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田横五百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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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横五百士——头颅与孤岛上的灵魂绝唱
1:孤岛惊诏(公元前202年冬,东海某无名岛)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光秃秃的岩石,卷起枯黄的败叶,打着旋儿扑进简陋的木棚。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而单调的轰鸣,像是被困巨兽不甘的喘息。这座远离喧嚣的荒僻海岛,就是原齐王田横和他最后的追随者们最后的栖身之所。
木棚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田横盘腿坐在一块磨得发亮的石墩上,身上裹着半旧的皮裘,却挡不住透骨的寒意——那寒意更多来自他手中紧攥着的那卷黄帛。那是汉使刚刚送达的诏书。虽然被海风侵蚀了容颜,鬓角染霜,但他腰背挺直如松,眉宇间那股属于王者的刚毅和桀骜,并未被流亡的岁月完全磨平。
“赦罪?召见?”田横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海风般的粗粝。他将诏书重重拍在身前的粗糙木几上,发出一声闷响,惊得旁边几个心腹将领心头一跳。“他刘季(刘邦字季),是想让我摇尾乞怜,去洛阳向他称臣谢恩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眼中寒芒闪烁,像是即将离弦的冷箭。
棚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海浪声在呜咽。火塘里微弱的火苗跳跃着,映得众人脸上阴晴不定。一个满脸虬髯、名叫田猛的老将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瓮声瓮气地吼道:“大王!不能去!那刘邦是什么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韩信都被他调来调去,彭越、英布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您去了洛阳,那就是羊入虎口!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懑和不信任。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将官田光,眉头紧锁,担忧地补充:“即便刘邦暂时不杀大王,让您做个空头侯爷,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屈膝称臣,这对您,对我们这些追随大王宁死不降的人来说,岂不是比死还难受的羞辱?” 他的话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棚内响起一片压抑的低语和赞同声。
田横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却依然忠诚坚毅的脸庞。这些面孔,有的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苍老,有的还带着年轻的热血伤痕。他们放弃了家乡的田产,抛下了妻儿老小,跟着他这个失势的齐王,在这孤悬海外的荒岛上啃噬着咸鱼、野菜,忍受着孤寂和贫寒。支撑着他们的,正是那份不愿屈膝、不愿背叛的凛然气节!这份用血泪和忠诚凝结成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田横的心头,比山还重。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空气。脑海中闪过昔日齐地锦绣山河,闪过战场上与刘邦项羽周旋的峥嵘岁月,闪过自己也曾南面称孤的王者尊严……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神深处充满了挣扎的痛苦和浓得化不开的悲哀。为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他可以慨然赴死。但……岛上这五百余条性命呢?他们信任他,追随他,难道要让他们因自己的一时意气,而尽数毁灭在这孤岛之上,默默无闻地化为枯骨?
良久,田横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仿佛挟带着东海的风涛,灌满了整个木棚:
“寡人……不能因一己之私,累及五百弟兄性命。若我不去,汉帝必遣大军踏平此岛,届时玉石俱焚,我等皆成齑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断,
“吾当往洛阳一行。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至少……为大家谋一条活路。”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但尔等记住,无论我生死如何,齐人的骨头,不能软!齐人的气节,不能丢!”
孤岛木棚内的沉重叹息(抉择),是田横在尊严(不屈)与责任(五百性命)间的痛苦天平。它启示:真正的担当,有时是扛起最屈辱的使命(应召),只为守护追随者的希望(活路)。
2:尸乡断魂(公元前202年冬,河南偃师尸乡驿)
凛冬的寒风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刺骨。通往洛阳的官道一片肃杀,枯树枝丫如同鬼爪般伸向铅灰色的天空。一辆半旧的马车,在两匹瘦马的拖拽下,吱吱呀呀地碾过冻得硬邦邦的黄土路,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车轮每一次颠簸,都仿佛重重敲打在车内人的心上。
车厢内,田横裹着一件单薄的旧袍,闭目端坐。他身边坐着两位同样沉默的随从——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两位忠诚门客,一人叫高翊,沉稳如山;一人叫陈英,机敏似猿。他们虽换了寻常布衣,但眼底深处那抹警惕和决然,如同藏在鞘中的利刃。
马车缓缓停在尸乡驿站破旧的门外。这是一处供行人歇脚换马的低矮驿站,墙壁斑驳,茅草的屋顶在北风中簌簌发抖,显得格外凄凉。驿丞是个干瘦的老头,搓着手哈着白气,小心翼翼地迎出来,为这三位气度不凡却又带着一丝落魄的客人安排食宿。
田横拒绝了驿站提供的简陋房间,只让在院中一株虬劲的老槐树下,铺了几张草席。寒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悲鸣。驿卒端来热气腾腾的黍米粥和几块粗粝的蒸饼。田横端起粗陶碗,温热的粥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并没有喝,只是将碗轻轻放在席上。目光越过低矮的驿站土墙,望向西北方那条蜿蜒无尽、通往帝国心脏洛阳的官道。那条路,曾经是他逐鹿中原的战场之路,如今,却成了他走向屈辱甚至死亡的末路。
“高翊,陈英,”田横的声音异常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带着一种冰雪消融般的凛冽,“此地距洛阳,不过三十里了。明日此时,你我几人,便在那未央宫的丹墀之下跪拜了。”
高翊和陈英同时一震,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悲愤与不解。一路沉默的大王,此刻终于要吐露心迹了吗?
田横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寒潭深水,直直地看向他们,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
他微微扬起下巴,仿佛重新戴上了那顶无形的王冠,声音里充满了昔日的尊贵与傲岸。
“今奈何……北面事之乎?”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高翊和陈英瞬间脸色煞白,浑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头顶!他们明白了!完全明白了大王为什么要在这最后的驿站停留!不是为了歇脚,而是为了决断!为了扞卫那份君王最后的、不容践踏的尊严!“南面称孤”与“北面事之”,这是天壤之别!是云泥之判!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的王者的骄傲!
田横的目光扫过二人震惊而悲痛的脸,嘴角竟扯出一丝近乎悲怆的笑意:“洛阳,寡人不能去。去见刘季,向他俯首称臣?寡人宁可……” 他猛地伸手,探入怀中!动作快如闪电!
“大王不可!” 高翊和陈英魂飞天外,同时惊呼扑上!但已经迟了!
一道冷冽的寒光,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在昏暗的槐树下骤然亮起!
“噗嗤——”
一声利刃割断喉管的闷响,令人毛骨悚然!
田横挺拔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紧握的短剑(匕)刃口已被滚烫的鲜血染红。他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死死盯着西北洛阳的方向,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凝固了的桀骜与不甘!滚烫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旧袍,滴滴答答,洒落在冰冷的黄土地上,如同绽开的朵朵刺目红花!
“大王——!” 高翊和陈英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扑上去紧紧抱住田横迅速冰冷僵硬的身体,滚烫的泪水混着大王的鲜血,滚落尘埃。驿丞和驿卒听到动静跑出来,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寒风呜咽,老槐树枝丫乱舞,仿佛天地同悲。一代枭雄,曾经的齐王田横,最终没能踏上洛阳那片他所鄙夷的土地。他以最惨烈、也最决绝的方式,在帝国都城三十里外的无名驿站,用颈中热血,写下了他对尊严的最后扞卫,对屈膝投降的最终否决!
尸乡老槐下的那泓热血(自刎),是田横用生命刻下的界碑——尊严(南面称孤)与苟活(北面事之)之间,没有灰色地带。他以断喉之举昭告:气节的脊梁,宁折勿弯!
3:头颅的朝觐(数日后,洛阳未央宫)
未央宫宣室殿内,炭火烧得极旺,温暖如春。刘邦正与几位亲近大臣商议国事,殿内气氛尚算轻松。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侍卫紧张的呵斥声。
“报——!” 一个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田横…田横的门客…捧…捧着田横的头颅……在外求见!”
“什么?!” 刘邦猛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手中的玉如意“啪”地一声掉落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殿内所有大臣都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带…带上来!” 刘邦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他设想过种种田横来后的场面:或倨傲,或恭顺,或战战兢兢……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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