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尘埃落定与未竟之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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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裹挟着远山残留的雪腥气和黑龙江解冻后江水的湿冷湿气,如同一条冰冷的巨蟒,卷过外东北广袤而黝黑的土地。弘光五年的初夏,在这里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去冬的凛冽余威。这片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土地上,焦黑的木料与破碎的砖石混杂在泥泞中,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风暴般的攻势。
明军与新近归附的索伦、达斡尔、鄂伦春等部族组成的联军,如同摧枯拉朽的洪流,横扫了雅克萨、尼布楚等沙俄据点。哥萨克们依仗的火绳枪和简陋的原木堡垒,在复仇的炮火与各族战士悍不畏死的刀锋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那些企图在远东肆意妄为的冒险者,从未料到会在看似羸弱的明帝国边陲,遭遇如此坚决且携带着覆灭满洲赫赫声威的反击。
一座座建立在华夏故土上的异国堡垒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被点燃,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最终化为焦炭与灰烬。被掳掠的边民得以重见天日,他们枯槁的脸上淌下浑浊的泪水,朝着南方故土的方向叩拜。曾经在此傲慢飘扬的双头鹰旗帜,被践踏在联军将士的脚下,浸透了泥泞与血污,象征着这片被遗忘已久的广袤黑土地,终于彻底重归华夏版图。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关内,自然又是一番举国欢腾。茶楼酒肆间,说书人唾沫横飞地渲染着王师北定、犁庭扫穴的雄壮;士林学子们慷慨激昂,赋诗作文,颂扬着中兴气象。然而,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之下,在帝国权力中枢的北京城,一场关乎罪与罚、忠诚与背叛的终极审判,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其引力甚至压过了遥远的边功。
北京城,这座古老的帝都,在经历了清军仓皇撤离时的短暂混乱与明军主力入城后的严厉肃清,已逐渐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与繁华。街道上的垃圾和战争痕迹被清理,商铺重新开张,叫卖声此起彼伏。
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愈发温暖的春日阳光下,闪烁着近乎崭新的金色光泽,仿佛急于洗刷掉那短暂却深刻的、属于关外异族的烙印——那些马蹄袖、金钱鼠尾留下的屈辱记忆。
然而,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肃杀。那是一种胜利后的虚脱,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隐忧。尤其是在这个特定的日子,这种肃杀凝聚在了京城西南一隅——菜市口。
时近正午,菜市口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刑场周围被明军兵士层层把守,他们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秩序,将汹涌的人潮阻挡在安全线外。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贩夫走卒、士绅文人、妇孺老幼,挤得水泄不通。他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脸上交织着好奇、愤恨、以及对血腥场面某种原始的期待。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尘土味,以及一种莫名的、令人心悸的躁动。
今日,将被明正典刑的,是张晓宇。
这个名字,连同他所犯下的“罪行”,早已通过朝廷的邸报、张贴在各处的告示以及口耳相传的市井流言,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官方文书中,他是“前明生员,屈身事虏,为虎作伥”;在民间传说里,他是“罔顾人伦,以妖术造毒烟疫病,助纣为虐”的魔头。他是汉奸的典型,是导致无数军民在战场上痛苦死去、无数家庭破碎的元凶之一。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骚动和官兵的呵斥声中,囚车在精锐士卒的押解下,碾过青石路面,发出沉重的辘辘声,缓缓驶入刑场中心。囚笼打开,一个身影被粗暴地拖拽出来,踉跄着跪倒在刑台之上。
他穿着一身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囚服,头发如同乱草般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皮肤苍白中带着污迹,脸颊上有明显的淤青,那是囚禁期间或是押解途中留下的印记。
昔日作为理工科大学生的那份精明、算计,甚至是因为穿越而带来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此刻早已荡然无存,被巨大的恐惧、长期的折磨以及希望的彻底泯灭所吞噬,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麻木。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跪在那里,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泥塑。
监斩台临时搭起,高出地面丈余,上面端坐着今日的主宰——监斩官史可法。他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沉郁如铁铸,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台下的一切。在他身后,肃立着诸多明朝文武大员,神色各异,或凝重,或漠然,或隐含快意。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在抗清战争中凭借军功崭露头角的原顺军、西军将领也赫然在列,他们大多穿着不同于明军制式的铠甲,脸上带着草莽豪杰特有的悍勇与风霜之色,冷眼看着这场大明朝廷主导的审判。他们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如今南北联合、共同抗清并取得彻底胜利的复杂政治局面。
人群之中,一个并不起眼却能清晰俯瞰刑场全貌的角落,站着两个与周围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一个是李大坤,他如今是宫中受赏的御厨,穿着一身崭新的绸布衣服,体态比穿越前更加壮硕了些,但此刻,华服之下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的双手紧紧攥在身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毕露。他下意识地做出一个想去摸腰间东西的动作,仿佛那里还别着他赖以生存、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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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是戚睿涵,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像是寻常书生打扮,面容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唯有他那微微抿紧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眼底深处偶尔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波澜——那里面有痛惜,有回忆,有愤怒,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悲哀——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他们看着那个跪在刑场中央的身影。那个曾经在大学的教室里,为了一个经济学公式或者一次小组作业与他们争论不休的同学;那个曾经在舟山金色的沙滩上,与他们一起追逐嬉笑,畅想未来的青年;那个因袁薇而和戚睿涵大打出手的小气男友;那个一同被抛入这个时空乱流,本该互相扶持的“同类”……如今却以如此不堪、如此耻辱的姿态,跪在万千民众的唾骂与仇恨之中。时空的强烈错位感与现实的血腥残酷死死交织在一起,让戚睿涵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胃里有些翻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旨官尖利而缺乏感情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菜市口上空喧闹的声浪。他开始用一种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腔调,历数张晓宇的罪状:背弃祖宗,投靠建虏;以其奇技淫巧,研制猛烈火器,助长虏势;尤甚者,罔顾天道人伦,创制毒烟瘴雾,散播疫病脓毒,致使我大明及顺军将士死伤枕籍,百姓流离,生灵涂炭……每念出一条具体的、沾满血污的罪行,底下的人群便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沸水,爆发出一阵更加激烈、更加狂怒的浪潮。
“狗汉奸,不得好死!”
“用毒气害我爹(我儿子/我兄弟),天打雷劈啊!”
“我儿子被他拿去做活体实验,惨死在瘟疫之下。真是丧尽天良,不知道他的良心何在!”
“杀了他,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扒了他的皮,点天灯!”
愤怒的吼声、凄厉的哭嚎、恶毒的诅咒,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刑场的顶棚。烂菜叶、臭鸡蛋、土块、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石子,如同密集的雨点般,越过兵士的阻拦,砸向刑场中央那个蜷缩的身影。张晓宇瑟缩着,拼命地想低下头,把脸埋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枯叶。
人群中,那些声音最为嘶哑、哭喊最为悲切的,往往是失去了亲人的遗属。一个老妇人瘫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哭喊着儿子的名字,说他就是死在了南阳城下那场绿色的毒雾里;一个失去手臂的年轻军汉,双目赤红,用剩下的独臂指着张晓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声音里饱含的血泪与彻骨的仇恨,足以让任何尚有良知的人为之动容,也足以将任何求情的念头碾得粉碎。
史可法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他久经沙场,又身居高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喧闹的刑场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些压抑的啜泣和低声的咒骂。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台下跪着的张晓宇,声音洪钟般响起,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张晓宇,尔本汉家子弟,虽非科举正途,亦曾读圣贤之书,当知华夷之辨,忠孝之节。然尔屈身事虏,认贼作父,更以其所学,造此等有伤天和、惨无人道之凶器,助纣为虐,祸国殃民。南阳毒烟,平阳疫病,山海关外累累白骨,皆尔之罪孽。山西、河南,尔等以毒气熏大明将士以求速胜;淮安、凤阳,尔等散播瘟疫致使军民遭殃,十室九空。尔之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他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带着凛然的正气和无法抗拒的审判力量,“今日,按《大明律》,判尔斩立决,枭首示众,以告慰天下冤魂,以正纲常视听。尔……还有何话说?”
这最后的问话,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道催命符。张晓宇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双因为极度恐惧而布满血丝、几乎凸出的眼睛。脸上混杂着污泥、泪痕和刚才被砸出的蛋清菜叶,显得狼狈而癫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嘶哑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
“我……我是被迫的,是鞑子,是那些建虏逼我的,我不做,我不做他们立刻就会杀了我。那些技术……那些化学公式、医学知识……它们本身没有错,它们可以用来做好事,可以用来发展……是时代,是这个该死的吃人的时代,是它逼我的!”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疯狂地扫视,如同溺水者寻找最后一根浮木。终于,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戚睿涵和李大坤。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一种混合着绝望和最后希望的光芒骤然亮起,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睿涵,大坤,是你们,救救我!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看在我们一起从那个世界来的份上,我们才是一起的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帮我求求情,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地位,求求你们了——!”
这声凄厉的、饱含着穿越者秘密的呼喊,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刺穿了李大坤的心防。他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到张晓宇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极致的恐惧,想起了大学时一起打游戏、一起在深夜食堂吃泡面的日子,一种巨大的同情和物伤其类的悲哀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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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了半步,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一句“他或许真是被迫的”或者“能否留他一条活命”之类的求情话语,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封锁。然而,他的目光掠过周围那些愤怒到扭曲的面孔,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想起邸报上描述的毒气造成的惨状,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那里,变得无比苍白、无力。在这滔天的民愤和铁证如山的罪责面前,任何为张晓宇开脱的言辞,不仅徒劳,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他最终只是痛苦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猛地别过头去,粗壮的肩膀微微耸动,不忍再看。
戚睿涵的心也在张晓宇呼喊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无法呼吸。同学之谊,穿越前在科技馆里因为袁薇而产生的争执别扭,那些在现代校园里无忧无虑、充斥着公式、实验和青春烦恼的点滴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平静而珍贵的回忆。然而,这丝温情仅仅持续了一刹那,便被更加沉重、更加血腥的画面所覆盖、所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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