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粮道烽烟：千里运粮与绝境屯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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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撕破铅灰色的云层，冰雹终于停歇。野狐滩上一片狼藉。新翻的田地被砸出无数坑洼，积水映着天光。然而，那座巨大的双层秧棚，尽管油布千疮百孔，草帘破损不堪，棚架摇摇欲坠，却奇迹般地没有倒塌！棚内，炭火的余温尚未散尽，嫩绿的稻秧在泥水中微微颤抖，虽显狼狈，却倔强地挺立着，如同这片土地上不屈的生机。
陈锋踏着泥泞的田埂走来，玄色大氅的下摆沾满泥浆。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一株稻秧上晶莹的水珠和残留的冰屑。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之下，是生命勃发的坚韧。
“传令，”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冷的晨风，传入每一个疲惫不堪却眼含希望的士兵、农官和降卒耳中，“秧苗未损，天不亡我岭南！今日起，疏通沟渠，加固秧棚，准备移栽！野狐滩，便是我们北伐大军的第二条命脉！”
三、烽火粮道：血色沧水渡
就在野狐滩的稻秧在寒风中挣扎求生之时，千里之外的沧水渡口，正上演着一场关乎岭南北伐命脉的血色搏杀。
沧水，这条横亘在岭南粮道上的天堑，浊浪滔滔，水流湍急。仅有的几座浮桥早已被契丹游骑破坏殆尽。此刻，数十艘临时征调的民船和平底运粮船在汹涌的河面上起伏不定，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船工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号子，奋力划桨，与激流搏斗，试图将满载粮食的船只运抵对岸。岸上，负责押运的岭南护粮校尉韩猛，手按腰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对岸起伏的山峦和河面翻滚的浪涛，心头笼罩着不祥的预感。他麾下只有八百步卒，要护送这关乎前线数万将士性命的五百船粮草，实在力不从心。
“校尉！看上游！”了望塔上的哨兵猛地发出凄厉的警报！
韩猛瞳孔骤缩！只见沧水上游，数十条狭长迅捷的契丹“水鬼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正顺着急流飞扑而下！船头尖锐的包铁撞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每艘船上都站满了赤膊的契丹悍卒，手持弯刀、弓弩和带钩的绳索！
“敌袭！结阵！弓箭手！”韩猛的怒吼瞬间被契丹人震天的喊杀声淹没！
“呜——嗷嗷嗷！”契丹水鬼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过来！噗噗噗！押运的岭南士兵和船工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落水声不绝于耳！几艘冲在最前面的契丹水鬼船，借着水流的速度，狠狠撞上运粮船的侧舷！
轰！咔嚓！
木屑纷飞！巨大的冲击力让运粮船剧烈摇晃，船体被撞开狰狞的裂口！冰冷的河水疯狂涌入！
“钩索！夺船！”契丹头目狂吼着。
无数带着铁钩的绳索被抛上运粮船！契丹悍卒如同猿猴般，沿着绳索攀爬而上！锋利的弯刀见人就砍，船上的抵抗瞬间被淹没在血腥的杀戮中！
“顶住！绝不能让他们夺粮！”韩猛目眦欲裂，挥刀劈翻一个刚跳上河岸的契丹兵，带着亲兵死守渡口栈桥入口，为其他船只争取靠岸卸粮的时间。他身边不断有士兵倒下，鲜血染红了栈桥的木板。
河面一片混乱！火光冲天而起，几艘被契丹人点燃的运粮船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落水的士兵和粮袋在浑浊的浪涛中沉浮。哭喊声、厮杀声、火焰的爆裂声、河水的咆哮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死亡乐章！
“校尉！撑不住了！船…船要沉了！”一名浑身浴血的队正嘶吼着指向河心最大的一艘粮船。那艘船已被数条契丹水鬼船围住，甲板上正在进行惨烈的白刃战，船体倾斜，正在缓缓下沉！
韩猛心如刀绞，那船上装着近万石粟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陡然从下游传来！盖过了沧水的咆哮和战场的喧嚣！
一支庞大的船队如同钢铁洪流，破开浪涛，逆流而上！船体比寻常民船高大坚固数倍，船身覆盖着湿漉漉的毛毡，船头飘扬着岭南水师的玄色蛟龙旗！船侧舷板轰然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弩炮和闪烁着寒光的巨弩！
“是…是岭南蛟龙舰！”绝望中的岭南士兵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
“放！”旗舰上，岭南水师统领周泰，如同怒目金刚，手中令旗狠狠劈下！
崩！崩！崩！崩！
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震响汇成一片！手臂粗的巨弩箭如同死神的标枪，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
噗！噗！噗！
首当其冲的几条契丹水鬼船，如同纸糊般被数支巨弩箭洞穿！木屑、血肉、破碎的船体轰然爆开！船上的契丹悍卒如同下饺子般惨叫着跌入冰冷的河水！
“转舵！拍杆准备！撞沉他们！”周泰的怒吼如同雷霆。
巨大的蛟龙舰灵活地调整方向，侧舷伸出的、包裹着铁皮的沉重拍杆（利用杠杆原理的巨大撞击武器）高高扬起，然后借助船体转向的离心力，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向旁边另一条契丹水鬼船！
轰隆——！
如同巨锤砸核桃！那条契丹船瞬间被拦腰砸断！船上的契丹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拍杆砸成肉泥，或者被断裂的船体卷入漩涡！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契丹人引以为傲的水鬼船，在岭南水师真正的战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河面上，契丹人的惨嚎取代了之前的嚣张。剩余的契丹水鬼船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夺粮，纷纷掉头，仓惶向上游溃逃！
“追击！一个不留！”周泰杀意冲天。
蛟龙舰群分开水流，如同追猎的鲨群，向着溃逃的契丹船猛扑而去！巨弩的尖啸和拍杆的轰击声，成了契丹水鬼最后的丧钟！
韩猛拄着卷刃的战刀，站在血水与河水混合的栈桥上，看着河面上燃烧的残骸和正在下沉的契丹船，又看了看那艘被水师及时救下、正在紧急排水堵漏的万石粮船，长长地、带着血腥味地吐出一口气。他抬头望向北方，代州的方向。野狐滩的稻秧，沧水渡的血战…这两条维系着北伐大军的生命线，一条在冻土中挣扎求生，一条在血火中艰难维系。北伐之路，道阻且长。但岭南军的脚步，绝不会因粮尽而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