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城门洞开日,山河易主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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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八年,亦即弘光七年的七月。

华北平原在骄阳与烽火的双重灼烧下呻吟。自春徂夏,大顺王朝的军队挟雷霆万钧之势,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河南、山东,兵锋所向披靡,最终直抵京畿南面的最后一道重要屏障——保定府。

保定城墙之上,昔日明军的旗帜在硝烟中无力地垂落。这座坚城并未能在顺军凌厉的攻势下支撑许久。城墙多处坍塌,焦黑的痕迹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城破之日,少数仍抱愚忠的明军将领或在巷战中力竭而亡,或沦为阶下之囚,而更多的士卒,则在长期缺饷与深深的厌战情绪驱使下,成建制地放下了手中锈蚀的兵器。他们的眼神麻木,面容枯槁,对于他们而言,这场战争早已失去了意义。保定府的失陷,如同一块巨大的、镌刻着末日预言的墓碑,轰然倒在了南望的北京城门前,其沉重的回响直达紫禁之巅。

消息像带着瘟疫的鸦群,扑入北京这座帝国的中枢。往日庄严肃穆的帝都,此刻已然秩序崩坏。主要街道冷清得可怕,绝大多数商铺都紧紧关闭着门板,仿佛在躲避一场即将到来的飓风。偶有行人,也是面色惶惶,步履急促,眼神躲闪,仿佛身后有无形的追兵。

一种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压力笼罩着全城,连夏日原本声嘶力竭的蝉鸣,此刻都显得喑哑无力,被远处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兵甲碰撞以及部队紧急调动的嘈杂声所淹没。皇城之内,这种末日将至的绝望感更是浓得化不开,宫人们低头疾走,不敢交谈,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乾清宫内,门窗紧闭,试图隔绝外界的纷扰,却更添几分闷热与压抑。御座之上,朱由崧深陷其中,他那肥胖的身体几乎要将宽大的龙椅填满。

曾几何时,在联顺抗清、一度还都北京之初,他脸上也曾掠过一丝重整河山的虚幻英气,但如今,那点英气早已被现实的残酷消磨殆尽,只剩下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肥硕面容。殿内,几位被紧急召见的近臣——阮大铖、田仰、马吉翔等,如同泥塑木雕般垂首侍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动了御座上那头濒临绝境的困兽。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汗液混合的怪异气味,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朱由崧猛地将一份紧急军报狠狠掷于金砖地面,纸张散落,发出簌簌的声响。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河南丢了,山东丢了,现在连保定也丢了!顺贼旦夕之间就能兵临城下,你们告诉朕,该如何是好?嗯?说话啊!”他的目光扫过殿下几人,如同冰冷的刀子。

阮大铖硬着头皮,向前挪了一小步。他惯常那谄媚的嗓音此刻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陛下息怒……龙体要紧。京城城高池深,乃天下第一坚城,库中粮草……尚可支撑一段时日。只要我等臣工戮力同心,将士用命,上下用命,未必不能固守待援……”他这番话越说声音越低,所谓的“援”又从何而来?南方半壁江山已尽归大顺,各地镇将或降或遁,北京早已是一座风雨飘摇的孤城,这道理殿内之人谁不明白。他的话不过是绝望中自欺欺人的呓语。

田仰也连忙躬身附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阮大人所言极是,极是。陛下可即刻下旨,动员城中所有青壮男丁,分发器械,协同官军守城。再严令京营及各门守将,誓死扞卫九门,绝不放一个顺贼入城!以示我大明君臣固守之决心。”

马吉翔在一旁只是连连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附和声,仿佛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朱由崧看着这几位平日只会歌功颂德、争权夺利,如今却束手无策的臣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深深的无力感。他颓然地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一种透支般的疲惫,却又在末尾透出一丝狠厉:“那就去办,立刻去办。传朕旨意,命……命你们几人分守各门,阮大铖督南城,田仰督西城,马吉翔……协防内城。都给朕打起精神来,若有差池,提头来见!”他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闪过一丝猜忌的凶光,“还有,给朕盯紧高弘图、左懋第那几个老家伙,多派些人手。朕总觉得他们心怀异志,不可不防!”

“臣等领旨!”阮大铖几人如蒙大赦,慌忙不迭地叩首退下。走出乾清宫,被傍晚微凉的风一吹,才发觉背后的官袍已被冷汗浸湿。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算计,随即各自怀着鬼胎,匆匆奔赴那看似绝无守望可能的岗位。

然而,朱由崧那源于昏聩却偶尔精准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此刻,在高弘图那座略显简朴却透着清肃之气的府邸书房内,一场关乎京城命运、也关乎数十万军民生死的密谈,正在跳动的烛光下进行。高弘图、左懋第、朱大典、张慎言这几位在朝中素有清望,且历经抗清斗争严峻考验的老臣,围坐在一张楠木圆桌旁,面色沉郁如铁。

高弘图缓缓捋着颔下已然花白的长须,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诸位,形势已明如观火,无需再赘言。京城外无援兵,内乏粮饷,军心涣散如沙,民心背离似水。朱由崧,自毁长城,背信弃义于先,清算屠戮忠良于后,早已失尽天下人心。如今,他还要驱赶这些饥疲之卒,勒令惶恐之民,为他那早已不存的天威陪葬,我等读圣贤书,食君之禄,岂能坐视这滔天浩劫发生?”

左懋第接口道,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历经痛苦挣扎后的决绝:“高公所言,字字诛心,句句在理。大明气数已尽,非人力可挽回。昔日我等力主联顺抗清,乃是为华夏国族存续之大义,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清虏已灭,天下思定,陛下却为一己之私欲,重启战端,致使生灵再遭涂炭。这非忠君,实乃害民!吾等寒窗数十载,所为何事?上不能挽狂澜于既倒,下当求保一方百姓于乱世。为今之计,唯有顺应天命民心,方可免京城一场玉石俱焚之浩劫。”

朱大典和张慎言默默点头,他们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和忧国的疲惫。他们曾为南明弘光政权的建立和抗清事业呕心沥血,奔走呼号,但朱由崧近年来的倒行逆施,尤其是对李自成派来的议和代表团背信弃义的刺杀,以及随后在内部进行的、针对不同政见者的清洗,早已让他们心寒彻骨。他们深知,继续效忠这样一个君主,在这座孤城内进行无谓的抵抗,除了让北京城血流成河,让这座千年古都化为一片废墟外,没有任何意义。

“顺军主帅乃李岩,素有仁厚之名,治军严明。而李自成能接纳史可法、马士英,乃至沐天波等前明旧臣,量才录用,可见其志在天下,非一味杀戮之辈。”张慎言补充道,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带着理性的分析,“为满城军民身家性命计,开门迎降,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生路。纵然身后背负骂名,也胜过眼睁睁看着阖城百姓葬身火海。”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书房内弥漫,只有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窗外,夜色深沉,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梆子声,显得那样遥远而不真实。高弘图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散去,他重重一拍桌案,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敲定了历史的走向:“既然如此,我等便做了这‘开门揖盗’之臣。千秋功罪,留与后人评说。左大人,你我相交莫逆,志同道合,南门至关重要,便由你我二人亲自负责。朱大人、张大人,西门亦需可靠之人,便拜托二位了。明日……不,就在今夜子时,一同行动,务必确保城门顺利开启,迎顺军入城。一切为了减少杀戮,保全这座城。”

计议已定,几位老臣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种解脱与毅然交织的复杂神情。他们选择的,是一条在当时以及后世都必然背负巨大骂名的道路,却也是他们在权衡所有可能性后,认为唯一能保全这座城市和城中数十万性命的选择。他们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以茶代酒,默默一敬,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时,紫禁城深处的御膳房区域,却弥漫着一种与外界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温暖而诱人的饭菜香气。御厨总管李大坤,正挥汗如雨地指挥着手下十几个太监忙碌着。灶火熊熊,锅勺碰撞,看似一切如常。

李大坤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理科生,凭借远超这个时代的烹饪理念和技巧(诸如炒菜的火候掌控、味精的提鲜奥秘、以及各种新颖的调味组合),在这深宫之内混得风生水起,深受朱由崧这个“吃货”皇帝的信赖。然而此刻,他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手下机械地翻炒着锅中的菜肴,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刚刚从一个相熟、负责传递消息的小太监那里,听到了阮大铖等人被派去守城,以及皇帝对高弘图等人更加猜忌和监视的消息。李大坤虽然不擅长这个时代的政治博弈,但他有着现代人的历史视野和逻辑分析能力。他清楚地知道,北京城根本守不住,顺军入城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再等了,必须做点什么。”李大坤将炒好的菜装盘,交给手下,喃喃自语道。他解下沾满油渍的围裙,仔细地擦了擦手和脸,整理了一下虽然华贵却与他气质有些不符的御厨总管服饰,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此刻去见朱由崧风险极大,皇帝处于崩溃边缘,任何不当的言辞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他曾服务过、甚至某种程度上因其对美食的单纯热爱而产生过一丝复杂情感的皇帝走向彻底的毁灭,更不能让北京城因为朱由崧一个人的顽固和恐惧而付出数十万生灵涂炭的惨重代价。

乾清宫内,烛光摇曳,将朱由崧肥胖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庞大而扭曲。他正对着御案上一幅简陋的京畿布防图发呆,眼神空洞无物。李大坤在内侍通报后,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走了进去,跪下行礼,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李爱卿?何事觐见?是今日的膳食有何新花样么?”朱由崧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语气淡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对这个总能带来味觉惊喜的“李大厨”一向还算客气,在这末日将至的时刻,美食似乎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李大坤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诚恳而平和,掩饰住内心的紧张:“陛下,小人……小人方才借采办之机,在宫外……听闻一些传言,心中不安,特来禀报。”他顿了顿,观察着朱由崧的反应,“听闻……顺军前锋精锐已至通州一带,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朱由崧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哼,市井小民,无知妄言,何必在意?朕有雄兵十万,据城而守,京城墙高池深,粮草……尚足,难道还怕他李闯不成?”这话与其说是训斥李大坤,不如说是在给他自己打气,但那底气明显不足。

“陛下,”李大坤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字句清晰地说道,“小人只是个厨子,粗鄙之人,确实不懂军国大事。但小人在市井之中,听得真切,看得明白。这皇宫内外,乃至整个北京城的百姓,都已是惊弓之鸟。守城的将士们……小人听闻,连一日一餐饱饭都难以为继,军心浮动。小人斗胆说一句,这城……恐怕是守不住了。”他刻意回避了“必破”等刺激性的词语,但意思已然明确。

“放肆!”朱由崧猛地一拍御案,霍然站起,肥胖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脸上的肥肉也在抖动,“你敢乱我军心?诅咒大明国祚?”

李大坤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挺直了脊背,声音里带着一种源自现代人对历史趋势认知的笃定,这种笃定在朱由崧听来,竟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陛下息怒,小人万万不敢,小人是真心实意为陛下着想,为这满城百姓着想啊。硬拼下去,只能是城破人亡,玉石俱焚。李自成既然能容下降将,未必不能容下陛下。陛下毕竟是朱明正统。若是……若是陛下能审时度势,开城……开城纳降,或许还能保全宗庙,保全性命,甚至……新朝为显宽仁,或可赐一闲散爵位,让陛下安度余生。这……总好过……总好过……”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朱由崧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明白那未尽之语是什么意思——总好过像他的远亲崇祯皇帝那样,在国破时自缢于煤山,或者像那些被俘后处决的清廷亲王贝勒一样,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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