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烽烟北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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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城外的原野,在初春的寒意中瑟缩。昨日那场春雨,非但未能涤净连日血战留下的污秽,反而将焦土、血迹与泥泂搅拌成了一锅暗红、粘稠的粥。
硝烟味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与尸骸腐败的恶臭,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涩感。马蹄踏过泥泂,不是清脆的哒哒声,而是沉闷的噗嗤声,溅起的泥浆浑浊不堪,点缀在骑士们的征衣和战马的皮毛上。
戚睿涵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他极目远眺,大同城巍峨却残破的轮廓在薄暮中显得格外狰狞。城墙之上,弹痕与箭簇留下的疮疤密布,几处坍塌的垛口用沙袋和木石勉强堵塞着。
那面象征着清廷统治的龙旗,在带着寒意的春风中猎猎作响,旗面本身也有几处破损,但它依旧顽强地飘荡着,在戚睿涵看来,这不像胜利的宣告,反倒像一头陷入绝境的猛兽,发出的最后喘息,带着不甘与垂死的疯狂。
他身侧的平西侯吴三桂,同样面色凝重如铁。这位年近五旬、历经百战的老将,眉宇间刻满了风霜与疲惫,连日攻城不克带来的焦虑,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沉淀得愈发深刻。但他紧抿的嘴唇和深邃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抬起马鞭,指向远处沉默的城墙,声音因连日嘶吼而沙哑:“睿涵,你看,爱星阿和满珠习礼这两个老狐狸,是铁了心要当这缩头乌龟了。他们倚仗城防坚固,火器又如此犀利……我们若再强行蚁附登城,只怕弟兄们的鲜血流干,也难撼动分毫。”
戚睿涵默默点头,他穿着的是顺军工匠根据他的建议改良的轻甲,兼顾了防护与灵活,腰侧皮套里,那柄不久前才由随军工匠勉强试制成功的“盒子炮”硌着他的腰胯,冰冷的触感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
这柄基于他模糊记忆描绘、结合此时代工匠智慧鼓捣出来的连发火铳,虽然工艺粗糙,可靠性存疑,弹匣容量也仅有十二发,但已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利器,是他面对这个残酷时代、面对那个同样来自未来的对手——张晓宇所带来的技术碾压时,为数不多的底气之一。“侯爷所言极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古训不欺。但如今形势逼人,多尔衮在关外虎视眈眈,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从容围城。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在野战中歼灭,或者……找到他们城防的破绽,一击致命。”
思绪不由得飘回昨日。顺军一支先锋敢死队,试图借着晨雾靠近城墙,挖掘地道或用火药爆破。结果,还未接近护城河,城头便爆发出密集的炮火。不仅仅是传统的红衣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更有数十门架设在巧妙工事后的改良版虎蹲炮,发出了更为尖锐急促的呼啸。
炮弹落点异常精准,爆炸威力远超此时代黑火药应有的水平,橘红色的火球腾起,裹挟着破片和冲击波,瞬间将敢死队吞噬。紧接着,几架顺军工匠依葫芦画瓢、勉强仿制清军“载人火风筝”的简陋飞行器,鼓足勇气升空,试图从空中投掷火油罐焚烧城楼。
然而,城头早已架设好的、类似原始加特林原理的“连珠铳”喷射出密集的弹雨,那些脆弱的飞行器如同被猎枪击中的鸟儿,在空中接连化作一团团凄美的火球,驾驶员甚至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便与他们的造物一同陨落。
战争的形态,因为张晓宇这个来自未来的“内奸”,正以一种畸形而残酷的方式加速演进。冷兵器肉搏的悲壮,与超越时代的热兵器屠杀交织在一起,让戚睿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烦闷和无力感。
那种熟知的历史被强行扭曲、走向未知深渊的恐惧,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大同必须拿下。这里是北伐的关键枢纽,是切断清军南北联系、吹响全面反攻号角的战略要地,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一名浑身沾满泥浆的斥候,骑着口吐白沫的战马飞驰而来,脸上混杂着疲惫与惊疑不定的神色,勒住马缰后甚至来不及平稳呼吸,便急声道:“侯爷,戚公子,北方……北方出现大量骑兵,烟尘蔽日,看旗号……似乎是蒙古人!”
“蒙古人?”吴三桂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握着马鞭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有些发白,“难道是清虏的援军?科尔沁部?还是喀尔喀部?”他迅速在脑中盘算着已知的蒙古各部动向。若真是清廷的蒙古盟友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到,与城内守军形成里应外合之势,那么顿兵坚城之下的顺军,将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气氛骤然紧张到了极点,周围的亲兵将领们纷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弓弩,目光齐刷刷投向北方,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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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他极目向北望去,只见天地相接之处,一道移动的黄褐色烟墙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无数面战鼓在同时擂响,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那声势,绝非小股游骑,至少是数千甚至上万规模的骑兵集群。
然而,随着那支庞大的骑兵队伍越来越近,一些眼尖的老兵和负责了望的哨兵开始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那队伍前方迎风招展的旗帜,并非人们熟悉的清军八旗或任何已知的蒙古盟旗,而是一面……苍狼白鹿旗。旗帜的布料显得有些陈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但旗帜中央那苍劲的狼鹿图腾,却在风中傲然挺立,带着一种古老而不屈的意味。
“是察哈尔部!”吴三桂身边一位头发花白、对蒙古各部旗号了如指掌的老将失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是林丹汗的部众,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戚睿涵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记忆深处关于明末蒙古历史的碎片信息瞬间拼接起来。林丹汗,蒙古最后一位名义上的大汗,坚持抗清,最终势孤力单,败亡于青海,其部众随之分散……其子额哲后来确实率部降清了,但额哲之弟,名叫阿布鼐……对,就是阿布鼐。历史上此人对清廷统治心怀怨恨,最终似乎也是被清廷找借口处死……
难道……一个难以置信却又合情合理的念头在他心中猛地升起,驱散了之前的寒意,带来一丝灼热的希望。
滚滚铁流在距离顺军主力阵前一里多的地方,显示出了极高的控马技巧,由狂奔逐渐转为小步慢跑,最终缓缓停下。扬起的尘土如同帷幕般落下,露出了骑兵们的真容。他们大多穿着传统的蒙古袍服,外罩镶铁皮甲,头戴各式皮帽,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粗犷与剽悍。队伍中驰出数骑,径直朝着顺军中军大旗而来。
当先一人,身材极为魁梧雄壮,仿佛一头人立而起的棕熊。他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眼睛锐利如翱翔于苍穹的雄鹰,顾盼之间自带一股威势。头戴一顶象征身份的貂皮帽,身披做工考究的镶铁皮甲,腰间挂着一柄装饰着宝石的弯刀,马鞍旁还挂着一张巨大的硬弓和满满的箭囊。他目光如电,扫过严阵以待、刀出鞘箭上弦的顺军阵列,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中军旗下最为显眼的吴三桂和气质独特的戚睿涵身上,用带着浓重蒙古口音,却异常清晰的汉语高声喊道:
“前方可是大顺平西侯吴将军麾下?我乃蒙古察哈尔部首领,孛儿只斤·阿布鼐。听闻顺军高举义旗,北伐清虏,光复华夏,特率我部忠诚儿郎,自草原远道而来,前来助战。愿与将军会猎于大同城下,共诛奴酋!”
声音洪亮如钟,在空旷的原野上滚滚回荡,清晰地传入了绝大多数顺军将士的耳中。刹那间,顺军阵中响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骚动和低语。是友非敌,竟然是来助战的蒙古骑兵。许多士兵紧握兵器的手稍稍放松,脸上露出了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吴三桂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光芒,但他毕竟久经沙场,见惯了风云变幻与阴谋诡计,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他催马上前几步,来到阵前,拱手还礼,声音沉稳有力:“原来是阿布鼐首领驾临,吴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首领威名,吴某在关内亦早有耳闻,林丹汗英雄了得,虎父无犬子。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适当的疑惑问道:“据吴某所知,察哈尔部与清廷之间,似乎……不知首领为何突然率军来援?此乃我军与清虏生死之战,吴某不得不慎。”
阿布鼐脸上那粗犷的线条瞬间绷紧,闪过一丝深刻的悲愤与毫不掩饰的恨意,他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吴三桂的话,声音提高了八度,如同受伤的狼王在咆哮:“吴侯爷不必疑虑,清廷欺压我蒙古诸部,绝非一日。他们强征我族青壮为前锋炮灰,掠夺我们赖以生存的丰美草场,视我黄金家族后裔如奴仆,视我蒙古勇士如猪狗。先父林丹汗联合明国、抗击清虏之志,我阿布鼐一日不敢或忘,时刻铭刻在心!”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情绪激动:“那多尔衮、福临,表面尊崇我蒙古,实则何曾真正将我蒙古人放在眼里?不过是利用我们为他们卖命。如今为了对付你们顺军,更是变本加厉,苛索无度,横征暴敛。前不久,竟敢将我察哈尔部世代相传的传统牧场,强行划拨给那些投靠他们、摇尾乞怜的科尔沁奴才。此等奇耻大辱,此等深仇大恨,简直不共戴天!”
他顿了顿,马鞭带着呼啸声,狠狠指向远处巍峨的大同城,声音愈发激昂:“更何况,这大同,这燕云之地,自古亦是我蒙古人纵马奔驰、贸易往来之地,岂容清虏独占,反过来用它来对付所有不愿屈服的人?今日,我阿布鼐代表察哈尔部,愿与大顺结为盟友,共击清虏。不仅要复我蒙古儿郎的自由与尊严,也要助顺朝光复华夏河山,将这帮关外的强盗赶回老家去!”
这番话掷地有声,情真意切,充满了被压迫者的愤怒和复仇的渴望。戚睿涵在一旁仔细观察着阿布鼐和他身后那些蒙古骑士。只见那些骑士们个个面带长途跋涉的风霜之色,眼神饥渴而锐利,充满了对战争的渴望和对清廷刻骨的怒火,他们紧握弯刀弓矢的手,他们看向大同城时那仇恨的目光,都不似作伪。
历史的轨迹在这里确实发生了微小的偏移,阿布鼐的选择,或许正是清廷长期以来对蒙古各部倒行逆施、竭泽而渔的统治方式所结出的必然恶果,也是自己这只“蝴蝶”带来的连锁反应之一。
“好!”吴三桂再不怀疑,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如释重负和昂扬斗志,“阿布鼐首领深明大义,胸怀坦荡,吴某佩服。能得首领暨察哈尔部英勇儿郎相助,实乃我军之大幸,亦是北伐之大幸。今日,你我便携手并肩,破了这大同,让清虏知晓,天下非其一人之天下,汉蒙豪杰,亦不可轻辱!”
戚睿涵也适时策马上前,对阿布鼐拱手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戚睿涵,见过阿布鼐首领。首领此时率军来援,真如久旱甘霖,雪中送炭,解了我军燃眉之急。”
阿布鼐锐利的目光转向戚睿涵,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哦?这位便是近年来声名鹊起,屡出奇谋,制出那防治瘟疫的神药,又善于运用新式火器的戚公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气度不凡。我在草原上,也曾听往来商旅提及你的名号,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他话锋一转,再次指向大同城,战意勃发:“闲言少叙,城里的爱星阿和满珠习礼,一个是清廷宗室悍将,一个是科尔沁的王爷,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往日恩怨,今日正好一并清算。我部儿郎擅长奔袭冲阵,来去如风,愿为大军前锋,先行冲击敌军北门,搅乱其阵脚,吸引城头火力!”
吴三桂与戚睿涵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果决与默契。战机稍纵即逝,不容犹豫。
“如此,便有劳首领了。”吴三桂肃然抱拳,“请首领率骑兵从北面佯攻,务必吸引城头守军注意,尤其是那些该死的火炮。我大军即刻调整部署,从东、西两侧发动总攻。睿涵,”他看向戚睿涵,“你亲自带领一营精锐敢死之士,全部配备盒子炮和毒弩,利用我军火力掩护,伺机靠近城墙,专司压制垛口后的铳手和弓箭手,为登城弟兄打开通道!”
“末将(在下)领命!”戚睿涵和阿布鼐同时应道。
军令如山,迅速传遍全军。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备战声响。顺军本阵中,代表进攻的牛皮战鼓再次被力士抡圆膀子擂响,那声音不再仅仅是催促,更像是狂躁巨兽的心跳,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旗手奋力舞动各色令旗,调动着庞大的军队。
阿布鼐不再多言,猛地拔出腰间那柄华丽的弯刀,刀身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他仰天发出一声悠长而极具穿透力的唿哨,那声音仿佛带着狼群的野性。身后数千蒙古骑兵如同听到了进攻的号角,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呜嗬——,呜嗬——”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如同席卷大地的狂风,向着大同城北门方向席卷而去。
马蹄声如同万千雷霆同时滚过大地,沉重而密集,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数千匹战马奔腾,卷起的烟尘真正做到了遮天蔽日,仿佛一道移动的沙暴城墙,朝着大同城狠狠撞去。
蒙古骑兵们展现出令人惊叹的骑术,他们在疾驰中并非一味猛冲,而是不断变换着冲锋队形,时而分散如波开浪裂,时而聚拢如锋矢箭镞,有效地规避着城头可能袭来的炮火。同时,他们纷纷在马上张弓搭箭,将一支支利箭借助马速,抛射上高高的城头。虽然这种骑射对躲在垛口后的守军杀伤有限,但那密集的箭雨和骑兵冲锋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极大地干扰和牵制了守军的注意力。
城头上的爱星阿和满珠习礼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支突然出现的蒙古军队竟是敌人,而且还是如此悍不畏死地直接发动冲锋。一时间,城头陷入了明显的混乱。
急促的号令声、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士兵跑动时甲叶碰撞的哗啦声混杂在一起。火炮和箭矢仓促地调整射击方向,朝着北面汹涌而来的蒙古骑兵倾泻。轰鸣的炮声和尖啸的箭矢破空声再次充斥战场,但仓促之间的射击,准头大失,多数炮弹都落在了骑兵集群的后方或侧翼空处,只有少数倒霉的骑兵被炮弹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或是被凌空的箭雨射中,跌落马下,瞬间被后续的铁蹄淹没。
“就是现在,全军进攻——!”吴三桂看到北门守军火力被成功吸引,眼中精光爆射,“呛啷”一声拔出腰间御赐宝剑,向前方巍峨的大同城狠狠一挥。
“杀——!”东、西两侧早已蓄势待发的顺军主力,如同沉默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步兵们扛着沉重的云梯,推着包裹铁皮的冲车和楯车,如同决堤的潮水,向着城墙发起了义无反顾的冲锋。
弓箭手们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奋力向城头抛射箭矢,压制守军。城头清军也疯狂还击,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碰撞,不时有士兵中箭倒地,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土地上。
火炮轰鸣,实心铁球砸入冲锋的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缺口,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但顺军士兵仿佛忘记了死亡为何物,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红着眼睛填补上空缺,目光死死盯着那座必须攻克的城池,口中喊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奋勇向前。
戚睿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与对死亡的恐惧,亲自率领着那支精心挑选的五百人敢死队。这些人都是军中身手矫健、胆大心细的老兵,他们身着便于行动的轻甲,除了腰刀和盾牌,每人配备了一把装弹十发的盒子炮和一副喂了剧毒、见血封喉的劲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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