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西镇十三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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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屠户开了门,接过包子就往嘴里塞:“可不是嘛,我家娃昨儿玩疯了,回来就喊累,今儿还没起呢。”
王婶探头往里看:“是不是着凉了?我家娃前几天也这样,我给他喝了碗姜汤就好了。对了,张婶家孙子也没起,说是昨儿吃糖葫芦吃多了。”
两人正说着,张老板的老婆子也提着一篮鸡蛋过来了:“王婶也在啊,我给你送几个鸡蛋,昨儿从庙会买的,新鲜着呢。对了,我家老婆子今早也发热了,跟刘大爷似的,会不会是传染了?”
“啥传染啊,就是天凉了,着了凉。”王婶摆摆手,接过鸡蛋,“我一会儿去看看张婶,给她熬碗姜汤。”
这一天,西镇的人都在互相串门。张家给李家送鸡蛋,李家给王家送包子,王家又给赵家送咸菜。有人发热了,大家就说“是累着了”“是着凉了”,谁家有退热的草药,就互相借着用,药罐子传了一家又一家,熬好的药汤,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西镇郎中的医馆里,病人已经挤满了。小药童忙着煎药,额头上全是汗,时不时抬头跟西镇郎中说:“先生,又有人来了,是东头的陈大娘,她说她孙子烧得胡言乱语。”
西镇郎中正在给一个病人号脉,手指能感觉到病人脉搏的微弱,他皱着眉:“让她把孩子抱进来,把门关上,别让其他人进来。”
可门刚关上,就被人推开了。是李屠户,他扛着一个麻袋,满脸焦急:“郎中先生,我家娃烧得厉害,你快救救他!”
西镇郎中抬头,看见李屠户身后跟着好几个村民,都是家里有人发热的,一个个挤在门口,眼神里满是慌乱。他深吸一口气:“都别挤,一个个来,把病人放在里屋,家属都在外面等着,别靠近!”
没人听他的。家属们都想跟着进里屋,有人还伸手去摸病人的额头,嘴里说着“可怜的娃”。西镇郎中想去拦,却被人推了个趔趄,小药童赶紧扶住他,眼里含着泪:“先生,他们不听……”
西镇郎中看着混乱的人群,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他知道,从今天起,西镇的天,要变了。
第四日·蔓延的阴影
清晨的西镇,没有了往日的喧嚣。青石板路上,偶尔有人走过,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恐慌。王婶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对面张记杂货铺紧闭的门,心里发慌——张老板一家从昨天下午就没出门,她去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
“王婶,你在这儿干啥呢?”李屠户的媳妇提着一个空篮子走过来,脸色苍白,“我家老李和娃都烧得厉害,我想去医馆抓药,可医馆门口挤满了人,根本进不去。”
王婶刚想说话,就看见远处来了一群官兵,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长枪,一步步往镇子里走。为首的官差走到医馆门口,大声喊道:“奉上级命令,西镇出现瘟疫,即日起,全镇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医馆里的人,都不许出来!”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有人哭喊着“我要出去找我儿子”,有人想往镇外跑,却被官兵用长枪拦住。西镇郎中站在医馆门口,看着官兵们拉起的警戒线,心里又急又乱:“官差大人,现在不是封锁的时候!得赶紧把病人隔离,给健康的人发预防的草药,不然瘟疫会蔓延到其他地方的!”
为首的官差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只要在医馆里好好治病,别出来捣乱就行!上级说了,要是你们敢出来,就以传播瘟疫论处!”
说完,官差就带着人去镇口守着了。西镇郎中想再跟他说几句,却被小药童拉住:“先生,别再说了,他们不会听的。”
西镇郎中回到医馆,看着满屋子的病人,有的已经昏迷不醒,有的还在咳血。他走到药柜前,开始翻找草药,手指因为着急而颤抖:“小药童,你去把所有的金银花、连翘都找出来,熬成大锅汤,给外面的村民送过去,让他们都喝一碗。”
小药童刚拿起草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跑到门口一看,赶紧回来跟西镇郎中说:“先生,不好了!邻镇的人来了,他们说他们那儿也有人发热,说是从咱们西镇传过去的!”
西镇郎中手里的草药掉在地上。他走到窗边,看着邻镇来的人跟官兵争吵,看着远处的村子里,有人背着包袱往更远的地方跑。他知道,瘟疫,已经像一张网,开始往四周蔓延了。
第五日·囚笼里的研究
官兵把医馆围得水泄不通,连窗户都用木板钉住了,只留下一个小口子,用来递水和食物。西镇郎中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草药和医书,还有他画的病人脉象图。小药童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碗,正在给草药分类。
“先生,外面的村民说,喝了咱们熬的大锅汤,还是有人发热。”小药童小声说,“他们还说,官兵不让他们出门,家里的粮食都快吃完了。”
西镇郎中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草药。他已经研究了两天,可还是没找到能根治瘟疫的办法。他试过用清热解毒的草药,可对重症病人没用;他试过用温阳的草药,反而让病人的病情更严重。
“先生,你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小药童看着西镇郎中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难受,“说不定再过几天,咱们就能找到药方了。”
西镇郎中抬起头,看着小药童,勉强笑了笑:“是啊,咱们得坚持。对了,你去看看那个昏迷的小孩,给他喂点水,要是他醒了,就问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药童点点头,起身去了里屋。西镇郎中拿起一本医书,翻到关于瘟疫的章节,仔细地看了起来。书页上的字密密麻麻,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可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突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声。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官差大人,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我的孩子,他还在医馆里,我好想他……”
西镇郎中走到窗边,透过小口子往外看,看见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那是医馆里那个昏迷小孩的玩具。官兵们把她拉开,她还在哭喊着孩子的名字。
西镇郎中的眼睛红了。他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药方,一定要救这些人。他回到桌子前,重新拿起草药,开始新一轮的研究。窗外的太阳慢慢落下,月光透过小口子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像一个冰冷的囚笼。
第六日·绝望中的微光
天还没亮,西镇郎中就被一阵咳嗽声吵醒了。是里屋的那个小孩,他醒了。西镇郎中赶紧跑过去,蹲在床边,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小孩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先生,我喉咙疼,想喝水。”
小药童赶紧端来水,给小孩喂了几口。小孩喝完水,看着西镇郎中,又说:“先生,我还记得,那天在庙会,我吃了一串糖葫芦,是一个老爷爷卖的,他咳嗽得很厉害,还把痰吐在了地上。”
西镇郎中心里一动:“那个老爷爷长什么样?他还在庙会吗?”
小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吃完糖葫芦就走了。对了,那天还有好多人跟他买糖葫芦,他的手很凉,还在发抖。”
西镇郎中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他根据小孩的描述,画出了那个老爷爷的样子,还有他卖糖葫芦的摊子。他想,那个老爷爷可能就是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人,如果能找到他,或许就能找到瘟疫的源头。
“小药童,你把这张画递出去,让官兵帮忙找找这个人。”西镇郎中把画递给小药童,“跟官兵说,这个人很重要,可能关系到瘟疫的治疗。”
小药童接过画,走到窗边,把画从口子递出去,跟外面的官兵说了几句。官兵接过画,看了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西镇郎中坐在床边,看着小孩,心里有了一丝希望。他想,只要能找到瘟疫的源头,就能找到治疗的办法。他开始给小孩号脉,仔细地感受着脉搏的变化,然后在纸上记录下来。
中午的时候,官兵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已经死了,就死在邻镇的一个破庙里,他的家人也都发热了,现在被隔离起来了。
西镇郎中的心里一沉,但他没有放弃。他让官兵把老爷爷家人的症状告诉自己,然后根据这些症状,开始调整药方。他把之前用的清热解毒的草药,加上了一些润肺的草药,熬成药汤,先给医馆里的病人喝。
傍晚的时候,那个小孩的精神好了很多,能坐起来吃东西了。西镇郎中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知道,这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光,他一定要抓住这丝微光,照亮西镇的希望。
第七日·坚守的信念
医馆里的病人,有的喝了新熬的药汤,病情开始好转,有的还是昏迷不醒。西镇郎中每天都守在病人床边,给他们号脉、喂药,几乎不睡觉。小药童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心里很心疼,总是劝他休息一会儿,可他总是说:“我没事,病人还等着我呢。”
这天早上,一个昏迷了三天的病人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西镇郎中,虚弱地说:“先生,谢谢你……我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西镇郎中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额头:“别客气,你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病人点点头,又说:“先生,我还记得,那天我去邻镇赶庙会,看见很多人都在咳嗽,当时我还以为是着凉了,没想到是瘟疫……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西镇郎中叹了口气:“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治病。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根治瘟疫的办法。”
中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是一些村民,他们因为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开始跟官兵争吵,要求官兵放他们出去。西镇郎中走到窗边,透过小口子往外看,看见村民们手里拿着锄头、镰刀,跟官兵对峙着。
“官差大人,我们家里已经没粮了,再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要饿死了!”一个村民大声喊道。
“不行,上级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出去!”官兵们举着长枪,不让村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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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镇郎中心里很着急。他知道,村民们要是饿肚子,身体抵抗力就会下降,更容易感染瘟疫。他想了想,走到桌子前,拿起笔,写了一张纸条,让小药童递出去,给为首的官差。
纸条上写着:“官差大人,村民们家里没粮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建议,让官兵去镇外的粮店运一些粮食进来,分发给村民们,这样既能稳定村民的情绪,也能让他们有体力抵抗瘟疫。”
官差看了纸条,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让人去镇外运粮食,同时也派人去安抚村民们的情绪。
傍晚的时候,粮食运来了。官兵们把粮食分发给村民们,村民们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西镇郎中站在窗边,看着村民们拿着粮食回家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坚守的信念,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是所有西镇人的。只要大家一起坚守,就一定能度过难关。
西镇疫事:从第八日到封城
第八日:风动
西镇的风从清晨就带着黏腻的热,巷子里往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弱了大半,只有几个挑着药箱的郎中脚步匆匆,药箱上的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又焦虑的响。亭长荻花庭站在衙门口的石阶上,指尖捏着的竹简被汗浸得发皱——上面记着今早新增的染疫人数,比昨日多了整整三十七个。
“亭长,张郎中那边又派人来要药材了,说连最普通的清热草药都快断了。”衙役赵二喘着气跑过来,粗布短褂后背湿了一大片,“还有东头的李阿婆,家里三个娃娃都烧得说胡话,哭着求咱们派个人去看看……”
荻花庭闭了闭眼,喉结滚了滚:“让郎中先匀着用,再去库房调些陈年的草药出来,哪怕煮水喝也好。至于李阿婆那边,你亲自跑一趟,把我家那包备用的柴胡带过去。”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告诉大伙,只是换季的时疫,过几日就好了。”
赵二应着要走,却被荻花庭叫住:“那仓库里的小娃娃……今日怎么样?”
“还那样。”赵二挠挠头,“整天抱着些布料缝缝补补,问他话也不答,就盯着窗外的老槐树发呆。昨日我给送饭,听见他嘴里嘀咕‘还有五天’,不知道说的啥。”
荻花庭的眉拧得更紧。八日前这叫五特的娃娃被关进来时,曾仰头看着他说“瘟疫最多十三天就会大爆发”,那时他只当是孩童胡言,还跟人赌了口气——如今想来,那娃娃眼里的笃定,竟让他后颈发寒。他甩了甩头,把那点不安压下去:“别管他,看好仓库就行,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家人的院子。”
而仓库里,五特正把最后一块浅蓝色的布料剪成方形,指尖被细针扎出小红点也不在意。这布料是上个月大囤姐俩送他的,说等秋收后给他做件新衣裳;还有旁边叠着的碎花布,是阿果娘俩攒了半个月的工钱买的,说他总穿得破破烂烂,该添件体面的。现在,这些布料被他用粗线缝成了能罩住口鼻的“罩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一共四片——正好够大囤、阿果两家人用。
他趴在吱呀响的木桌上,借着从窗棂漏进来的光画着什么,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西镇的街巷,每个染疫集中的地方都画了个圈,圈与圈之间,已经快要连成片。
第九日:草枯
天还没亮,西镇的哭声就从南头飘过来,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荻花庭是被衙役撞开房门的,那衙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亭长……亭长!南头的王屠户家,一家三口都没了!还有隔壁的鞋匠,今早发现时已经凉透了!”
荻花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鞋都没穿就往外跑。南头的巷子口围了不少人,个个脸上带着慌色,几个壮丁正用草席裹着尸体,草席缝隙里渗出来的水渍,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张郎中蹲在旁边,头发乱糟糟的,手里的药杵掉在地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用了……烧得太快,咳出来的痰里都带血,什么药都压不住……”
“怎么会这样?”荻花庭抓住张郎中的胳膊,指尖用力得发白,“前日不还说只是普通时疫吗?你不是说能控制住吗?”
张郎中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带着绝望的哭腔:“亭长,这不是时疫!是瘟疫啊!我从医三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凶的病,一传一个准,昨天跟王屠户说过话的李掌柜,今早也开始咳血了!”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喊着“要逃出去”,有人蹲在地上哭,乱哄哄的声音让荻花庭脑子发懵。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高处,扯着嗓子喊:“都安静!谁也不许逃!现在逃出去,只会把病带到别的地方!张郎中,你把所有郎中都召集起来,咱们在城隍庙设个医棚,凡是染病的都送过去!赵二,你带衙役守住各个路口,不许任何人进出西镇!”
忙到傍晚,荻花庭才拖着灌了铅的腿回衙门。刚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出去一看,是赵二和一个老妇人在拉扯——那老妇人是五特的邻居,手里提着个布包,哭着要去仓库给五特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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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长,您让我见见五特吧!”老妇人扑通跪下,“那娃娃才十岁啊,关在仓库里多可怜,我给他带了点馒头,还有他娘生前织的帕子……”
荻花庭的心揪了一下,刚想说“不行”,就听见仓库方向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他走过去,隔着仓库的木栅栏往里看,五特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布料做的“罩子”,见他来了,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亭长,今天新增了多少人?”
“不关你的事。”荻花庭别过脸,却听见五特说:“是不是超过五十了?亭长,还有四天。”
荻花庭猛地回头,盯着五特:“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特低下头,手指摩挲着手里的“罩子”:“这是口罩,戴在脸上能挡住嘴里的气,少传点病。亭长,让大伙都做这个吧,不然……来不及了。”
荻花庭盯着那个粗糙的布片,只觉得荒唐,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五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砸在他心上:“亭长,你赌的是老百姓的命啊。”
第十日:爆发
第十日的太阳,是带着血腥味升起来的。
荻花庭是被衙役架着起来的——他昨晚在医棚守了一夜,亲眼看着十几个染病的人断了气,自己也熬得快倒下。刚睁开眼,就看见张郎中跌跌撞撞跑过来,身上的药衣沾着血和痰迹,整个人像脱了魂:“亭长……医棚里挤满了人,躺着的、哭着的,还有人咳着咳着就倒下去了……我们无能为力了,真的控制不住了!”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荻花庭推开衙役,踉跄着往医棚跑。城隍庙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铺着草席,上面躺着呻吟的病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汗水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几个郎中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也没察觉。一个年轻的衙役蹲在墙边,一边哭一边咳,嘴角挂着血丝——他昨天还帮着抬病人,今天就染了病。
“亭长,北头的李村,整个村子都病倒了!”
“西头的粮铺老板跑了,老百姓抢着囤粮,打起来了!”
“郎中不够了,药材也没了,怎么办啊亭长!”
衙役们的汇报声像鞭子一样抽在荻花庭身上,他突然想起八日前五特说的话——“瘟疫最多十三天就会大爆发”。今天是第十天,比五特说的还早了三天。他的腿一软,差点摔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五特,去找那个十岁的娃娃。
他跌跌撞撞地往仓库跑,赵二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亭长,您去那干啥?那就是个小娃娃,他能有啥办法啊!”
“闭嘴!”荻花庭吼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要是早信他的,就不会这样了!”
到了仓库门口,荻花庭一把推开守在那里的衙役,抓着木栅栏,对着里面喊:“五特!五特你出来!我求你,救救西镇,救救老百姓!”
仓库里静了片刻,五特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没缝完的口罩,脸上没什么表情:“亭长大人,您忘了吗?咱们有个赌约——我说十三天爆发,您没信。”
荻花庭看着五特平静的脸,又想起医棚里的惨状,一股火气涌上来,可刚想发作,就被心底的恐惧压了下去。他咬着牙,慢慢弯下腰,声音放得极低,带着恳求:“五特,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啊——我要是早说瘟疫会爆发,老百姓肯定会乱,到时候更难控制。我是亭长,我得稳住大伙……你要信守承诺,算我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西镇了。”
五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荻花庭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想起刚才赵二说的“整个李村都病倒了”,想起那些哭着求他的老百姓,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五特,我荻花庭给你跪下了!”他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西镇一共七十七万七千二百八十二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一百多个了,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的!我真的怕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让我去死,只要能救老百姓,我立刻就死!”
仓库里的五特终于动了动,他走到栅栏边,看着跪在地上的荻花庭,眼神软了些——他昨晚听见仓库外的哭声,知道情况已经糟透了。这亭长虽然固执,可也是个苦命人,守着这么大个西镇,心里的担子比谁都重。
五特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了仓库的门:“你让衙役继续守住我家人的院子,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尤其是染病的人。”
荻花庭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有了光,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都答应你!我立刻让赵二带最好的衙役去守着,谁也别想靠近!”
五特走出仓库,手里捧着那叠做好的口罩,递给荻花庭:“这是口罩,用布料缝的,让所有人都戴上,尤其是照顾病人的郎中跟衙役。还有,立刻派人去通知上级的上级,说西镇瘟疫大爆发,请求下令全面封城——不光是西镇,附近的几个镇也得防着,不然半个月后,他们也会爆发的。”
荻花庭接过口罩,粗糙的布料蹭着他的手心,却让他觉得无比踏实。他站起来,抹了把脸,对着衙役们喊:“都听见了吗?立刻去做!赵二,你带衙役守五特家;其他人,去挨家挨户发口罩,教大伙怎么戴,再派人快马去报信,请求封城!”
衙役们愣了一下,立刻行动起来。五特看着荻花庭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剩下的一块碎花布——这是阿果娘送他的,本来想做件新衣裳,现在只能再缝几个口罩了。他抬头望向医棚的方向,轻声说:“希望还来得及。”
第十一日:封城
天刚亮,西镇的四个城门就被牢牢封死了,衙役们举着刀守在城门口,城墙上挂着大大的牌子,写着“全面封城,禁止出入”。五特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排队领口罩的老百姓,眉头还是皱着——昨天报信的人还没回来,上级的命令没到,只能靠他们自己先撑着。
“五特,郎中们都戴上口罩了,医棚里的病人好像没那么容易传染了!”赵二跑过来,脸上带着点喜色,“还有,咱们按你说的,把染病的人都集中在医棚,没染病的人不许出门,街上已经没人乱逛了!”
五特点点头:“让大伙把家里的布料都交上来,越多越好,咱们得做更多的口罩。还有,烧点开水,让所有人都喝热水,别喝生水——病气可能在水里。”
荻花庭走过来,手里拿着个饼,递给五特:“吃点东西吧,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报信的人应该快回来了,上级肯定会下令封城的。”
五特接过饼,咬了一口,慢慢说:“亭长,附近的镇也得通知到——我听我娘说过,这种瘟疫跑得很快,半个月内,西镇旁边的柳镇、河镇,肯定会陆续爆发。得让他们提前做口罩,提前把病人集中起来,不然……”
他没说完,荻花庭却明白了。他立刻转身:“我再派几个人去附近的镇报信,哪怕用跑的,也得把消息送到!”
中午的时候,报信的人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上级的命令——全面封城,周边各镇立刻做好防疫准备,调派郎中跟药材支援西镇。荻花庭拿着命令,手都在抖,他走到城楼上,对着下面的老百姓喊:“大伙听着!上级下令了,全面封城!药材跟郎中很快就到!只要咱们都戴好口罩,听指挥,肯定能熬过这场瘟疫!”
老百姓们安静了片刻,突然有人喊:“亭长,我们信你!”接着,更多的人跟着喊,声音越来越大,压过了医棚里的呻吟声。
五特站在荻花庭身边,看着下面的人群,嘴角轻轻翘了一下。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块碎花布,心想:等瘟疫过去,再让阿果娘给做件新衣裳吧。
半个月后:蔓延
西镇的瘟疫还在持续,可因为戴了口罩,又集中收治病人,新增的染病人数已经慢慢降了下来。荻花庭每天都在医棚跟城门口之间跑,虽然累,可心里却踏实了——五特的办法真的有用。
这天,去柳镇报信的人回来了,脸色却很难看:“亭长,柳镇……柳镇爆发瘟疫了,跟西镇一开始一模一样,已经死了几十个人了。还有河镇,昨天也有人开始咳血了……”
荻花庭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五特。五特点点头:“跟我想的一样,这瘟疫跑得太快,就算提前报信,他们也未必能立刻准备好。”
“那怎么办?”荻花庭急了,“咱们的药材跟郎中都不够,怎么帮他们?”
五特想了想:“让柳镇跟河镇按咱们的办法做——戴口罩,集中病人,封城。咱们这边匀出一些口罩给他们,再让几个有经验的郎中过去指导。虽然难,可总比看着他们全死了好。”
荻花庭点点头,立刻去安排。五特走到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柳镇方向,心里默默想着:这场瘟疫,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可只要所有人都一起扛,总会熬过去的。
风又吹过来,带着医棚里草药的味道,可这次,风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反而多了点希望的味道。五特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想起仓库里没缝完的布料,想起荻花庭跪在地上的样子,想起老百姓喊着“我们信你”的声音,轻轻说了句:“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