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泪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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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璃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悲鸣,撕心裂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心血、北境复仇唯一的希望,在墨焰的泪水中化为乌有。那滚烫的金属液沿着剑柄向上蔓延,灼烧着她的护手,刺痛她的掌心。这灼痛,远不及心中信念崩塌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绝望中,一滴滚烫的液体,裹挟着暗银的微芒,猛地溅射而起,正巧落在她紧握剑柄、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拇指指节上。

那温度极高,烫得她本能地一缩手。然而,一股奇异的感觉攫住了她。那不是纯粹的痛。那滴金属与泪水混合的液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沉重如星辰内核,冰冷如万古玄冰,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丝微弱、却执拗不肯熄灭的……生机?还有一种极其熟悉、遥远到近乎遗忘、却让她灵魂深处骤然悸动的味道。

鬼使神差。

仿佛被某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本能所驱使,在理智尚未反应过来的刹那,夜璃猛地低下头,将那沾染着奇异液体的拇指,飞快地、近乎贪婪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舌尖尝到的是剧烈的灼痛,还有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腥气的金属味道。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尘埃味道,冰冷、苦涩,带着一丝奇异的青金石粉末般的质感。

就在那冰冷的苦涩感在舌尖弥漫开的瞬间——

轰!!!

夜璃眼前的世界,连同脚下坚固的万仞城,轰然崩塌!

不是物理的崩解,而是时空的撕裂。

一股无法抗拒、庞大到足以碾碎灵魂的洪流,蛮横地冲垮了她意识的所有堤防,以最暴烈的方式,灌入她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汹涌的情绪、被时光掩埋的真相碎片,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 * *

**三百年前。星坠之野。**

天空是破碎的。巨大的、燃烧着不祥黑紫色火焰的陨石碎片,如同诸神垂死的眼泪,拖着长长的尾焰,不断砸向满目疮痍的大地。每一次撞击,都引发山崩地裂的巨响,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空气灼热得如同熔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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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所及,尽是末日景象。

夜璃——或者说,此刻占据她全部感官的,是三百年前的初代星坠女王,她的母亲,夜鸢!

剧烈的喘息牵扯着肺腑的剧痛。夜鸢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击,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濒死的眩晕。她背靠着一块被高温灼烤得发红的巨大陨石残骸,粗粝的岩石摩擦着她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甲胄。视线模糊,世界在眼前旋转、分裂。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前方那个身影上。

墨焰。

或者说,是三百年前,尚未背负“诅咒之石”命运的初代墨焰。

那时的她,依旧是这破碎战场上最耀眼的存在。一身玄甲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聚,甲叶上流淌着暗银色的火焰纹路。她正独自面对一头从陨石核心爬出的、形态扭曲、流淌着熔岩与污秽的巨大魔物。她的动作依旧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与力量,每一次挥剑都引动星辰的微光,在魔物坚逾精钢的甲壳上撕裂开巨大的伤口。

然而,夜鸢看得分明。

墨焰的动作,那无懈可击的节奏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迟滞。她挥剑的轨迹不再完美流畅,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缠绕着她的手臂。她身上流淌的暗银火焰,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最刺眼的,是她的左手。那只握拳撑地的左手,从指尖开始,一种不祥的、冰冷的青灰色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如同死神的吻痕,吞噬着血肉的鲜活,留下石质的冰冷与僵硬。

石化诅咒!

夜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诅咒意味着什么——永恒的禁锢,生不如死的缓慢终结。而这诅咒的源头,本该是……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带着绝绝的苦涩。

“墨焰!”夜鸢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

墨焰一剑劈开魔物的一条节肢,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踉跄后退一步,左手撑地之处,石化的青灰色又向上蔓延了一寸。她闻声回头,那张沾染了血污与烟尘、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上,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眼神深处是燃烧到尽头的疲惫,以及对既定命运的了然。她看到了夜鸢眼中的惊痛,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终究没能成形。

“走……”她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魔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螯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朝着她当头砸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鸢动了。

她体内残存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轰然爆发!身影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流光,猛地撞开了挡路的碎石,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扑向墨焰!

不是攻击,而是……拥抱!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正在勉力格挡魔物攻击的墨焰狠狠推开!

墨焰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向侧面跌出数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将她砸成肉泥的恐怖螯钳。她惊愕地回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夜鸢?!你做什么?!”

夜鸢却没有看她。她代替墨焰,站在了魔物攻击的落点上。那狰狞的、流淌着熔岩的巨大螯钳,裹挟着毁灭的风压,已然到了她的头顶!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然而,夜鸢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平静。她沾满血污的双手,在螯钳落下的电光火石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结出了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繁复的手印!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她破碎的内脏,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涌出,但她结印的手却稳得可怕。

指尖划过虚空,留下道道燃烧着生命本源精血的赤金色轨迹!空气在她指尖扭曲、哀鸣,一种源自亘古洪荒的禁忌气息骤然降临!

“以血为引,以魂为桥!”夜鸢的声音嘶哑而高亢,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燃烧她的生命,“窃阴阳之序!转——命——之——契!”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那由她生命精血构成的赤金色符文,瞬间放大,如同一面燃烧的古老盾牌,狠狠撞向砸落的魔物螯钳!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狂潮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炸开!

赤金色的符文盾牌应声而碎!夜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滚烫的陨石残骸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骨裂声。她滑落在地,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然而,那头恐怖的魔物,也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咆哮!它砸落的螯钳,在与那赤金符文接触的瞬间,竟被一股诡异的、逆转因果的力量侵蚀!那坚硬的甲壳上,开始浮现出与墨焰左手一模一样的、冰冷死寂的青灰色石质纹理!这石化的诅咒如同瘟疫般,顺着螯钳向它的主体躯干飞速蔓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魔物的攻击彻底停滞,陷入了石化与挣扎的痛苦漩涡。

墨焰挣扎着爬起,冲到夜鸢身边,将她从滚烫的地面上扶起。她的左手,那蔓延的青灰色,竟然……停止了!不仅停止了蔓延,甚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指尖的僵硬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了血肉的柔软与温度!

“夜鸢!你做了什么?!”墨焰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她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的挚友,“那是什么禁术?!你的身体……”

夜鸢躺在墨焰的臂弯里,身体因为剧痛和力量的枯竭而无法控制地颤抖。鲜血浸透了墨焰的玄甲。她费力地抬起眼帘,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已黯淡无光,却死死地、深深地凝视着墨焰的脸庞。那目光里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对力量的惋惜,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烈的……满足?以及一种让墨焰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深沉如渊的决绝。

“呵……”夜鸢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更多的血沫涌出。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无比轻柔地抚上墨焰那刚刚褪去石化痕迹、恢复柔软温热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冷,带着死亡的气息,触碰的瞬间却让墨焰浑身剧震。

“墨焰……”夜鸢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的重量,“这诅咒……本该属于你的……”

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血污和灰烬的衬托下,显得如此诡异,却又如此纯粹,纯粹得像是在燃烧生命献祭后的最后一点余烬,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解脱与……无怨无悔的爱意。

“是我……”她喘息着,瞳孔开始涣散,但笑容却愈发清晰,“我用……‘偷命术’……偷走了……你的命运……”

“现在……它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一股冰冷、死寂、无可抗拒的力量骤然从她体内爆发!那力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生命核心的彻底枯竭与禁术的反噬!肉眼可见的、浓稠如实质的青灰色,如同活物般,从她心脏的位置猛地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她的胸膛、脖颈、脸颊……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不——!!!”墨焰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她徒劳地想要收紧手臂,想要阻止那石化的蔓延。

然而,一切已无法逆转。

夜鸢最后深深看了墨焰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不舍,有诀别,有托付,有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炽热,更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替她承受一切的平静。

然后,那抹笑容凝固了。

连同她眼中最后的光彩,一起凝固在冰冷的青灰色石质之中。

“夜鸢——!!!”

墨焰绝望的悲鸣,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嚎叫,穿透了星坠之野上空的滚滚浓烟和陨石坠落的轰鸣,久久回荡在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她紧紧抱着怀中那迅速冷却、变得沉重冰冷的石像,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被强行篡改命运的茫然与剧痛。那冰冷的石质触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骄傲与坚强。

* * *

“呃啊——!”

现实与记忆的剧烈撕扯,让夜璃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惨嚎。她猛地从记忆的洪流中挣脱出来,身体剧烈地痉挛,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她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万仞城冰冷的城砖上。口中残留的金属腥气和那记忆深处的冰冷尘埃味道,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在她五脏六腑中疯狂搅动!

她抬起头,视线因为剧痛和滔天的情绪冲击而模糊、扭曲。眼前不再是三百年前星坠之野的末日景象,而是三百年后万仞城头的断壁残垣。然而,那个身影却重叠在了一起!

墨焰!

石化已经蔓延到了她的下颚,青灰色的冰冷石质如同最残酷的面具,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下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属于生命的微光。她静静地站着,看着跪倒在地、浑身剧烈颤抖、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夜璃。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嘲弄,没有濒死者的恐惧,只有一种……穿越了三百年漫长时光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丝夜璃此刻才终于读懂的、洞悉一切的悲悯。

那眼神……那眼神!

夜璃的脑海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三百年前,母亲夜鸢在完全石化前,深深望向墨焰的那一眼!那饱含着不舍、诀别、托付、深埋炽爱、以及替她承受一切后的平静的眼神!

与此刻墨焰眼中流露出的……何其相似!

“轰——!”

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恨意,三百年来支撑她活下去、战斗下去的信念支柱,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炸得粉碎!真相的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灵魂最深处!

“母亲……”夜璃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从喉咙里挤出,“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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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仰起头,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濒死的蚯蚓般根根暴起,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积蓄了三百年的悲愤、痛苦、被蒙蔽的绝望,化作一声撕裂夜空的咆哮:

“——你骗我恨了她三百年啊——!!!”

这声咆哮,蕴含着夜璃毕生修为、混合着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化作肉眼可见的狂暴音波,轰然炸开!

“轰隆隆——!”

万仞城头,那些经历了无数战火洗礼、早已布满裂痕的巨大城砖,在这蕴含着极致绝望的声浪冲击下,再也无法支撑!大块大块的岩石如同被巨锤敲击般,簌簌剥落,轰然崩裂!烟尘弥漫,碎石如同暴雨般滚落城下,砸在早已化为焦土的大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古老的城墙在哀鸣,仿佛也为这迟到了三百年的真相而震颤、崩塌。

烟尘弥漫中,夜璃跪在那里,身体剧烈地起伏,如同离水的鱼。她死死地盯着前方。

墨焰身上的最后一丝血肉之色,终于被那无情的青灰色彻底吞噬。

最后一块皮肤化为冰冷的石质。

万仞城头,月光惨白如霜,静静流淌。

那尊新生的石像,凝固在最后的姿态上。她的头微微侧着,那双已然化为石质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夜璃的方向。石化的唇角,似乎还凝固着一抹……极其微弱、极其模糊的弧度。

那不是嘲笑,不是悲悯。

是释然。

是跨越了三百年漫长血仇与误解,终于抵达终点的……如释重负。

就在完全石化的最后一刹那,夜璃清晰地感知到,墨焰那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那并非言语,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传递,如同风中最后一声叹息:

“你……终于……知道了……”

夜璃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上头顶!她眼前阵阵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墨焰最后那道意念,以及三百年前母亲夜鸢石化前望向墨焰的、那饱含着一切的眼神,在她破碎的识海中反复撞击、重叠!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向前扑去,双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明知徒劳的绝望,狠狠抱住了那尊冰冷的石像。

坚硬。冰冷。沉重。

没有丝毫生命的温度。

这触感,与三百年前墨焰怀中那尊夜鸢石像的触感……如出一辙!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夜璃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石像肩头,语无伦次地呢喃,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与尘土,“母亲……墨焰……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泪水滴落在石像冰冷的肩胛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迅速被风干。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中——

“喀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城头响起。

夜璃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霍然抬头!

她死死盯住声音来源——墨焰石像的肩头,她泪水滴落之处!

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痕,赫然出现在那坚硬的青灰色石质表面!

紧接着——

“喀嚓…喀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如同春冰解冻,从那道最初的裂痕处迅速蔓延开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裂痕在石像表面疯狂滋生、交错、扩散!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墨焰石化的身躯!

夜璃惊骇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哭泣,只是死死抱着石像,眼睁睁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崩解在自己怀中发生!

“噗……”

一声轻响。

石像肩头,一小块碎裂的石片剥落下来,掉在夜璃的手臂上,随即化为一小撮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弱星芒的……尘埃。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大块大块的青灰色石质从石像上崩解、脱落,尚未落地,便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化为同样闪烁着微光的星尘!如同无数细碎的星辰从石像内部逸散出来!

夜璃怀中的“墨焰”正在消失!以一种绚烂而残酷的方式,化为亿万点冰冷的星芒!

“不要……不要走……”夜璃徒劳地收紧双臂,试图挽留,试图阻止这最终的消散。然而,她抱住的只有不断增加的、冰冷的星尘。它们从她颤抖的指缝间无声滑落,飘散在万仞城头惨淡的月光里。

她的泪水更加汹涌地落下,混合着怀中不断扬起的星尘,在她脸颊上留下冰冷的、闪光的痕迹。

崩解在加速。

石像的轮廓迅速模糊、消散。不过几个呼吸间,夜璃怀中那沉重冰冷的触感便彻底消失。

只有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幽冷星芒的尘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双臂之间、在她周身盘旋、飞舞,形成一片朦胧而凄美的星尘之雾。它们无声地盘旋着,仿佛在诉说着三百年的沉重,又仿佛在进行一场静默的告别。

最终,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夜风拂过城头。

盘旋的星尘之雾,如同得到了最后的指令,骤然散开,被风温柔地、却又不容抗拒地卷起,向着深邃无垠的夜空飘散而去。如同一条逆流的、闪烁着微光的星河,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浩瀚的星辰大海,再难觅踪迹。

万仞城头,只剩下夜璃一人。

她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双臂悬在半空,怀中空空荡荡。脸上泪痕未干,混杂着血污和冰冷的星尘粉末。她的眼神空洞,失焦地望着墨焰石像曾经矗立的地方,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冰冷城砖,望着星尘消失的夜空。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风,卷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而在她脚边不远处,那柄被墨焰之泪熔毁的“碎月”,残余的剑柄和一小截扭曲变形的剑身,正静静躺在冰冷的城砖上。剑身熔化的地方,那些粘稠滚烫的金属液早已冷却凝固,形成了一滩形状不规则的、晦暗的金属块。然而,就在这金属块与城砖的缝隙之间,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银色液体,正悄无声息地渗入身下古老岩石的缝隙深处。

月光惨白,无声地笼罩着城头,笼罩着跪在废墟中、如同失去魂魄的夜璃,笼罩着那滩冷却的弑神之刃的残骸。

也笼罩着那道蜿蜒渗入大地深处、如同初生血脉般微弱的银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