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盛京残阳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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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陷落的消息,如同腊月里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碴与绝望,瞬间席卷了尚未安稳下来的盛京。这座被清廷暂定为“行在”的故都,仿佛一个惊魂未定的迁徙者,尚未从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混乱中喘过气来,便被这更为沉重的打击按入了冰窖。
市井街巷间,往日八旗子弟尚存的几分骄矜气焰被仓皇与疑惧取代,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惶恐。就连那呼啸而过的北风,也似乎带着北京皇城沦陷时的哀鸣与血腥气,刮得人脸颊生疼,心头发冷。
盛京皇宫,这座比北京紫禁城局促得多的旧日宫阙,此刻更显得压抑逼仄。殿宇的飞檐翘角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勾勒出僵硬的轮廓,仿佛也承载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国难重负。
宫墙之内,往日八旗贵胄的喧哗与傲慢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感的惊惶。廊檐下披甲持锐的侍卫,一个个面色凝重,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重一点就会震落殿角的积雪,或是惊动了冥冥中即将降临的更大灾祸。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恐慌,如同逐渐弥漫的毒雾,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鳌拜是在一片黯淡天光中,被人用简陋的担架抬回他那位于盛京内城、距离皇宫不远的府邸的。这位素以勇悍绝伦着称的巴图鲁,此刻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苍鹰,狼狈不堪。他后背那处被南明大将沐天波狼牙棒狠狠砸中的伤口,虽经军中医官粗略包扎,依旧不断洇出大片深褐色、触目惊心的血污,将厚厚的棉袍浸透、板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碎裂般的剧痛,让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方能不呻吟出声。
府邸内的仆从们早已得到消息,此刻皆屏息凝神,垂手侍立在庭院和廊下,大气不敢出。昔日里,主子回府,必是前呼后拥,声若洪钟,带着战场上的煞气与朝堂上的威严。可如今,抬进来的却是一个气息奄奄、面色灰败的伤者。那种笼罩在全府上下的不祥与悲凉,比盛京户外的严寒更刺入骨髓。
鳌拜被小心翼翼安置在暖炕上,炕烧得温热,却驱不散他体内的寒意与心中的冰霜。他眼神浑浊地望着屋顶绘制的祥云纹样,那曾经象征着他青云直上、战功彪炳的图案,此刻在他眼中却扭曲、模糊,仿佛在嘲笑着他的败绩。
皇城失守,幼主福临与两宫皇太后在摄政王多尔衮的护持下仓皇“北狩”(实为溃逃),自己身为亲信大将,非但未能护得周全,反而身负重伤,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回这“行在”之地……这奇耻大辱,远胜于背后那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伤势。往日的锐气、骄横,在现实的残酷打击下,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屈辱、愤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
亲兵头领阿克占跪在炕边,低声道:“主子,药已煎上,您千万保重身子……”他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
鳌拜喉结滚动,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北京……如何了?”他明知结果,却仍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阿克占低下头,不敢看他:“主子……城破当日,我军……溃散……具体情况,尚未有确切消息。”
鳌拜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渗出一丝血线。他不再追问,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
阿克占默默退到一旁,与其余几名心腹亲兵交换了一个忧惧的眼神。府邸内,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鳌拜沉重而痛苦的呼吸声,连侍女端着药碗进来时,那细微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她们几乎是踮着脚尖,将药碗放在炕边小几上,便慌忙退下,唯恐惹恼了这位脾气本就暴烈、此刻更是濒临崩溃边缘的主子。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传到了张晓宇的耳中。他如今在这风雨飘摇的清廷小朝廷里,地位颇为特殊且显赫。凭借着一手在这个时代被视为“奇技淫巧”,实则远超时代的科技知识——尤其是那些经过他“改良”、威力惊人的火铳、火炮,乃至那架惊世骇俗、曾短暂升空侦察的载人“飞机”模型。他深得摄政王多尔衮的赏识和倚重。虽无显赫爵位在身,仅挂着一个工部侍郎的虚衔,却俨然是摄政王身边最炙手可热、言听计从的红人之一,即便是那些眼高于顶的满洲亲贵,见了他也得客气几分。
他的居所并非传统官邸,而是一处被他改造得颇具现代实验室风格的独立院落,院内时有硫磺、硝石等物气味散发,偶尔还会传出奇异的金属敲击声。听闻鳌拜重伤逃回的消息时,张晓宇正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工房里,用一块麂皮细致地擦拭着一架新近改进的“百发连铳”模型。这连铳结构精巧,虽仍是前装燧发,但供弹方式和射速已远非这个时代清军装备的鸟铳可比。
听到心腹低声禀报,张晓宇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枪管上停留了片刻。他缓缓抬起头,工房内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那是一张年轻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阴沉与算计的面孔。眼中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鳌拜那样的猛将,竟也败得如此凄惨?随即,这惊诧便被一种更深沉、更灼热的东西所取代——那是压抑已久的仇恨,混合着权力欲望的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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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连铳模型,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盛京冬日早临的黑暗瞬间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远处,鳌拜府邸方向的灯火,在他眼中如同风中残烛。
“时候到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这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在寂静的工房里回荡,令那名跪地禀报的心腹侍卫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张晓宇没有立刻行动。他深知,越是关键时刻,越需谋定后动。他唤来那名心腹,此人名叫博图,原是一名被掳掠来的汉人包衣,因身手矫健、心思缜密且对张晓宇绝对忠诚而被提拔。张晓宇屏退左右,室内只余他们二人。
“鳌拜伤势究竟如何?府内情形怎样?”张晓宇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眼神锐利如鹰。
博图躬身,详细禀报:“回主子,奴才买通了太医署的一个小吏,据他透露,鳌拜内腑受创极重,肋骨断了两根,其中一根险些刺入肺腑,加之失血过多,能撑回盛京已是奇迹。如今高烧时作,昏迷之时多,清醒之时少,太医署的人私下都说,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府内如今人心惶惶,管事的是跟随鳌拜多年的老管家哈尔巴,此人精明能干,但贪财好利,眼下正为主子的伤势和府邸的前程忧心忡忡。”
“哈尔巴……”张晓宇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那屈辱的一幕。那时他刚穿越至此,身份低微,因私自逃亡不慎冲撞了时任巴牙喇纛章京的鳌拜。鳌拜暴怒之下,命人将他按住,亲手用铁鞭打断了他的双腿。当时,就是这个哈尔巴,一边谄媚地递上鞭子,一边用言语煽风点火,那张带着讨好笑容的脸,至今想起,仍让他恨意难消。
“好,很好。”张晓宇眼中寒光更盛,“贪财好利?忧心前程?这正是可以利用之处。”他低声对博图吩咐了一番,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够听清。博图边听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接受一项普通的任务。最后,他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身影迅速融入盛京冬日浓稠的黑暗之中,如同鬼魅。
次日傍晚,天色刚刚擦黑,哈尔巴便被博图“请”到了张晓宇的私室。这间私室位于院落深处,陈设简单却戒备森严,墙上挂着精细的地图与各种奇异的机械图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与草药混合的奇特气味。
哈尔巴心中惴惴不安,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虽贵为鳌拜府上的大管家,在一般官员面前也算有几分体面,但在张晓宇这等摄政王面前的红人面前,终究只是个高级奴才。他不知这位权势熏天、手段诡异的张侍郎为何单独召见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张晓宇屏退左右,亲自关上门,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桌上那盏摇曳的牛油灯发出的昏黄光晕。他没有寒暄,甚至没有让座,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哈尔巴,鳌大人伤势如何了?”
哈尔巴连忙躬身,几乎将身体折成九十度,声音带着惶恐与谄媚:“回张侍郎话,劳您动问。我家老爷……伤势极重,高烧不退,昏迷之时多,清醒之时少,咳血不止……太医来看过几次,开了方子,但……但情况很不妙,怕是……”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嗯,”张晓宇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早有所料。他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积雪覆盖、形态嶙峋的假山枯树,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窗外并不存在的耳朵听了去,“哈尔巴,你可知道,鳌大人与我,昔日有些……龃龉?”
哈尔巴心头猛地一凛,这事他岂能不知?当年他就在现场,他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腰弯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声音颤抖:“这个……小人……小人略有耳闻……都是过去的事了,张侍郎您大人大量……”
张晓宇转过身,目光如锥子般死死钉在哈尔巴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与恨意,让哈尔巴如坠冰窟,后面奉承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我张晓宇,并非睚眦必报的小人。”张晓宇的语气忽然变得“诚恳”起来,但这诚恳背后,是更深沉的算计,“如今国难当头,北京沦陷,皇上与摄政王暂驻盛京,正是用人之际,亟需凝聚力量,共度时艰。鳌大人乃国之栋梁,满洲博图鲁的楷模,若能康复,于大清,于摄政王,都是莫大的幸事,亦是稳定人心之关键。”
他顿了顿,观察着哈尔巴的反应,见其面露困惑,才继续道:“我这里,有西洋传教士进献的秘制药散,据说是用极西之地的珍稀药材配制而成,对外伤内淤,尤其是内腑震荡、淤血不散有奇效,远非太医署那些温吞方剂可比。”
哈尔巴似乎有些明白了,却又更加糊涂。既然张侍郎有意示好献药,为何如此隐秘?直接通过太医署或者摄政王赐下,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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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具诱惑力,又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只是……唉,你也知道,鳌大人素来不喜我,对我成见极深。若由我出面献药,他定然心生疑虑,非但不用,恐怕还会怪罪于我,甚至迁怒于你。如此一来,非但救不了鳌大人,反而可能激化矛盾,于国于己,皆是不利。”
他走近两步,几乎凑到哈尔巴耳边,指着他一字一顿道:“所以,此事需由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药混入鳌大人的日常汤药之中。用量需谨慎,每次只需指甲盖些许即可,此药无色无味,混入药中绝难察觉。”
哈尔巴闻言,如遭五雷轰顶,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张……张侍郎……您……您这是让小人……下……下毒?”他几乎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下毒?”张晓宇嗤笑一声,脸上露出被误解的“不悦”与“坦荡”,“哈尔巴,你把我张晓宇看成什么人了?我若要害鳌拜,何须用这等手段?等他自然伤重不治岂不更好?这确是救命的良药。只是借你之手,行此权宜之计罢了。”他的声音又压低,充满了蛊惑,“你想想,鳌大人待你如何?你鞍前马后伺候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在他眼里,你终究不过是个奴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动辄打骂。他若就此去了,你这管家之位还能保住吗?新主子会如何待你?府中那些虎视眈眈的,能不落井下石?”
这番话,如同毒蛇,精准地钻入了哈尔巴内心最隐秘、最脆弱的角落。他想起鳌拜平日里的专横跋扈,对自己的颐指气使,府中其他管事若有若无的排挤……若鳌拜真死了,树倒猢狲散,自己这大管家的风光日子恐怕也到头了,甚至可能被清算旧账。
张晓宇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知道火候已到,抛出了最后的诱饵:“此事若成,鳌大人得以康复,你便是救主的第一功臣。届时,我自会在摄政王面前为你美言,重赏自不必说,擢升官职亦非不可能。退一万步讲,即便……即便鳌大人伤重难返,最终不治,那也与你用药无关,是伤势本身所致。而你看清了形势,提前向我靠拢,便是大功一件。事后,你可立刻来找我,我保你平安,并将你留在我府里,视你如亲属兄弟,保你日后荣华富贵,远胜在这鳌拜府中担惊受怕。如何抉择,关乎你身家性命与前程,你可要想清楚了。”
威逼,利诱,对未来的恐惧,对财富权力的贪婪……种种情绪在哈尔巴心中激烈交战。他看着张晓宇那看似真诚,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又想起鳌拜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以及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贪念与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理智与忠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颤声道:“小人……小人明白了,小人愿为侍郎效犬马之劳,定将此事办妥。只求侍郎日后……不忘今日之言!”
张晓宇脸上浮现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的满意笑容,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走漏半点风声,后果你应该清楚。”他将一个小巧玲珑、触手温润的白色瓷瓶递了过去,再次叮嘱,“用量切记,指甲盖些许,混入汤药,每日一次即可。”
哈尔巴双手颤抖着接过瓷瓶,仿佛捧着一条毒蛇,又仿佛捧着通往富贵的天梯。他将瓷瓶紧紧攥在手心,藏入袖中,再次磕了个头,这才脚步虚浮地退出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密室。
是夜,鳌拜府内鸦雀无声。只有巡夜家丁单调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寒冷的夜空。
厨房里,为鳌拜熬药的炉火尚未熄灭,药罐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褐色的汤汁,散发出浓重苦涩的气味。哈尔巴借口亲自为老爷煎制秘方补药,支开了原本看守药炉的小丫鬟。他独自一人守在炉边,心脏狂跳不止,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在指尖。那粉末细腻无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的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无法将粉末准确倒入药碗。最终,他一咬牙,将粉末抖入刚刚滤出、尚且滚烫的药汤里。粉末遇水即溶,瞬间消失无踪,果然无色无味。他拿起药匙,颤抖着搅动了几下,试图让药性混合得更均匀,药碗边缘因此溅出了几滴褐色的汁液,落在灶台上,如同干涸的血迹。
当他端着这碗加了“料”的汤药,一步步走向鳌拜卧房时,感觉脚下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艰难。走廊里昏暗的灯笼,将他摇摆不定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形如鬼魅。
卧房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鳌拜躺在炕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而急促。当哈尔巴走近时,他竟微微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虽然浑浊虚弱,失去了往日的锐利锋芒,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猛兽般的本能警惕,缓缓扫过哈尔巴那极力掩饰却仍不自然的脸,最终定格在他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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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药?”鳌拜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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