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暗流涌动，神念初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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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城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月光与星光尽数吞噬，唯有城中零星的火把与符灯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像是挣扎求存的萤火。空气潮湿而粘稠，弥漫着尘土、灵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腐朽气息。这座矗立于边陲的巨大城池，此刻仿佛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疲惫巨兽，在无声的恐惧中轻轻战栗。

天行宗分舵深处，一间被重重禁制笼罩的密室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四壁之上，镶嵌着的数十颗“皓石”正散发出稳定而明亮的光芒，试图驱散黑暗，却反而将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尘埃都照得无所遁形，更衬托出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的、无法被光明驱散的沉重。玄冰玉桌触手生寒，那万年寒玉特有的冰冷气息，似乎连人的思绪都能冻结。桌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摇曳的灯影，也倒映着围坐其旁几人凝重无比的面容。

青云真人端坐主位，这位平日里仙风道骨、镇定自若的分舵主事者，此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霾。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白须发，竟有着难以察觉的微颤，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保养得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玄冰玉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反复回荡，每一次落下，都像敲在人的心坎上，平添几分焦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坐在对面的三位年轻人。凌绝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沉默之下是引而不发的锐气，他眼神深邃，偶尔掠过的精光仿佛能刺穿人心；云璃静谧如水，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仿若蕴藏着月辉的眸子里，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忧色，她周身似乎自然流淌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稍稍中和了密室内的压抑；蓝玲儿则微微歪着头，指尖下意识地缠绕着发梢，灵动的眼眸中不时有微不可察的湛蓝色数据流光一闪而逝，似乎在持续不断地分析计算着眼前的一切。

“……情况便是如此。”良久，青云真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刘长老潜伏多年，其身败伏诛，看似斩断了对方伸出的一只最为明显的触手，大快人心。然而，实则却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其背后那名为‘虚空之眼’的恐怖存在，如同最诡诈的附骨之疽，深潜于九幽之下，操控全局，其网络盘根错节，远超你我想象。”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中似乎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百草谷突然闭门谢客，护谷大阵全面开启，对外宣称药田生变，实则疑点重重。流言如今已在修真界甚嚣尘上，有的说百草谷早已被魔物侵蚀，有的说他们得到了什么惊世传承怕人觊觎，更有人散播恐慌，说大劫将至…如今各大势力人人自危，相互猜忌提防，往日的盟约近乎一纸空文，所谓的联盟，已是名存实亡。”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再次重点落在凌绝身上：“凌小友，你们在秘境中的遭遇，尤其是最后……那双跨越无尽虚空凝望而来的眼睛……每每思之，便令老夫神魂悸动，寝食难安！那绝非寻常魔物，甚至超越了古籍中记载的诸多远古大魔。其位阶之高，蕴含的毁灭意志之强，恐已触及甚至超越了此界法则所能承受的极限！它若降临，绝非一城一池之祸，而是席卷天下、万物寂灭的浩劫！”

凌绝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颔首。他的眼神锐利如亘古不化的寒冰，又似出鞘必饮血的锋刃：“真人所言，字字珠玑，皆为我等亲身体验之恐怖。被动防御，步步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被其无形之力逐步蚕食、分化，最终将我们逼入无可挽回的绝境。当务之急，绝非固守待援，而是必须主动出击！要在其阴谋彻底酝酿爆发之前，揪出那些潜伏在阳光下的毒瘤，以雷霆之势，斩断其伸向流云城、伸向天行宗、乃至伸向整个修真界的黑手！”

“哦？”青云真人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爆发出急切而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光芒，“听小友此言，莫非已有计较？若有良策，还请速速道来，老夫及天行宗上下，必鼎力相助！”

“万全之策不敢当，敌暗我明，变数极多。”凌绝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我三人，虽修为境界在真人眼中或许尚显浅薄，却于神念灵觉一道，因各自际遇不同，略有几分异于常人之处。或可冒险一试，以神念细致扫描宗门核心区域，不放过任何角落，专注探查灵能轨迹的异常波动与人心情绪的剧烈变化。或许，能从中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他话音刚落，云璃便轻声接口，其声清冷空灵，如冰泉滴落玉盘：“我的净世仙莲之力，秉承天地清正之气，对世间诸般污秽、邪祟、伪装的感知尤为敏锐。若有阴邪之力潜藏，纵使其伪装得再精妙，在仙莲之力无意间的浸润下，亦会产生细微的不谐与排异之感，或可借此辨明真伪。”

蓝玲儿指尖跳跃起一缕微弱的星辉，勾勒出几个瞬息万变的复杂符文，她眼中湛蓝光芒流转更速：“宗门大阵每时每刻的运转，灵脉节点能量的吞吐，宏观与微观层面的灵气流向，乃至最细微的粒子波动，凡此种种，皆可化为数据洪流。星渊之眼，擅长的正是在这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推演计算，寻找那亿万分之一的‘不合理’与‘错误’的瑕疵。只要存在，必有痕迹。”

青云真人听着三人话语，眼中惊喜之色越来越盛。他深知这三位年轻人来历神秘，底蕴深厚，其真实实力与所修功法之玄妙，连他这个层次有时都难以完全看透。他们此刻主动提出联手探查，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缕强光，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好！好！好！”他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振奋与感激，“若得三位小友鼎力相助，实乃我天行宗之幸，亦是流云城万千修士与百姓之幸！老夫……老夫代他们谢过了！”他竟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向着三人微微拱手。

旋即，他面色再次转为无比严肃：“然此事之风险，不言而喻。那‘虚空之眼’诡谲莫测，其爪牙必然也精通隐匿反噬之术。神念探查，一旦被其察觉，恐遭凶猛无比的神魂反噬，凶险异常！三位务必万分小心，事不可为，当立即撤回，保全自身为重！宗门之内，除老夫之外，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皆不可完全信任！所需一切阵法权限、资源配合，老夫即刻亲自安排，动用最高级别的保密手段，绝不容有丝毫泄露！”

计议既定，行动立刻以最高效率展开。

青云真人以“近期魔踪频现，为防不测，需全面加固城防，调整并测试宗门核心阵法应对极端情况”为由，亲自下令，悄然调动了分舵核心区域的阵法控制权限。数道传承自古籍、极其隐秘的监控与防护禁制被悄然布下，它们如同无形蛛网，融入原有的庞大阵法体系之中，一旦探查过程中发现异常能量爆发或神魂剧烈波动，这些禁制便能瞬间触发，或防御，或禁锢，或示警。

是夜，月隐星稀，天地间一片晦暗。正是神念出窍，感知天地间最细微能量变化与情绪波动的最佳时机。

密室之内，凌绝、云璃、蓝玲儿三人呈三角之势盘膝而坐，心神沉凝，呼吸逐渐同步，悠长而平稳，仿佛融为了一体。

凌绝率先运转《寂灭天经》。这门得自远古战神传承、脱胎于《噬仙劫》体系的无上功法，此刻在他体内缓缓苏醒。他心神放空，灵台清明，意识沉入浩瀚识海。只见那中心处，缓缓旋转的灰红色寂灭星旋骤然加速，一丝代表着宇宙终极“终结”与“湮灭”意境的规则之力，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如同抽取一根无限纤细的宇宙弦线，缓缓融入他那磅礴如星海般的强大神念之中。

刹那间，他的神念性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无形无质、至纯至净的神念之力，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张无边无际、无比纤细却又坚韧至极的灰色巨网。这巨网带着一种冰冷、漠然、令万物归寂、让法则终末的恐怖韵味，悄无声息地以密室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又似潮汐漫涌，向着整个占地方圆数十里的天行宗分舵每一个角落蔓延开去。

这寂灭神念之网细致入微到了极致。它轻柔地掠过禁地深处那些布满苔藓、刻满古老符文的石碑，拂过核心弟子居所精舍那雕刻着防护阵法的窗棂，穿透阵法枢纽内那无数道交织奔腾、绚烂夺目的能量光流……它并不强行侵入他人的神识记忆海洋，那不仅粗暴，而且极易被察觉。它更像是最敏感的触须，专注于感知环境中那些不该存在的能量残留——那些极细微的、与周围生机勃勃的天地灵气格格不入的冰冷、死寂、扭曲之意；同时，它也感知着范围内所有生灵内心深处最本真的情绪波动——那极致的贪婪、隐藏的恐惧、瞬间的杀意、扭曲的狂热……这些剧烈的情感，在寂灭神念那漠然的“感知”下，如同无边黑暗中最醒目的灯塔，难以完全掩盖。

另一边，云璃周身泛起柔和而清冷的月华，净世仙莲道体自然激发，使她仿佛月宫仙子坠凡尘。她并未将神念如凌绝那般铺陈得浩瀚无边，而是反其道而行，将自身神念高度凝聚、提纯，化作数根无形无质、却纯净无垢到了极点的月华“探针”。这些探针蕴含着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照破万千伪装的圣洁之力，精准地投向几个重点怀疑区域：几位实权长老的闭关之所、刑堂重地、藏经阁核心区域……她的神念如同最纯净的月光，悄然浸润着所过之处的空间壁垒与人心壁垒。任何阴暗、伪装、邪气，在这极致纯粹的月华照耀下，都会产生一种细微的、不自然的“排异”反应，如同清澈冰水滴入滚烫油锅，虽未必剧烈迸溅，但那瞬间的微妙抵触与扭曲，难逃其超敏感知。

蓝玲儿则又是另一番惊人景象。她双眸之中，湛蓝色的星渊之眼已彻底开启，深邃的眼眸内仿佛有无数星辰遵循着玄奥轨迹生灭循环，无尽的数据流化作璀璨符文如瀑布般冲刷而下。她的神念并非直接用于感知能量或情绪，而是化作了无数无形的、极其细微的“接收终端”与“运算单元”，疯狂地捕捉、收集着整个天行宗分舵范围内的一切“数据”：护山大阵每一个基础符文的明灭频率与能量输出、地下灵脉节点每一次能量吞吐的强度与周期、不同区域灵气浓度的细微差异梯度、甚至空气中无数灵气粒子那看似毫无规则可言的布朗运动轨迹……海量到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神魂崩溃的信息洪流，被她的神念捕捉，汇入星渊之眼内部，进行着超乎想象复杂度的即时演算。她在宏观与微观的层面同时寻找着“错误”，寻找那些不符合阵法常理、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细微瑕疵，寻找那些看似自然形成实则被人为巧妙篡改或利用的能量轨迹。

三位实力远超寻常同阶的大乘境修士，各展其能，神念以不同形式、不同角度覆盖扫描，彼此互补，默契无间，进行着一次凶险万分、精密至极的内部透析。

时间在极致寂静中缓缓流逝。密室之内，落针可闻，只有三人悠长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形中弥漫的、令人心悸的强大神念波动。

青云真人守在外间，寸步不离，神色紧张至极，掌心之中已满是冷汗。他虽然无法清晰感知那三种迥异神念的具体运作，但那弥漫在空气中、引而不发的磅礴压力，却让他心弦紧绷到了极点。他既期待能有所发现，又无比担忧三人会惊动那潜藏的可怕存在而遭到反噬。

突然！

盘坐中的凌绝，眉头极其轻微地蹙动了一下。他那如同灰色蛛网般蔓延的寂灭神念，在掠过宗门藏经阁后方一处偏僻已久、堆放废弃杂物的院落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已与环境中的尘埃、腐朽之气完全融为一体的能量残留。这丝残留带着一种阴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与周围环境中那虽然稀薄却依然存在的天地灵气格格不入。更让凌绝心神一凛的是，这股残留的“韵味”竟与他自身的寂灭之力有着一两分的相似，但其本质却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拙劣而恶毒的模仿，一种对“终结”力量的扭曲污染！残留已非常淡薄，显然已被高手刻意处理甚至毁灭过，但终究未能完全瞒过对寂灭规则敏感到了极致的凌绝。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蓝玲儿置于膝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她那庞大复杂的计算模型之中，一个原本被标记为“正常运转”的小型聚灵阵——位于弟子居所区域边缘的丙字柒号院落下方——其各项运行数据中的一个微小参数，发生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偏差：该阵法在过去三个时辰内，夜间维持运转所消耗的下品灵石能量总值，与理论上应产生的灵气增幅强度以及院落实际灵气浓度提升值之间，存在一个极其微小、连布阵者自己都会认定为正常损耗或测量误差的差值。这个差值小到令人发指，但在蓝玲儿那囊括了整个分舵无数数据、进行交叉比对与宏观建模的恐怖算计体系中，这一点点“不合理”被瞬间捕捉、放大、高亮标记！能量绝不会凭空消失，那点微末的差值，究竟去了哪里？她的神念立刻重点锁定了那处聚灵阵及其周边地下区域。

而云璃那高度凝聚的月华神念探针，在悄无声息地扫过一位素以严厉公正、铁面无私着称的刑堂长老吴清风那防守严密、看似清正的院落时，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极其隐晦却尖锐的抵触感。并非直接的魔气或邪气，而是一种深藏于灵魂深处、被层层道心修为和禁制精心掩饰包裹着的阴暗情绪。那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悸，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强烈的不甘、野心的躁动，以及一丝……扭曲的狂热？就如同光滑如镜的冰封湖面之下，那汹涌澎湃、渴望破冰而出的黑暗暗流，在纯净月华无意间掠过冰面最薄之处时，激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虽一闪即逝，却已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