深夜,直接趴在桌上睡了。
指尖的蓝光再次亮起,“昏睡模式”无声透进窗纸。五特等了片刻,推开门走进去,亭长果然趴在桌上,眉头还蹙着,手里攥着的毛笔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他绕到桌前,看着亭长的脸——官服的领口磨得发毛,鬓角有几根白发,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灰尘,哪有白天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灵智核的“记忆灵丝弦”轻轻搭在亭长的额头上,淡蓝色的丝线像蛛网般散开,慢慢钻进他的眉心。
记忆碎片·寒门路
最先涌出来的是黑——漏风的土坯房,屋顶的破洞漏进星星,十岁的亭长正趴在灶台边,借着柴火的光抄书。他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却攥着炭笔不肯放。“娃啊,别抄了,明天还得去给地主家放牛。”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递过来的窝窝头硬得能硌牙,“咱穷人家,认字有啥用?”
他没说话,只是把窝窝头掰成两半,一半塞回娘手里,一半咬着,继续抄。炭笔断了,就用木炭头磨尖了写;纸用完了,就把字写在灶台上,等娘做饭时用水冲了,下次再写。十五岁那年,他背着娘连夜缝的粗布书包,揣着几个干硬的窝头,走了三天三夜,去县城考童生。
考场上,富家子弟的笔墨香飘过来,他攥着自己用麻线捆着的毛笔,手心里全是汗。放榜那天,他在榜单最末尾看到自己的名字,当场就哭了——不是因为考中,是想起娘站在村口送他时,塞给他的那枚铜板,说“要是考不上,就拿着这钱买个馒头,别饿着回来”。
后来他考秀才,考举人,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难。同窗排挤他,说他“泥腿子也想做官”;考官刁难他,嫌他的文章里全是“穷酸气”。他就在客栈的柴房里住了三年,白天帮人抄书换钱,晚上点灯读书,油灯熏得他眼睛疼,就用冷水敷一敷,接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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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那年,他中了举人,回村时,娘已经不在了——邻居说,娘是听说他落榜的假消息,急得吐了血,没等他回来就走了。他在娘的坟前跪了三天,把录取通知书烧了,说“娘,儿子以后一定做个好官,不让穷人受委屈”。
记忆碎片·心头刺
记忆里的光突然暖了些——桃花树下,穿蓝布衫的姑娘正给他缝香囊,手指灵巧地绕着线,抬头时,脸颊比树上的桃花还红。“阿亭,等你当了官,咱们就把家安在有桃花的地方。”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把香囊塞进他手里,“里面是我晒的桃花干,戴着能安神。”
他把香囊贴身放着,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刚到西镇当亭长没半年,知府的儿子就来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随从,指着姑娘说“这姑娘不错,给我当姨太”。他攥着腰间的铜印,想跟人拼命,却被随从按在地上,知府儿子踩着他的手,冷笑说“一个穷举人,也配跟我抢人?”
姑娘哭着扑过来,却被人拉开。他看着她被塞进马车,看着马车扬起的尘土,看着手里被踩碎的香囊,桃花干撒了一地,混着他的血。后来他托人打听,才知道姑娘被抬进知府府,成了第十九姨太——连正儿八经的院子都没有,只能住在柴房旁边的小耳房,每天要给正房太太捶腿,给其他姨太端茶倒水。
有一次他去知府府办事,远远看见姑娘在井边洗衣,头发梳得乱糟糟的,蓝布衫换成了灰扑扑的粗布裙,手冻得通红,跟当年他抄书时的手一样。他想喊她,却被知府的管家瞪了一眼,只能低着头走过去,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像要炸开。
从那以后,他更拼了——查贪官、断冤案,西镇的百姓都说“亭长是个好官”,可没人知道,他夜里总对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印发呆,手里攥着香囊的碎片,一夜一夜地睡不着。
最近的记忆是乱的——药铺先生急得直跺脚,说“亭长,这病会传染,得赶紧隔离!”;里正蹲在地上叹气,说“镇上的粮不多了,要是封镇,老百姓得饿肚子”;还有知府的书信,字里行间全是威胁“要是西镇出事,影响了今年的赋税,你这亭长也别当了”。
他坐在衙内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病例——咳嗽、发热、身上起红疹,跟十年前邻县的瘟疫一模一样。那时候他还是个秀才,亲眼看见瘟疫过后,村子里的人死了一半,连埋人的坑都不够挖。他想封镇,想隔离,可一想到知府的话,一想到姑娘在知府府里的样子,就不敢动——他怕自己丢了官,就再也护不住西镇的百姓,再也没法给姑娘撑腰。
昨天五特说“亭长,这是瘟疫”时,他其实慌了——这娃娃的话,跟药铺先生的话一模一样。可他不能认,只能装出一副刻薄的样子,怕这娃娃在镇子里嚷嚷,怕老百姓恐慌,更怕知府知道了,真的把他撤了。夜里他去药铺,跟先生吵了一架,其实是想让先生别声张,等他想办法——他已经让人去邻县买药材了,只是路远,得等几天。
记忆灵丝弦慢慢收回来,五特的指尖有点凉。他看着亭长蹙着的眉,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来这个白天里刻薄又傲慢的亭长,心里装着这么多苦。他伸手,轻轻把亭长落在桌上的手往袖子里塞了塞,又把桌上的毛笔放回笔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算你有点良心。”五特对着亭长小声说,转身往门口走。路过外院时,他顺便扫了眼衙役的记忆——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谁家丢了鸡,谁家欠了债,最严重的就是几个衙役爱去赌坊,不过每次都输得精光,倒没做过欺压百姓的事。
“罢了,都是普通人。”五特摇摇头,顺着原路往粮库走。衙门口的狼已经被赶走了,官兵们正围着一堆篝火取暖,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没再多派人巡逻——他们以为只是狼群误闯,压根没察觉有人进过衙门。
回到粮库时,天刚蒙蒙亮。五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屋里的人还睡着,阿果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糖人”,小手往身边抓了抓。他走过去,把她踢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坐在门槛上,看着东方慢慢亮起来的天,灵智核的扫描圈再次展开——西镇的红点已经增加到十七个了,有几个红点的生命体征正在变弱,瘟疫还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得快点想办法。”五特揉了揉太阳穴,刚想闭眼歇会儿,就听见屋里传来阿果娘的声音:“二冬,你怎么坐在门口?天这么凉,快进来。”
他回头,看见阿果娘已经坐起来,正揉着眼睛。大囤和二囤也醒了,二囤揉着眼睛问:“二冬哥哥,我好像听见狼叫了,是真的吗?”
“是山里的狼,没闯进来,别怕。”五特笑着站起来,走进屋里,“阿果娘,咱们今天煮虎肉汤吧,昨天剩下的肉还新鲜,煮了大家暖暖身子。”
阿果娘点点头,起身去收拾灶台。五特把剩下的虎肉从布包里拿出来,肉还带着点冰碴子——昨天特意用灵智核的低温功能冻着的。“阿果娘,等会儿煮完肉,把剩下的放井里吧。”他指着院角的井,“井里凉,能多放几天,万一后面粮不够,这肉还能顶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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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果娘应了声,往锅里添了水,柴火“噼啪”响起来,锅里的水慢慢冒起热气。阿果醒了,揉着眼睛跑过来,抱着五特的腿喊:“二冬哥哥,今天能看见糖人吗?”
五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再等等,等过了这几天,咱们就去买糖人,买最大的。”他抬头看向窗外,西镇的街道上,还是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风卷着落叶,慢慢飘过空荡荡的路口——十三天,才刚刚开始。
西镇十三日
第一日·暖阳下的隐患
西镇的晨光总是裹着水汽,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暗,李屠户的杀猪刀刚沾了血,就被凑过来的王婶伸手拨了拨刀刃:“老李,今儿这肉看着嫩,给我割二斤肋条,晌午给娃包包子。”
刀刃上的血珠滴在地上,李屠户随手用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刀把,那布巾前天才裹过他家发烧的小儿子:“放心,刚杀的猪,热乎着呢。昨儿娃还喊头疼,今儿一早又跑出去疯了,小孩家就是虚。”
王婶接过肉,用自己的篮子装着,转身就往巷口走,路过张记杂货铺时,隔着柜台扔过去两个铜板:“张老板,来包洋火,刚从李屠户那儿买的肉,你要不要也去称点?”
张老板正用袖子擦着煤油灯的玻璃罩,闻言抬头笑:“不了,昨儿我家老婆子从邻村娘家回来,带了块腊肉。对了,她娘家村头那户人家,听说前几天有人浑身发热,睡了两天就好了,说是着了凉。”
没人在意这话。巷尾的孩童追着蝴蝶跑,手里的糖糕渣掉在地上,被路过的黄狗舔了个干净;茶馆里的茶客们凑在一起打牌,茶水碗传过来递过去,谁输了就端起别人的碗喝一口,笑骂着“沾沾喜气”。西镇郎中站在镇子东头的医馆二楼,看着楼下涌动的人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棂。
“先生,刚去给城西刘大爷抓药,见着不少人往邻镇赶,说是明天邻镇有庙会。”徒弟小药童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脚步顿了顿,“刘大爷今儿烧得更厉害了,还咳血,会不会……”
西镇郎中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却觉得心里发寒:“把我昨儿配的退热汤给他送去,再叮嘱他家人,别让外人靠近。还有,你从后门走,别跟人凑堆。”
小药童点头应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街上传来一阵喧哗——是镇上的货郎推着车过来了,车上的拨浪鼓“咚咚”响,围着的妇人孩子挤成一团,伸手去够车上的糖人。西镇郎中看着那只被无数只手摸过的糖人杆子,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
第二日·庙会的喧嚣
天刚亮,西镇的人就往邻镇赶。李屠户推着独轮车,车上坐着他媳妇和小儿子,小儿子怀里揣着昨天没吃完的糖糕,时不时凑到嘴边咬一口。路过医馆时,他还冲二楼喊了一声:“郎中先生,今儿邻镇庙会,不去凑个热闹?”
西镇郎中没开窗,只是隔着窗帘应了声:“不去了,医馆还有病人。”
李屠户撇撇嘴,转头跟媳妇说:“读书人就是娇气,赶个庙会都怕累着。”
庙会的场子设在邻镇的打谷场,刚到晌午,就挤满了人。王婶拉着张老板的老婆子挤到卖布的摊子前,两人共用一根尺子量布,手指都碰在同一块花布上;卖凉粉的摊子前,食客们围着一张桌子,共用一个醋瓶,有人吃完了,把碗往旁边一推,下一个人拿起就用,连水都不冲。
张老板的老婆子买了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递给他家孙子:“慢点吃,别噎着。昨儿你姥姥说,村里的赵三叔也发热了,跟李屠户家娃一样,睡一觉就好。”
孙子含着糖葫芦,含糊地应着,转身就跑去找其他孩子玩,手里的糖葫芦被风吹得晃悠,糖渣落在地上,很快被来往的脚踩碎。
西镇郎中在医馆里坐立难安。刘大爷的病情越来越重,呼吸都带着杂音,他让小药童去官府报信,说可能有瘟疫,可小药童回来时,脸上带着委屈:“官差说先生是小题大做,还说要是乱传谣言,要抓咱们去坐牢。”
“他们不信……”西镇郎中掐着眉心,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邻镇的一个郎中,满脸慌张地跑进来:“老哥,不好了!我那儿今早收了三个病人,都是昨儿赶庙会的,症状跟你说的刘大爷一样,发热、咳血,浑身没力气!”
西镇郎中猛地站起来:“你赶紧回去,把病人隔离起来,别让任何人接触!我这就配药,你一会儿来取!”
可已经晚了。邻镇的庙会散场时,夕阳正沉,赶场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回走,有人哼着小调,有人手里提着买的年货,没人知道,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比年货更“沉重”。
第三日·串门的“问候”
西镇的清晨,是被敲门声叫醒的。王婶提着一篮刚蒸好的包子,先敲了李屠户家的门:“老李,刚蒸的包子,给你家娃送几个。昨儿庙会人真多,我跟张婶挤了半天才买着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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