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铁狱丹心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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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缓缓浸染着北平的苍穹。白日里帝都的喧嚣与浮躁,此刻仿佛被这浓重的墨色吸纳、沉淀,最终化作一片沉重的宁静。初秋的寒意已然透骨,顺着纵横交错的街巷无声地流淌,渗入每一寸砖石,每一片屋瓦。庞大的北京城静静地匍匐在天地之间,宛如一头在混沌中蛰伏的太古巨兽,收敛了爪牙,只余下森然轮廓在稀疏的星月辉光下默然矗立,带着一种令人不敢惊扰的威严。
远远传来巡更人单调而苍凉的梆子声,笃——笃——笃——,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像是这巨兽缓慢而规律的心跳,在这过于安静的夜里,反而更添几分心悸。这座刚刚从清虏铁蹄下光复不久的旧都,尚未完全舔舐尽战争的创伤,元气远未恢复,便又被一层无形却更加肃杀的阴影所笼罩。那是一种源于猜忌、背叛和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的压抑。
天牢,便坐落在这皇城根下一处极隐蔽的角落。高耸的围墙在夜色中显得愈发黝黑,仿佛一道隔绝了生与死的界限。深院之内,岗哨林立,持刀挎剑的锦衣卫力士们如同泥塑木雕般矗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只有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缓缓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潮湿、霉烂、以及某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气息,常年不散。而今夜,此地的守卫更是平添了数倍,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几乎凝成了实质。一切只因为,明日,便是前内阁大学士马士英、兵部尚书史可法,以及黔国公沐天波这三名钦命要犯开刀问斩之期。
牢房内,史可法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坐着,身上那件略显残破的绯色官袍,是他此刻唯一能维持的体面。纵然身陷囹圄,镣铐加身,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弯折的青松。他微微仰头,望着那仅有的、位于高处的小小窗口,一缕极其微弱的月光,挣扎着从狭窄的铁栅缝隙间挤入,在布满污秽的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惨淡的清辉。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脑海中,抗清大势已成、八旗劲旅最终覆灭的场景犹在眼前,那本该是举国欢腾、告慰太庙的时刻。然而,转瞬之间,乾坤颠倒,他自己竟从堂堂兵部尚书、朝廷柱石,沦为了这阴森天牢中的待死之囚。世事之荒谬,莫过于此。
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五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宫变之日。他与马士英联手,以“劝谏”之名,行逼迫之实,迫使陛下最终同意联合大顺,共抗外侮。彼时,满清势大,社稷危如累卵,那是唯一看似可行的救国之路。为了大局,他不得不行此僭越之事,心中却始终清楚,此举终究是臣子逼迫君父,乃大不敬之罪,有悖于他自幼接受的忠君之道。如今陛下秋后算账,以此为由头将他下狱问斩,从法理上讲,他无话可说。可是,胸腔中那股对大明江山、对即将再度陷入战火荼毒的亿万百姓的深沉忧愤,却如同炽热的岩浆般翻滚涌动,难以平息。
隔壁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马士英辗转反侧的动静,这位昔日的内阁首辅,显然无法像他这般“镇定”。而更远处,属于黔国公沐天波的牢房则是一片沉寂,那位年轻却历经变故的国公爷,此刻心中想必也是波涛汹涌,难以成眠吧。
便在此时,天牢外墙的阴影深处,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他们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与浓重的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正是戚睿涵与董小倩。两人皆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只余下两双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而坚定的光芒。
戚睿涵伏低身体,目光如电,仔细地扫过前方灯火通明的牢门以及那些如同标枪般挺立、眼神警惕的巡逻守卫。他侧耳倾听着更漏与梆子声的节奏,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时辰差不多了。”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身旁董小倩的耳中,“根据大坤提供的图纸和这几日的观察,两队守卫换防的间隙,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董小倩轻轻颔首,她的手无声地抚过腰间,那里藏着淬了强效麻药的短刃,以及几枚她亲自调配的特制迷烟弹。她虽是江南名妓董小宛之妹,自幼习的是琴棋书画、诗文刺绣,但在跟随戚睿涵经历了这数年战火的洗礼与磨砺后,早已褪去了闺阁女子的娇弱。如今的她,身手矫健,心思缜密,临危不乱,是戚睿涵身边最可信赖的搭档。“睿涵兄,守卫比昨日观察时又增加了不少,朱由崧是铁了心要取他们性命,以绝后患。”
“所以他更不会想到,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劫这必死之囚。”戚睿涵眼神一凛,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绝,“史阁部风骨凛然,沐国公镇守西南,甚至那马士英……无论他们过往是非功过如何,此时此刻,他们都绝不能死。
他们的死,只会让朱由崧背上诛杀功臣、自毁长城的恶名,让天下忠义之士齿冷,更会让明顺之间最后一点转圜的余地彻底消失,战火必将燎原,再无宁日。救下他们,尤其是深孚人望的史阁部和手握西南重镇的沐国公,不仅能挫败朱由崧的阴谋,更能为大顺争取人心,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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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李自成那日益沉稳坚毅的面容。这位曾经的草莽英雄,在经历了抗清战争的残酷洗礼与和平建国的艰难波折后,已然褪去了最初的浮躁,显露出真正领袖的气度与格局。
他戚睿涵,一个因缘际会穿越至此的现代灵魂,最初或许只是为了生存,为了阻止历史上那幕幕令人扼腕的悲剧发生,但不知不觉间,他已深深卷入这时代洪流的中心,与这些书本上的历史人物产生了无法割舍的羁绊。他希望能凭借自己微弱的力量,撬动历史的轨迹,看到一个尽可能减少苦难、不一样的结局。
“行动。”戚睿涵低喝一声,与董小倩同时动了。两人如同暗夜中捕食的狸猫,利用墙垣、树木投下的阴影作为掩护,身形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天牢侧面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这里杂草丛生,墙体因潮湿而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根据图纸,这里有一处废弃的通风口,虽狭窄逼仄,边缘粗糙,但凭借戚睿涵超越这个时代的科学体能训练和董小倩自幼习舞练就的惊人柔韧,勉强可以挤入。
戚睿涵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通风口边缘,手臂肌肉贲张,小心翼翼地先将头肩探入,感受着冰冷粗糙的砖石摩擦着衣物。董小倩在他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片刻后,戚睿涵整个身体没入黑暗之中,董小倩紧随其后,动作同样轻灵迅捷。
牢内,史可法正闭目凝神,试图驱散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重物坠地的闷响,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呜咽,随即一切又归于沉寂。他猛地睁开双眼,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未及细想,只听自己牢门那把沉重的铁锁传来了细微的“咔哒”声,像是被什么精巧的工具拨动。紧接着,牢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两个黑衣人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般闪身而入,又迅速将门掩上。
“史阁部,得罪了,请随我们离开。”为首的黑衣人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戚睿涵那张年轻却带着风霜之色的脸庞,他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
史可法借着那缕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元芝?是你!”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了戚睿涵的表字,声音因压抑而显得沙哑,“你……你这是在劫狱?此乃滔天大罪,一旦事发,你……”他深知戚睿涵与顺军关系匪浅,也曾听闻此子在抗清中多有奇谋,却万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胆量,敢深入这龙潭虎穴般的帝都天牢来营救自己。
“阁部,事急从权。”戚睿涵目光灼灼,语气恳切而坚定,“朱由崧无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岂是明君所为?满清方灭,神州亟待休养,他便迫不及待地欲戮功臣,重启战端,置天下苍生于何地?当初李大帅顾全大局,诚心归附,却遭暗算,如今陛下更是背信弃义,悍然向大顺宣战。阁部留在此地,明日唯有引颈就戮,徒然成就朱由崧的暴戾之名,于国于民,有何益处?不过是更丧失民心罢了。请阁部暂且移步,保留有用之身,以图将来,匡扶天下正道!”
史可法身躯微震,戚睿涵的话语如同重锤,一字字敲击在他的心坎上。忠君思想的厚重枷锁与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残酷事实激烈地冲突着,撕扯着他的内心。他深知朱由崧此举绝非圣明,不仅不得人心,更是自毁长城。自己一旦身死,朝廷之内,恐怕再无有力之声能制约皇帝的妄动,届时战火重燃,生灵涂炭,他史可法岂非成了间接的推手?
他闭上双眼,脸上掠过深刻的痛苦与挣扎,良久,才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罢了……史某……随你去。”这短短几个字,意味着他对过去信念的某种诀别,重量千钧。
救下史可法,戚睿涵和董小倩不敢有丝毫耽搁,又如法炮制,凭借着记忆中的图纸和董小倩敏锐的方位感,在迷宫般的牢狱通道中潜行,迅速找到了关押沐天波的牢房。
沐天波相较于史可法,显得更为沉静,但眉宇间凝聚的郁气却挥之不去。当他看到悄然潜入的戚睿涵和董小倩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随即化为复杂的了然。
他本已心存死志,准备以身殉节,但想到远在云南的沐府基业,想到抗清战争中与顺军、乃至与大西军残部将领如李定国、孙可望等人并肩作战时结下的情谊,再想到朱由崧此番毫无征兆的囚禁与问斩,心中那份对明朝皇帝的忠诚早已动摇,失望与愤懑充斥胸臆。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与戚睿涵坚定的眼神一触,便重重一点头,没有多余言语:“有劳戚公子,董姑娘。天波……愿随行。”
最后才是马士英的牢房。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翻云覆雨的大学士,此刻却是几人中最狼狈的一个。官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头发散乱,眼中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和求生欲。当他看到如同神兵天降的戚睿涵和董小倩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牢门边,双手紧紧抓住栅栏,压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救命,戚公子,董姑娘,我不想死,不想就这么冤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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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同情。马士英在南明时期的种种弄权行为,结党营私,排挤忠良,他素有耳闻,心底对此人为人颇为不齿。但此时此刻,此人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他的投顺,同样具有不小的政治象征意义,至少可以分化一部分旧明官僚。“马阁老,想活命,就乖乖跟我们走,切记,莫要出声,一切听我指挥。”戚睿涵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自然,自然,全听戚公子安排!”马士英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生怕慢了一步对方就会改变主意。
五人终于汇合,在戚睿涵的引领和董小倩的断后下,沿着事先反复推敲、探查好的退路,小心翼翼地向天牢外潜行。通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相隔甚远的油灯投射下摇曳的光晕,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幢幢鬼影。
沿途又遇到了几个零星的守卫和打着哈欠的狱卒,皆被戚睿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或用巧劲击打昏穴,或由董小倩弹出迷烟,无声无息地放倒,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并未伤及一人性命。他们的行动快如闪电,悄似幽灵,直到一行人彻底离开天牢范围,融入外街更深的黑暗之中许久,天牢内部才隐约响起发现异常的刺耳锣声和一阵杂乱的呼喊,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戚睿涵等人早有周密安排,在城外预设的隐秘安全地点,迅速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寻常百姓衣物,掩去身份痕迹。随即,几人乘坐上备好的快马,不敢有片刻停歇,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绕过明军可能的关卡哨所,专拣僻静小路,向西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中回荡,带着一种逃离樊笼、奔向未知的急促与决绝。
数日之后,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却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大顺控制的西安府。
西安府,这座千年古都,如今已成为大顺政权的核心所在。昔日的秦王府经过修葺扩建,临时作为大顺的王宫。李自成闻听戚睿涵与董小倩不仅成功自虎穴归来,更将史可法、马士英、沐天波这三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并救出,又惊又喜,当即率领一众核心文武,亲自出宫门迎接。
王宫正殿之内,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李自成端坐于主位之上,身姿挺拔,面容沉静,目光开阖之间,已颇具帝王威仪。其下分列两班,左边是以张献忠、吴三桂、李岩、李定国、孙可望等为首的武将,个个甲胄鲜明,气势彪悍;右边则是以牛金星、宋献策等为首的文臣谋士。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殿中央的三人身上。
史可法与沐天波站在堂下,虽换上了干净衣衫,但眉宇间仍残留着牢狱之灾的痕迹与身份转换带来的些许不自然,然而他们的腰杆依旧挺直。而马士英则微微缩着身子,眼神游移,显得颇为畏缩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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