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武英殿外锦衣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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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自成的一只脚刚刚踏上马车踏板,身体重心前倾,准备进入车厢的刹那,异变陡生。
街道两侧原本看似安静的民居、巷陌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骤然涌出大量身穿赭红色飞鱼服、腰佩狭长绣春刀的锦衣卫。他们行动迅捷异常,无声无息,仿佛是从地底钻出,又像是从墙壁上剥离下来,转眼之间,便以娴熟的合围阵型,将李自成一行数十人连同车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冰冷的兵刃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令人心寒的光芒,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杀气,瞬间取代了方才宫城中那庄重而虚伪的仪式感,将这片刚刚脱离皇城的区域化为冰冷而危险的猎场。
为首的是一名身形高壮、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身着象征锦衣卫都指挥使身份的麒麟服,正是骆养性。他缓步上前,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冷冽如冰的笑意,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缓缓扫过李自成、戚睿涵等人,最后牢牢定格在李自成那张瞬间沉下来、如同覆上一层寒霜的脸上。
“顺王殿下,走得这般匆忙作甚?”骆养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末将骆养性,奉陛下密旨,前来请顺王殿下,以及诸位,暂且留步。”他刻意将“请”字咬得很重,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骤然变化的神色——李自成的愤怒,张献忠的暴戾,吴三桂的阴沉,李岩的凝重,李定国的锐利,戚睿涵的凛然,董小倩的冰冷,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才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杏黄封皮的圣旨,高高举起,朗声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宣判般的意味:“李自成,你表面归顺朝廷,受封王爵,实则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意欲勾结旧部,谋反自立。陛下明察秋毫,早已洞悉尔之奸计。末将奉旨,将尔等就地擒拿,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只有绣春刀微微出鞘时金属摩擦的细微铿锵声,以及人们因震惊和愤怒而变得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仿佛被冻结,连阳光都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温度,只剩下兵刃的冷光在闪烁,映照着锦衣卫们毫无表情的脸。董小倩的右手已紧紧握住了袖中短刃的木质刀柄,指节因用力而绷紧发白,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状态。
吴三桂、李定国等将领则无需号令,已然悄然移动脚步,迅速形成一个紧密的、背靠马车的防御圈,将李自成、李岩、戚睿涵等文士护在中心,他们的手在同一时间按上了腰间的兵刃,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外围的敌人。那二十名亲卫更是瞬间收缩阵型,刀剑齐出,锋刃向外,组成一道寒光闪闪的环形防线,与外围层层叠叠、沉默逼近的锦衣卫形成了紧张无比的对峙,双方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杀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李自成脸上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一股压抑不住的、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果然如此的了然的情绪,涌上他的眉宇,使得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显得格外狰狞。他并未去看骆养性手中那卷所谓的“密旨”,而是仰起头,目光越过骆养性,望了一眼北京城高大巍峨、曾被他亲手攻破又最终为了抗清大业而放弃的城墙,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与决绝,也带着一丝苍凉:
“好一个‘陛下明察秋毫’,好一个‘格杀勿论’。朱由崧,这就是你对待诚心归顺之臣的手段?这就是你信誓旦旦许诺的和平建国,与民休息?”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寂静的街道上滚动,带着质问与控诉。
他猛地将目光收回,如电般射向骆养性,昔日纵横天下、令明廷闻风丧胆的闯王气势勃然爆发,那是一种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带着血腥气的威严,竟让久经阵仗、心狠手辣的骆养性也下意识地心头一凛,握着绣春刀的手紧了紧,脚步微不可查地后退了半步。
“骆养性,”李自成的声音如同沉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想要我李自成的项上人头,就看你和你手下这些鹰犬,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他猛地将刚刚接过的、那卷明黄圣旨掷于地上,蟒袍的衣袖在空气中甩出猎猎声响,仿佛抛弃了最后一丝幻想。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骆养性脸色一沉,杀机毕露,厉声喝道,试图用声音掩盖刚才那一瞬间的怯意,“锦衣卫听令,拿下逆贼,反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锦衣卫们如同得到信号的群狼,眼中凶光毕露,即将一拥而上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远处,如同夏日闷雷陡然炸响,又如同战鼓骤然擂动,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毫无预兆地传来。那声音初时尚远,显得有些沉闷,但迅速由远及近,变得震耳欲聋,如同钱塘江潮般汹涌澎湃,连脚下的青石板都开始微微震颤,震得人心头发麻。
“保护大帅!”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伴随着奔腾的马蹄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带着无比的焦灼与决绝。
只见街道尽头,烟尘冲天而起,仿佛一条黄色的巨龙翻滚而来。一支精锐骑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又如同离弦的利箭,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疾驰而来,马蹄践踏起的尘土几乎遮蔽了半条街道。
当先一员悍将,身披暗沉铁甲,面罩寒霜,虬髯戟张,手持一柄沉重的长刀,刀刃在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正是吴三桂的堂弟吴国贵。他率领的骑兵人数不多,大约三四百骑,但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卒,此刻挟带着冲锋的惯性,如同旋风般狠狠撞入锦衣卫原本严密的包围圈侧翼。
刀光闪处,血花迸溅,人仰马翻。战马的嘶鸣声、兵刃刺入身体的沉闷声响、骨骼断裂的脆响、濒死的惨嚎,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对峙与寂静。
“吴国贵在此,鼠辈安敢伤我大帅!”吴国贵须发皆张,怒吼声如同虎啸山林,充满了暴戾的杀气。他长刀挥舞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势大力沉,瞬间将两名试图趁乱靠近李自成的锦衣卫连人带刀砍翻在地,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展现出惊人的武勇。
混战在瞬间爆发,并且迅速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锦衣卫虽然凶名在外,个体武艺不俗,擅长缉捕、暗杀、刑讯,单打独斗或许不弱,但面对吴国贵这支在尸山血海的抗清战场上反复淬炼出来的百战骑兵,无论是在人数、集群冲锋的配合、战场搏杀的经验、重甲的防护,还是那种一往无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斗意志上,都瞬间落了下风。狭窄的街道限制了锦衣卫的腾挪闪避和结阵,却更加凸显了骑兵冲锋那摧枯拉朽般的恐怖威力。
马蹄无情地践踏而过,雪亮的马刀借着马势轻巧而致命地劈砍,锦衣卫仓促结成的阵型如同被烧红的刀子切开的牛油,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将这皇城脚下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骆养性又惊又怒,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浸湿了内衫。他万万没有算到,李自成竟然如此谨慎,在皇城根下、天子脚下,还预先埋伏了这样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的骑兵作为接应,而且反应如此迅速。他挥舞着绣春刀,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呵斥着后退的部下,但兵败如山倒,败局已定。吴国贵在乱军之中一眼就盯上了他这个指挥官,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随即如同一道闪电般直冲过来,手中长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白练,直取其脖颈,意图擒贼先擒王。
骆养性亡魂大冒,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凌厉杀气,慌忙举起绣春刀奋力格挡。他深知对方马快刀沉,已是拼尽了全身力气。
“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开,火星四溅。
骆养性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沿着刀身传来,虎口瞬间撕裂,鲜血迸流,那柄精钢打造的绣春刀竟被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剧烈的震颤让他整条手臂都酸麻不已,刀险些脱手飞出。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力震得踉跄后退,一连撞倒了身后两名躲闪不及的锦衣卫,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头上的盔缨也歪斜了。
“撤,快撤!”骆养性心胆俱裂,知道再缠斗下去,别说完成任务,自己这条命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他再也顾不得颜面和任务,用变了调的声音嘶声下令,声音中充满了惊惶。
残余的锦衣卫早已被杀得胆寒,闻听此言,如蒙大赦,纷纷丢下同伴的尸体和受伤呻吟的同伴,仓皇失措地向着西便门内退去,如同潮水般退却,只留下满地狼藉。吴国贵勒住战马,举起血淋淋的长刀,制止了部下们下意识的追击。他目光冷冽如冰,迅速扫过狼藉的战场,确认没有更大的伏兵迹象,然后果断指挥骑兵清理出通道,并加强外围警戒,将李自成一行人严密地护卫在中心。
街道上很快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安静,但这种安静被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受伤者痛苦的呻吟声所打破。斑驳的血迹在青石板上肆意流淌,勾勒出残酷而抽象的图案,零星倒伏的尸体和丢弃的兵刃,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激烈无比的冲突。阳光依旧炙烤着大地,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李自成站在马车旁,看着眼前这如同小型战场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刚刚还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化为冰冷的尸体,他的脸色铁青,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他内心汹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在阳光下巍峨耸立、金碧辉煌却显得无比阴冷和虚伪的北京城,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与幻想,只剩下被彻底背叛后的冰冷与决绝,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朱由崧,”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寒冰碰撞,带着刻骨的寒意,“这是你自绝于天下,自绝于人心。从此,你我便是寇仇。我们走!”他不再回头,毅然转身,踏上了马车。
众人不再有任何停留,迅速登上马车,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无比。吴国贵指挥骑兵前后护卫,队伍不再掩饰行迹,扬起一片烟尘,向着西安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将那座刚刚离开的、充满阴谋与背叛的帝都,连同它所带来的最后一丝和平幻想,远远抛在身后,抛在那片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色烟尘之中。
马车在并不平坦的官道上颠簸前行,速度快得惊人。戚睿涵掀开车窗的布帘,回望那在视野中渐渐缩小、最终化为地平线上一抹模糊轮廓的北京城,心中一片沉甸甸的冰凉,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最后一丝通过和平方式实现国家统一、让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和其上的人民得以休养生息的希望,终究还是在权力的猜忌与卑劣的阴谋下,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彻底破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他最担心的事情,他竭力想凭借穿越者的先知和智慧去化解、去避免的悲剧性循环,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阳光依旧炽烈地照耀着华北平原,田野里的禾苗正在努力生长,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但他却感到一股深彻骨髓的寒意,正从心底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思维。前路,注定将是更多的权谋算计,更多的铁血交锋,以及……更多的生灵涂炭。
次日,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快马和信鸽,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引发了无数的猜测、恐慌与叹息。
与此同时,北京的大明朝廷,由朱由崧颁布正式诏书,公然废除了前一日在武英殿刚刚下达的册封圣旨。诏书中措辞严厉,颠倒黑白,极力渲染李自成的“凶悖”,斥责其“假意归顺,实怀叵测,于受封之日,城外伏设重兵,冲击官军,杀伤锦衣卫校尉无数,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并以此为借口,正式向大顺政权宣战,号令天下兵马,“共讨逆贼”,仿佛昨日武英殿中的庄重承诺与虚伪笑容从未存在过。
明顺战争,这场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喜悦余温尚未散尽时,便骤然爆发的内战,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全面爆发了。它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祥的阴影,再次笼罩了这片饱经创伤、亟待恢复生机的土地,将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人们,重新推入了恐惧与不确定的深渊。
戚睿涵坐在一路西行、颠簸不止的马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刚刚从战乱中复苏景象的原野村落,看着那些在田间低头劳作的、面容模糊的农夫,心中五味杂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沉重的忧虑。
抗清民族统一战线的胜利所带来的短暂欢欣与团结,尚未完全散去,内战的阴云却已如此迅疾而残酷地再次集结,并且是由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亲手点燃。他的担忧,他试图改变的历史惯性,最终还是成了必须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前路茫茫,通往西安的官道漫长而曲折,正如这即将再次陷入战火的神州命运,充满了未知的艰难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