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陈胜陨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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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吼,惊醒了陷入绝望泥潭的陈胜。求生的本能猛地压倒了恐惧!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声音嘶哑变形:“走!快走!庄贾!备车!快!!”他几乎是扑向庄贾。
庄贾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应道:“是……是!大王!”他转身就往外跑,脚步有些踉跄。
殿外,陈胜那辆还算坚固的驷马王车已经套好。陈胜在张贺和几个残兵的拼死护卫下,狼狈不堪地爬上马车。庄贾咬着牙,狠狠一抖缰绳,鞭子在空中炸响:“驾!”四匹战马嘶鸣着,拉着沉重的马车,在张贺率领的几十名残兵断后拼杀下,撞开宫门混乱的人群,朝着陈县南门方向疯狂冲去!
车声辚辚,马蹄声碎。马车在颠簸中冲出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陈县南门。陈胜死死抓住车窗,回头望去。他曾经的王都,此刻已陷入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直冲天际,秦军的黑色旌旗在城头上隐约可见。震天的厮杀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紧追着马车而来,如同跗骨之蛆。
“完了……都完了……”陈胜瘫软在车厢里,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车窗外,是仓皇逃窜的溃兵和百姓的身影,人人脸上写满惊恐,如同末日降临。凛冽的寒风灌进车厢,吹得陈胜浑身冰冷。他看着车辕上那个穿着破旧皮袄、竭力驾驭着惊马、背影显得异常沉默紧绷的庄贾,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不安,但随即被更巨大的恐惧和疲惫淹没了。
大厦将倾,根基必朽。陈胜败走的车辙里,碾压着对故旧的疑杀、对奸佞的纵容、对局势的误判。当昔日追随者纷纷倒戈,城头变换大王旗,那看似突如其来的崩塌,实则早已在每一次背离初心的抉择中埋下伏笔。这告诫我们:事业的根基,深植于人心向背,而非一时的高楼广厦。
风雪下城父,寒刃断孤魂
马车在坑洼不平、覆盖着薄雪的官道上亡命狂奔,如同惊弓之鸟。拉车的马匹口鼻喷着浓重的白气,浑身汗湿,在庄贾的拼命驱策下,勉强维持着速度。车后,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追兵的烟尘!张贺和他手下那几十个拼死断后的残兵,早已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点浪花都没能溅起,就被章邯的铁骑洪流彻底吞没。
车厢内,陈胜蜷缩在角落里,裹着一件破旧的毛毡,依旧冷得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天气,而是源于内心那无法驱散的冰冷绝望。他双眼布满血丝,失神地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荒凉冬景:凋零的枯树,白茫茫的田野,零星破败的村落……这一切,与他不久前坐在陈县温暖王宫里接受“南海明珠”进献的场景,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反差。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荒谬的悔恨啃噬着他的心。葛婴、吕臣、那些被他猜忌诛杀的旧部……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晃动。朱房、胡武那两张谄媚又狠毒的嘴脸也变得无比清晰。“寡人……朕……错了?”这个念头犹如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钻入脑海,带来尖锐的刺痛。
“驾!驾!”车辕上,庄贾的吼声嘶哑而急促,鞭子疯狂地抽打在疲惫的马臀上。寒风刮过他粗糙的脸颊,像刀子一样。他的心也如同这颠簸的马车,在恐惧和另一个越来越重的念头之间剧烈摇摆。他害怕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害怕落入秦军手中那可怕的命运——五马分尸?腰斩?他想活命!同时,朱房那日阴沉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耳边回响:“庄贾啊……你是个明白人。陈王……气数尽了。秦军悬赏千金,封万户侯,取陈胜首级者!你……离他最近……想想你的老娘,在老家等着你养活呢!事成之后,保你富贵平安……” 千金!万户侯!老娘!活命!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冲撞。他看着车厢里那个失魂落魄的旧主,想想陈县陷落时秦军的凶狠,想想那些被朱房、胡武害死的人的下场……一股冰冷的狠意,悄然压倒了最后那一丝情谊和犹豫。
黄昏时分,风雪骤急。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落下,很快将道路和田野染成一片惨白。马车终于逃到了预定的落脚点——下城父(今安徽涡阳境内)。这只是一个偏僻的小聚落,几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在风雪中瑟缩着。护卫?早已在沿途的逃亡和阻击中散失殆尽!只剩下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和车上的两个人。
庄贾将马车停在一间看起来稍能遮蔽风雪的破屋后檐下。他跳下车,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走到车门前,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疲惫:“大王,下城父到了。风雪太大,马也跑不动了,先在……先在屋里避避吧。”他低着头,不敢看陈胜的眼睛。
陈胜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风雪世界和那间破败的土屋。一股巨大的凄凉涌上心头。从大泽乡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到如今如丧家之犬,躲在这风雪破屋……短短半年,恍如隔世。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他动作迟缓地推开车门,寒风夹着雪片猛地灌入,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裹紧毛毡,佝偻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走向那间透着微弱火光的破屋。背影萧索,英雄末路。
庄贾看着陈胜走进屋门,背影消失在昏暗中。风雪更急了,天地一片混沌。他站在马车旁,没有立刻跟进去,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小块粗糙的面饼,冰冷的像石头。他死死攥着它,指节捏得发白,仿佛那是他最后的稻草。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峰!跟进去,伺候这个穷途末路的王?等着被追上来的秦军砍死或者折磨死?还是……
朱房的话再次轰响:“千金!万户侯!活命!”
庄贾猛地抬起眼,望向屋内那点摇曳的火光,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而绝望!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狠狠地将那块冰冷的饼塞回怀里,右手却猛地探入腰间那件破旧肮脏的皮袄深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
屋内狭窄而昏暗,墙壁被烟火熏得漆黑。地上铺着些干草,中间一个小小的火塘里,几根湿柴噼啪作响,冒着呛人的烟,火苗微弱地跳动,映照得陈胜的脸忽明忽暗。他背对着门口,坐在一段朽木上,对着那点微弱的火光出神,仿佛要将自己烧进去。背影佝偻而孤独。
“庄贾……”陈胜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脆弱,“你说……寡人……我陈胜,真的走错了吗?当初在大泽乡……我们……”
回应他的,不是庄贾熟悉而笨拙的安慰。
是背后传来的一声极度压抑、却又带着野兽般决绝的低喘!
是骤然响起的、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一股带着风雪寒气的劲风,猛地扑向他的后心!
陈胜瞳孔骤然收缩!那曾在大泽乡面对秦尉拔剑的机敏本能,在最后一刻似乎觉醒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想转身,想拔剑!
太晚了!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
一截带着浓稠温热血浆的、粗糙的匕首尖,从他胸前破旧的毛毡和衣袍中猛地透了出来!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衣襟,也溅落在面前那点微弱的火苗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火苗剧烈摇曳,几欲熄灭!
陈胜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截滴血的凶器。剧烈的疼痛感这时才海啸般席卷全身!他拼尽全力,一寸寸地扭过头。
他看到的是庄贾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憨厚老实的脸此刻完全扭曲了!狰狞得像地狱爬出的恶鬼!双眼赤红,布满疯狂和恐惧,嘴巴大张着,涎水和鼻涕混在一起淌下,牙齿因为用力而死死咬着下唇,已经咬出了血!握着匕首柄的那只粗糙大手,正用尽全身力气,还在狠狠地、残忍地旋转着往里捅!仿佛要将他整个心脏都搅碎!
“呃……庄……贾……”陈胜的喉咙里咯咯作响,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沫。他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车夫,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