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痛 神 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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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的血渗入羊毛,与绣线、与毡子下方那片广袤而痛苦的大地产生微弱共鸣时,一种极其模糊、却无法忽视的滋味,便会顺着那无形的连接,反馈到她的舌尖。

此刻,她正用深褐色的线,绣制一片标注为“西三区废矿坑”的区域。针尖刺下,血珠沁出。

舌尖立刻泛起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和放射性尘埃味的阴冷钝痛,像是含了一口腐烂的金属。那是深埋地底的矿工们,被持续渗出的有害气体和重压折磨出的、经年累月的骨骼酸痛。

她微微蹙眉,细小的手指稳如磐石,继续下一针。

“痒痒。”

声音来自神龛阴影里。一个穿着痛神教低级信徒灰麻长袍的女人跪在那里,正用一根磨尖的骨针,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前臂上刻画着新的祷文。伤口不深,但密密麻麻,旧痂叠着新伤,渗出的血珠被她用手指蘸取,涂抹在面前的墨焰碑碎块上。血迹很快被那冰冷的石碑吸收,不留痕迹。这是低阶信徒的日常功课——以血饲碑,以痛明志。自残的深度和频率,决定了他们在教内的阶层和能获得的“恩赐”(通常是更强烈的、被引导的痛楚,以证明自己更“清醒”地活着)。

“嗯?”阿痒没抬头,针尖正滑向一片用亮黄色线标注的、代表“强辐射灼痛”的区域。

“‘大撕裂’……图上有显示吗?”女人声音虚弱,带着长期忍受痛楚后的沙哑,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被信仰彻底填充后的光芒。

阿痒的针尖停顿了一刹那。

“有。”她轻声回答,右手食指无声地移到羊毛毡右上角一片几乎纯黑的、用极混乱针法绣出的区域。那里尚未完全成型,但已经能看出一个巨大的、正在不断扭曲扩大的漩涡形状。黑色的绣线之下,似乎还有更深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红色在隐隐流动。

“它……更近了。”阿痒补充道,舌尖尝到一股全新的、让她极其不适的滋味——那是空间结构本身被强行撕开的、虚无缥缈却又无比尖锐的预兆之痛。她的绣针,能提前捕捉到那些尚未完全爆发、却已在地球痛觉神经网上引发涟漪的未来剧痛。

女人呼吸一窒,眼中闪过恐惧,随即被更狂热的虔诚覆盖。她低下头,更用力地用骨针刻画着手臂,低声诵念起痛神教的经文:“……痛为真知,苦乃舟楫,渡我等于虚无之海……”

阿痒不再说话。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绣图上。

神龛之外,是“新长安”聚居点。低矮的、用旧时代废墟材料和新生的、带着神经脉络的岩石混建的房屋簇拥着神龛。街道上,行人大多步履缓慢,脸上带着统一的、承受着基础痛楚的隐忍表情。偶尔有人剧烈抽搐一下,或发出压抑不住的短促呻吟,那意味着他感知到了某处更强烈的、通过网络共享来的区域性剧痛。高阶信徒往往面色更“平静”些,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被驯化后的痛苦,他们的衣袍袖口和领口处,往往露出更多、更深的自残印记。

突然——

整个聚居点的光线暗了一下。

不是云遮日,而是某种实体掠过上空带来的阴影。

所有人,包括龛前刻骨的女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苍穹之上,一轮诡异的“月亮”正在缓缓移过。

那不是自然卫星。那是一团巨大无比的、缓慢搏动着的活体血肉组织。它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凝结血液般的深红色,表面布满了粗大蜿蜒的、如同脑沟回般的褶皱和突起的血管脉络。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颗巨大无比、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又像是一团被无形之力束缚在近地轨道上的、破碎的神经丛。它的周围,萦绕着一圈由更细碎血肉组织和冰冷金属残骸混合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星环——那是夜璃融入地核时,被一并带上天空的、她曾使用过的器物和承载过她痛苦记忆的碎片。

这就是“痛神”——夜璃——在地球轨道上形成的血肉卫星。

此刻,它正以一种固定的频率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微弱却覆盖全球的痛苦引力波,维系着整个星球的痛觉神经网络。每一次搏动,其表面那些粗大的血管都会微微亮起,将内部流淌的、银红色的能量液短暂显现。

而随着它的搏动,地面上,那神龛中的墨焰碑碎块,内部也传来一声极其低沉、却清晰可辨的、与之完全同步的——

咚……

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阿痒抬起头,望着那颗缓慢移动的血肉卫星。卫星表面那些复杂的光影,在她那双能“尝”痛楚的眼睛里,自动分解、重组,幻化成一片片残缺却不断重复的、冰冷而宏大的乐谱。那是痛苦本身的韵律,是宇宙熵增的哀歌,无声地演奏着。

卫星的光芒透过稀薄的大气,洒落在聚居点边缘一片小小的、被精心照料的神经花田上。那些重新生长出来的、低矮的神经花,在血红色的光芒下,叶片蜷缩,顶端的光丝结构微微颤抖。其中一株最为粗壮的花株顶端,那本该绽放光丝“花朵”的地方,却结出了一个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坚硬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瘤状物。那瘤状物的形态,隐约像一个蜷缩的……胎儿。

几个穿着深红色袍子的高阶信徒正围在那株奇特的神经花旁,低声议论着,表情混合着敬畏与不安。

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街道上焚烧神经花杆产生的灰烬。灰烬飘散,在血红色的卫星光芒下,竟隐约凝聚成一张模糊的、巨大的、带着平静微笑的女性面容——那是夜璃的面容。它一闪即逝,却引得街道上的信徒们纷纷跪伏在地,口中诵念更加急促。

阿痒只是静静地看着。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她的刺绣。

针尖落下,刺破指尖。

血珠沁出,被羊毛吸收。

她尝到了新的滋味——来自天空那血肉卫星的、浩瀚而冰冷的、如同母亲般的环抱之痛。

以及,来自地底更深处的、那石碑心跳声里,一丝被掩盖得极好的、即将破壳而出的……

焦灼。

她小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又皱紧了一分。

绣架上,那片代表“大撕裂”的黑色漩涡,似乎又向外扩散了一圈针脚。

无人看见的极高处,越过夜璃的血肉卫星,在冰冷的外层空间,某个人类早已遗忘的、废弃的宇宙监测站,一个早已损坏的引力波探测器,其日志记录模块,竟在绝对寂静中,自动生成了一条新的记录:

【收到源点:Sol-3 (地球) 】 【信号类型:持续型痛感引力波】 【强度峰值:+3.7%】 【备注:信号模式出现未知谐波,疑似……初级意识活动迹象?开始深度解析……】

而在新长安聚居点最高的那座钟楼残骸的阴影里,一幅刚刚被人发现的、刻在断裂墙体上的古老岩画拓片被悄然展开。上面粗糙地刻画着一个巨大的、没有面容的人形,正张开双臂,拥抱一颗布满尖刺的星球。画幅一角,刻着几个早已湮灭的古代文字,根据痛神教圣经的记载,那被称为——

“哑圣将歌”。

阿痒绣完了最后一针,代表今日痛觉循环的闭合。

她抬起小小的手掌,看着指尖那密密麻麻的、不断渗出血珠又迅速愈合的针眼。

天空之上,夜璃卫星搏动着。

地底深处,墨焰石碑心跳着。

远处的地平线上,天空似乎扭曲了一下,一道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黑色裂缝凭空出现,又迅速弥合。在它消失的刹那,仿佛有一只巨大无比、由星光和暗物质构成的手的虚影,轻轻抹过了那道伤痕。

阿痒眨了眨眼。

幻觉?

她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轻舔过指尖上一颗新鲜的血珠。

尝到的,是未来三日的、汹涌而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

剧痛预兆。

她拿起旁边一根更粗、更冷的铁针。

新的羊毛毡,该准备了。

(痛神纪 · 元年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