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渭水论法-刑太子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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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论法 - 刑太子傅】

商鞅变法五年后的深秋,秦国栎阳城。新法如冰冷的铁犁,在古老秦地的冻土上犁开深痕,也犁碎了无数旧贵的美梦。国都最大的酒肆“醉秦楼”雅间内,酒气熏天。公子虔——当今秦君之弟,嬴驷太子的首席太傅,狠狠将一只青铜酒爵砸在案上,酒浆四溅!“荒谬!让太子去学那些贱民计数划筹?公孙鞅那卫虏,真当自己是颗蒜了!”他醉眼通红,对着满座愤愤不平的旧族咆哮:“法?那堆破竹简,管得了庶民黔首,还敢管到公室血脉头上?笑话!”

第一章:新法如刀,旧梦难温

(公元前351年,深秋,秦国栎阳)

栎阳城的老槐树叶子快掉光了,枯黄的叶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街道上,被匆忙的牛车碾进泥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柴火混合的凛冽气味。新法推行五年,秦国像一匹被套上崭新沉重挽具的战马,在鞭子的催促下奋力奔驰。田野阡陌纵横,赋税收缴如铁律,军功封爵的捷报偶尔传来。庶民们敬畏地看着那些穿着深衣、腰悬短剑、面色冷峻的法吏,他们像一道道移动的律令,将触角伸向秦国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在这看似秩序井然的表面下,暗流汹涌得像渭河底的漩涡。最汹涌的暗流,就在栎阳城中心那座雕梁画栋、灯火彻夜不熄的“醉秦楼”顶层雅间里。

窗户虽然开着,但浓烈的酒气和熏炉里昂贵的香料味儿混杂着,依旧闷得人头脑发昏。公子虔斜倚在铺着厚厚熊皮的榻上,原本英俊白皙的脸此刻涨得通红,醉眼迷离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是当今秦君嬴渠梁的亲弟弟,身份尊贵无比,更是太子嬴驷的首席太傅,地位超然。一只精美的青铜酒爵被他狠狠掼在面前的黑漆食案上,“铛啷”一声巨响,残余的酒液泼洒出来,染污了精美的漆面。

“荒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公子虔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在雅间里回荡。围坐的几个旧族权贵——甘龙、杜挚等人,面色同样阴沉。他们曾是秦国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却被新法压得喘不过气,封地利益被削,私属武士被收编,往日呼奴唤婢、圈地千顷的威福荡然无存。

“让太子去学那些贱民在市集上计数划筹?去背地里那些‘什伍连坐’的条条框框?”公子虔越说越气,猛地坐直身体,指着窗外的方向,仿佛指着那个看不见的对手,“公孙鞅那个卫国的无根浮萍!真当自己成了秦国的主人,是颗了不起的大蒜了?!他那些破竹简,管得了庶民黔首也就罢了,还敢妄想管到赢姓公室血脉的头上?管到未来国君的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的笑话!”

他的话像投进滚油里的冷水,瞬间引爆了在座诸公压抑已久的愤怒。

“虔公所言极是!”白发苍苍的老臣甘龙,捋着胡须,声音低沉却充满怨毒,“礼崩乐坏!祖宗之法都被那厮踩在脚下了!太子何等尊贵?学庶民之术,置宗庙礼法于何地?”

“哼,”武将杜挚冷哼,捏紧了拳头,“那些法吏,仗着新法撑腰,在我封地内指手画脚,连我处置几个刁奴都要过问!可恨!”

另一位贵族接口,声音带着刻骨的嘲讽:“听说前几日,太子在宫中抱怨新法琐碎严苛,不愿学习那什么‘度量衡’之法?虔公,您可要好好教导太子,莫要沾染了那些下贱习气!咱们赢氏子孙,天生贵胄,何必拘泥此等微末之道?法?那是给下面人用的枷锁!”

公子虔听着众人的附和,胸中那股闷气似乎畅快了些,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太子嬴驷,那孩子才十三岁,年少气盛,本就对自己的太傅公孙贾教授的那些枯燥律令条文烦不胜烦,再加上自己平日有意无意地灌输旧贵族的尊荣与特权思想……他端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模糊了他的理智。也许,是该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孙鞅尝尝厉害了?让他知道,在秦国,有些人的血天生就是热的、是金的、是动不得的!

雅间的窗外,栎阳城的夜色沉沉。一轮冷月悬在渭水之上,映照着这座在新旧交替中挣扎的城池。新法的刀锋,已经触及了那看似最坚固、最不可侵犯的壁垒——公室特权的心脏地带。碰撞,只在瞬息之间。

【章节警句·冰火】

当新法的寒冰冻结了旧梦的温床,傲慢的特权便成了最危险的干柴——规则一旦为身份网开一面,它精心构建的堤坝便溃于蚁穴。

第二章:渭水之畔,太子犯禁

(数日后,栎阳城郊,渭水之滨)

深秋的渭水河畔,草木枯黄,带着一种萧瑟辽阔的美。天空是高远的蓝,几缕薄云像撕扯开的棉絮。这里远离栎阳城的喧嚣,是王室贵族圈定的猎场外围。马蹄声踏碎河畔的宁静,太子嬴驷一身枣红色的劲装骑在小马驹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想做出副威严的样子,但眉宇间难掩少年的稚气和一丝不耐烦。

他身后跟着两骑。左边是公子虔,一身猎装也掩不住贵气,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河滩。右边是公孙贾,太子的另一位老师,负责教授律令礼法。公孙贾面容清癯,衣着也更儒雅,此刻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连日来的阴郁在公子虔心中郁结,今日特意怂恿太子出来散心。他看着太子紧抿的嘴唇,心知这孩子还在为前几日背书时被公孙贾(律法老师)指出错误而闷闷不乐。公孙贾那家伙,整天就知道拿些刻板的律条来约束太子,实在可厌!

“太子殿下,”公子虔策马靠近,声音轻松随意,带着长辈特有的亲昵,“今日天高气爽,正是纵马扬鞭,舒展筋骨的好时候!整日闷在宫中学那些刻板的‘契券’‘度量’,人都要呆傻了。瞧瞧这渭水,看看这原野,这才是我赢氏子孙血脉里该有的气象!” 他刻意忽略了公孙贾投来的不赞同的目光。

嬴驷闻言,憋闷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挺了挺小胸脯:“太傅说的是!那些律条,枯燥无味,背得人头昏脑涨!哪有骑马痛快!” 他挥了挥手里精致的镶金小马鞭,指向不远处河滩,“看!那边有动静!”

河滩上,几头膘肥体壮的耕牛正在悠闲地啃食着枯黄的芦苇和水草。这是官田的耕牛,由附近的里正(基层官吏)负责看管。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老里正,正佝偻着背,费力地将几头试图走远的牛往回赶。

“嗬!好肥壮的牛!”公子虔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仿佛找到了绝佳的宣泄口。他扭头看向嬴驷,语气带着怂恿和几分刻意的轻视,“殿下骑射功夫近日颇有精进,何不以此活物为靶,试试弓力?也让某些人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贵族本事!学那些庶民的琐碎,岂不辱没了身份?” 他眼角余光扫过公孙贾,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公孙贾脸色骤变,急忙劝阻:“虔公不可!万万不可!此乃官田耕牛,受《厩苑律》保护!无故杀伤官牛,按新法当处重刑!太子乃国之储君,更应垂范万民,严守法令!请殿下三思!”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

“哼!”公子虔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傲慢,“《厩苑律》?又是公孙鞅那些破规矩?几头卑贱的牲畜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太子乃君上血脉,未来的国君!整个秦国都是殿下的,何况几头牛?公孙贾,你口口声声律法,难道是想用那些竹片子来管束太子?管束未来的国君?你好大的胆子!”

嬴驷夹在两人中间。一边是自幼教导自己、威严尊崇的虔太傅,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己尊贵身份的肯定和对新法的蔑视;一边是教授枯燥律法、此刻显得“小题大做”的公孙贾。少年的自尊心和被压抑的叛逆瞬间被点燃。虔太傅说得对!自己是太子!几头牛算什么?凭什么要受那些管束庶民的破法限制?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高贵和无拘无束!

“公孙太傅多虑了!”嬴驷稚嫩但带着强行做出的威严声音响起,打断了公孙贾的话。他看也不看公孙贾焦急苍白的脸,一把从马鞍旁摘下那张小巧但力道强劲的弓,又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熟练地张弓搭箭,箭头瞄准了河滩上一头离得最近、正低头吃草的黄牛!

“殿下!不可!”公孙贾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公子虔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残酷的欣赏,低喝道:“射得好!殿下!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牛,见识见识我赢氏子孙的威风!”

弓弦震动!

“嗖——!”

羽箭破空发出凄厉的尖啸!

“哞——!!!”一声凄惨痛苦的牛吼瞬间撕裂了渭水的宁静!

箭头深深插入那头黄牛的脖颈!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染红了枯黄的草滩!那牛剧痛之下,疯狂地蹦跳挣扎,发出震天的悲鸣,最终轰然倒地,四肢抽搐,硕大的牛眼圆睁着,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刚才还一片祥和的河滩,瞬间变成了屠宰场。血腥味弥散开来。剩下的牛群受到惊吓,惊恐地四散奔逃。老里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倒地抽搐的牛,再看看高踞马上的贵人,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泞的河滩上,浑身筛糠般发抖。

嬴驷握着弓的小手有些发白,看着那喷涌的鲜血和倒毙的牛,少年心性里有一丝初次杀伐带来的刺激,但更多的是一种“证明了自己”的得意。他下意识地看向公子虔,似乎在寻求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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