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江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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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府的春日,总带着几分黄土高原的干冽气息。
风从北方吹来,卷起细碎的黄沙,打在虎贲军第八路军统帅府邸的青砖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即便是在满清覆灭、举国似乎即将迎来新生的弘光五年,这风也未曾变得柔和。只是今日吹入府邸的风,似乎格外滞重,卷着尘埃,在庭院中打着旋,绕着那棵百年老槐树徘徊不去,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搅动着这片天地。
老槐树的枝桠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干燥的春风中微微颤抖,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但站在廊下的戚睿涵,心头却无半分春日的惬意。他刚刚送走了北京来的钦差,那明黄的绢帛,鎏金的字体,以及钦差那看似恭谨实则暗藏机锋的笑容,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
这位来自未来的大学生,此刻身着一袭青灰色长衫,面容比初来这个时代时成熟了许多,眼神中既有属于这个时代的坚毅,又藏着一丝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忧思。他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卷到廊下的槐树嫩叶,指尖摩挲着叶片的纹理,思绪却飘得很远。
“这么快就要走到这一步了吗?”他喃喃自语。作为知晓历史走向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邀请”背后可能隐藏的杀机。在他所知的历史中,类似的戏码屡见不鲜——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董小倩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手中捧着一件薄披风,轻轻为他披上。“风大,当心着凉。”她的声音依旧清柔,带着江南水韵,经过这些年战火的洗礼,那份柔韧却愈发明显。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紫色襦裙,外罩浅青色比甲,发髻简单挽起,插着一支银簪,素净中透着坚毅。
她顺着戚睿涵的目光看向庭院中那棵老槐树,轻声道:“旨意……果然来了。”她的语气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担忧。
戚睿涵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低沉:“嗯,加封李大帅为顺王,永镇大明西北,即日赴京,接受陛下的‘款待’和册封。”他将“款待”二字咬得略重,其中的讽意不言而喻。
董小倩沉默片刻,纤长的手指替他理了理披风带子。她的手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细腻,指腹有着常年习武、握持兵器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戚睿涵终于转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忧虑,他握住董小倩的手,从她掌心汲取着温度,“小倩,这像不像一场鸿门宴?像不像……我那个时代听说过的‘重庆谈判’?”历史的阴影与现实的风险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朱由崧移驾北京才多久?龙椅还没坐热,就急着要解决心腹之患了。联顺抗清时自然是你好我好,如今清虏已灭,刀锋该转向内部了。李帅此去,凶多吉少。”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李自成那张饱经风霜却日益沉稳的面庞。这些年来,他亲眼看着这位曾经的草莽英雄,如何在战争的熔炉和戚睿涵带来的些许“未来见识”影响下,逐渐蜕变为一个更具政治眼光和胸怀的领袖。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而战,更多的时候,他开始思考如何真正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休养生息,如何重建秩序,如何避免重蹈明末覆辙。李自成甚至开始学习识字,阅读戚睿涵简化整理的一些治理理念,虽然进步缓慢,但其态度令人动容。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戚睿涵叹了口气,拉着董小倩的手走到廊边的木栏旁坐下,“李帅他……历经磨难,好不容易看到山河光复的曙光,若是在北京城有个闪失,这刚刚平静下来的天下,立刻就会再起烽烟。届时,好不容易驱逐了外虏,又要陷入内战的泥潭,苦的还是百姓。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岂非付诸东流?”
董小倩反手握紧他微凉的手,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李帅自有决断。这些年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冲杀的闯将。我们进去吧,诸位将军和大臣都在议事厅等着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无论前路如何,我总在你身边。”
戚睿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向气氛凝重的议事厅。廊外庭院中,那阵诡异的旋风仍未完全散去,卷着沙尘和落叶,在春日的阳光下打着转,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统帅府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这间大厅原是前明秦王王府的正殿,高大宽敞,穹顶绘着斑驳的彩画,如今撤去了奢华的装饰,显得简朴而肃穆。那封圣旨被放置在主位前的紫檀木案几上,明黄色刺眼夺目,如同一条蛰伏的金鳞毒蛇,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气息。
李自成尚未到来,下首的顺军文武已经按捺不住,议论声如同沉闷的雷声在厅内滚动。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汗味和一种焦灼的情绪,让人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压抑起来。
大将刘体纯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霍然站起。他身材魁梧,满面虬髯,声如洪钟,震得梁柱似乎都在微微作响:“他朱由崧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被清军撵得如同丧家之犬,是我们大顺,是李帅及时支援了他南明的残兵败将,联合抗清。如今倒好,鞑子刚被赶跑,他就想来摘桃子,卸磨杀驴了?封个劳什子顺王?我看是阎王爷的请柬!”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刘体纯是最早跟随李自成起事的老兄弟之一,性格耿直火爆,对李自成忠心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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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将军说得对,”另一员悍将田见秀接口道,他脸上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北京那是龙潭虎穴!咱们在西安、在西北经营得好好的,兵强马壮,府库充盈,凭什么他一道圣旨,咱们大帅就要去冒险?我看,干脆不理他,咱们拥立李帅在西安登基,跟他明廷划江而治!”田见秀心思较刘体纯细密些,但也同样主张强硬。
“对,划江而治!”
“不能去北京!”
“这分明是诡计,朱家皇帝就没安好心!”
一众武将纷纷附和,群情激愤,手按刀剑,似乎只要李自成一声令下,就要立刻点兵杀向北京。
文臣一侧,以丞相牛金星、大学士宋献策为首,虽然不像武将那般激愤外露,但眉头也紧紧锁着,面色凝重。牛金星捻着下颌稀疏的胡须,缓缓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陛下此举,名义上是加封,实则是试探。试探我大顺是否真心归附,试探李帅的野心还剩几分。若不去,便是授人以柄,给了明廷发动内战的口实,天下舆论也会指责我等不顾大局,破坏统一。可若去……”他拖长了语调,摇了摇头,“风险确实极大。当年楚霸王鸿门宴,若非项伯、樊哙等人周旋护卫,恐怕也难以脱身。如今北京城,兵马皆在明朝掌控,可比当年的鸿门宴凶险百倍啊。”
宋献策点头附和,他身形瘦小,但眼神锐利,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牛丞相所言极是。朱由崧身边,如今聚集了不少原东林、复社之人,以及史可法这等迂直忠臣,他们或许渴望统一,但理念与我等不同,难保不会借此机会‘正本清源’。更需警惕的是马士英、阮大铖之流,他们或许更欲借此机会清除异己,巩固权位。李帅安危,关乎我大顺数十万将士之前程,关乎西北数百万百姓之生计,不可不慎重。”他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在椅背上轻轻敲击,显露出内心的焦虑。
议事厅内顿时分为两派,一派以刘体纯、田见秀为首,主张强硬对抗,绝不奉诏,甚至建议李自成称帝;另一派则以牛金星、宋献策为代表,忧心忡忡,分析利弊,难有定论,倾向于谨慎周旋。争吵声,辩解声,忧虑的叹息声,混杂在一起,让整个大厅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还有一些中下层将领和文官则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表态,目光不时瞟向门口,等待着那个最终能拿主意的人。
戚睿涵和董小倩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静静地听着。戚睿涵的心不断下沉,眼前的场景,与他所知的那段历史何其相似。团结对外的危机一旦解除,内部的裂痕便会迅速扩大,甚至演变为更残酷的厮杀。他注意到,坐在文官队列稍后位置的顾君恩,也是眉头深锁,但并未发言,似乎在深思着什么。这位以战略眼光着称的谋士,此刻的沉默反而更引人注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卫兵的高声通报,声音穿透了喧嚣:“大帅到——”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大厅内变得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李自成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箭衣,腰束布带,脚蹬千层底布鞋,并未披甲,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的面色平静,古铜色的脸庞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和战火的痕迹,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全场的焦点。
他走到主位前,并没有立刻坐下,目光先是在那明黄圣旨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没有任何波动,随即抬起,缓缓扫过每一位部下或激动、或焦虑、或期待的脸庞。他的目光在戚睿涵身上略有停顿,微微颔首,然后转向众人。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李自成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也让纷杂的议论彻底平息,“陛下的旨意,封我为顺王,命我进京受封。诸位都是跟着我李自成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维系这西北大局的栋梁。有什么想法,都说来听听,畅所欲言。”
刘体纯第一个忍不住,抱拳道,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但依旧急切:“大帅,这分明是朱由崧的诡计,北京去不得。咱们如今兵强马壮,控弦之士数十万,战将千员,陕西、甘肃、宁夏尽在掌握,何须看他朱家的脸色?您若登高一呼,兄弟们必定誓死追随,打进北京城,夺了那鸟皇帝的位子。这天下,本就有大帅您一份!”
“体纯!”李自成淡淡地喝止了他,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等起兵,初衷并非为了称王称帝。”他目光平和,却让刘体纯感到一股压力。
刘体纯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在李自成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把后面更激烈的话语咽了回去,悻悻地坐下,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
田见秀见状,换了个角度劝道:“大帅,就算不立刻翻脸,这北京城也绝不能去。咱们可以借口军务繁忙,或者身体不适,拖延些时日,看看风色再说。或者,派一位得力之人,比如牛丞相或者宋军师,代表大帅前去,探听虚实……”
李自成微微摇头,目光转向文臣这边:“牛丞相,宋大学士,你们的意思呢?”
牛金星起身,躬身道:“大帅,臣等以为,去与不去,各有利弊。不去,则失大义于天下,明朝可借此宣扬我大顺割据自立,心怀异志,将来若起刀兵,舆论于我不利,且给了对方准备和时间。去,则风险难测,需做好万全准备。或可要求明朝派出重臣、皇子乃至陛下亲信为使,至西安册封,以示诚意,降低风险。同时,亦可借此提出我方条件,如确认西北自治之权,保障我军编制,商议赋税比例等。”
宋献策补充道:“牛丞相所言,老成谋国。此外,还需命令河南、湖北前线各部提高警惕,严密布防,以备不测。大帅若决定前往,护卫力量必须精锐,且需提前规划路线、安排接应。京城之内,也需设法联络可靠之人,以为内应。”他的思路显然更侧重于实际操作和风险管控。
李自成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脸上看不出丝毫倾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戚睿涵身上。
“元芝,”他叫着戚睿涵的表字,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重视,“你从未来而来,见识与我们这些困于当下之人不同。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戚睿涵身上。这位年轻的“异人”,凭借其独特的见识和几次关键性的献策,早已在顺军高层中建立了相当的威信,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完全信服他这个“空降”的年轻人。
戚睿涵感受到汇聚而来的目光,有期待,有审视,也有若有若无的嫉妒。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对着李自成和众人行了一礼。他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产生重要影响,必须既表明立场,又顾及各方情绪。
“大帅,诸位将军、大人,”他环视四周,声音清晰而稳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沉着冷静,“在下以为,北京,绝不能去。”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阐述那个遥远时空的教训,同时又不能透露太多“天机”以免引起恐慌或误解:“在下所知的那段历史,呃,或者说,一种可能的历史轨迹中,也曾有过类似的情形。一方领袖应邀前往对方核心之地进行和谈,结果身陷囹圄,被长期软禁,最终导致双方信任彻底破裂,内战全面爆发,生灵涂炭,国力大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陛下此举,名为册封,实为试探,甚至可能是诱捕。大帅身系西北军民之望,乃我大顺军心民心所系,岂可轻易涉险?”
他看向李自成,语气变得更加恳切:“大帅,和平统一,乃民心所向,亦是我等夙愿。但和平,不能建立在单方面的冒险和退让之上,更不能以领袖的安危作为赌注。若明朝真有诚意,当如牛丞相所言,派遣足够分量之人前来西安,共商国是,昭示天下,而非以一纸诏书,命大帅孤身入京。这于礼不合,于理不通,其中必有蹊跷。在下恳请大帅,以自身安危为重,以数十万将士的前途为重,以这西北乃至天下渴望和平的百姓为重,暂缓此行,从长计议。至少,需待明朝拿出更多诚意,做出更可靠的安全保证。”
戚睿涵的话,逻辑清晰,引据有力,说出了在场大多数武将和部分文臣的心声,众人纷纷点头,低声附和,期待地看向李自成,希望他能采纳这个相对稳妥的建议。
李自成沉默着,他背着手,缓缓踱到窗前,望着窗外西安城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议事厅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那寻常百姓的生活气息,与厅内决定天下命运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久,李自成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者犹豫的神情,反而有一种异常澄澈的平静,一种做出了重大决定后的释然与坚定。
“元芝,诸位的好意,你们所虑的风险,我李自成心领了,也明白。”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每个字都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你们担心的,我都明白。北京或许是龙潭虎穴,朱由崧或许包藏祸心,马士英、阮大铖之流或许正设下陷阱。这些,我岂能不知?我李自成一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他走回案前,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圣旨绢面,眼神却飘向了远方,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看到了这片土地上无数挣扎求生的百姓。
“你们可还记得,我李自成当年,是因何提着一口破刀,跟着高迎祥舅舅,走上这条路的?”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遥远的追忆,以及深沉的、刻骨铭心的痛楚,“不是因为我想当皇帝,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野心。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啊,兄弟们!”
他的目光扫过刘体纯、田见秀等一干老兄弟,他们的眼神中也流露出追忆和痛楚。“陕北,连年大旱,赤地千里。朝廷的赋税,官府的盘剥,豪强的欺凌,一样都没少。树皮吃光了,草根挖尽了,观音土……那是怎样的一副人间地狱?”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亲眼看着乡邻饿死,看着父母双亡……那时候,造反,是唯一的活路。我们起义,最初所求,不过是有一口饭吃,有一条活路,能让跟着我们的穷苦人不被饿死。后来队伍大了,想的也不过是‘均田免赋’,‘迎闯王,不纳粮’,让跟咱们一样的穷苦百姓,能喘一口气,能活下去,能有点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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