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滇南涤荡(2/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明末穿越,闯王一统》最新章节。
“成了,汤嘉宾已决心弃暗投明!”戚睿涵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将密信传递给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沐天波、以及刚刚赶到楚雄商议总攻计划的孙可望、刘文秀及众将观看。
孙可望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眉宇间自带一股悍野之气。他快速浏览完密信,哈哈一笑,声震屋瓦:“这厮倒是识时务,知道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既如此,三日后,便叫那沙定洲尝尝我大西儿郎的厉害,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他摩拳擦掌,战意高昂。
刘文秀则相对沉稳内敛,他仔细看了布防图后,沉吟片刻,补充道:“孙兄且慢高兴。虽有其作为内应,但沙定洲本人骁勇彪悍,其麾下嫡系部队,尤其是其老家带来的那部分土司兵,战斗力不弱,且多亡命之徒。入城之后,需分兵迅速控制各交通要道、府库、衙门,分割包围,阻止其各部汇合,避免其困兽犹斗,利用巷战负隅顽抗,造成城内百姓更大伤亡,也减少我军不必要的损失。”
沐天波此时心绪大定,点头称是:“刘将军考虑周详,确是老成持重之言。沙贼凶顽,不可因其内部分化而稍有轻敌。就依诸位之见,三日后,子时,总攻云南府!具体入城后的作战部署,还需细细推演,分派明确。”
“正当如此!”众人齐声附和。
接下来的一天两夜,联军高层进行了紧张的沙盘推演和任务分配。谁负责率先入城,谁负责直扑黔国公府擒拿沙定洲,谁负责控制各门防止溃兵逃窜,谁负责清剿城内顽抗之敌,谁负责安抚百姓、维持秩序,都做了详细规划。戚睿涵和董小倩也参与了部分谋划,特别是针对沙定洲可能逃跑的路线以及万氏家族可能来自阿迷州方向的骚扰,都提出了预防措施。
弘光三年四月中的一个夜晚,月暗星稀,浓厚的云层遮蔽了月光,只有几颗寂寥的寒星在云缝间偶尔闪烁,正是夜袭的绝佳天气。云南府城内外,一片异样的沉默,连往常夜间出没的虫鸣狗吠都似乎销声匿迹了,仿佛天地间万物都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城墙上的火炬在略带寒意的夜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守军紧张而疲惫的身影,拉长了扭曲的影子。
子时将至,戚睿涵、董小倩与沐天波、孙可望、刘文秀、胡一青、赵印选等一众联军核心将领,隐在城东外一片小树林的黑暗中。身后,是数千精心挑选出的联军精锐,包括沐府亲军、土司兵中的悍勇之辈以及大西军的先锋部队。所有人都身着深色衣甲,兵刃涂抹了黑灰以免反光,如同数千尊凝固的雕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战马不耐的轻嘶打破寂静。
戚睿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耳膜。他握了握拳,掌心因紧张和期待而有些湿濡。这并非全然是恐惧,更多是一种大战来临前的亢奋,一种肩负重任、即将改写一段历史走向的巨大责任感所带来的压力。他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小倩。
董小倩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外面罩了一件深色斗篷,紧抿着唇,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目光紧紧盯着远处那扇在火把映照下若隐若现的厚重城门,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短刃上,身形挺拔如岩隙青松,透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过得格外缓慢而清晰。远处传来更夫模糊的打更声,子时到了。
就在更声余韵将散未散之际,城头上,突然传来了三声清晰而逼真的猫头鹰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又带着一种约定的默契。
戚睿涵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
紧接着,一阵细微而刺耳的“嘎吱——”声响起,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这声音不啻于一道惊雷!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沙定洲统治的东门,在黑暗中缓缓地、带着几分迟疑地,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逐渐能容数马并行!
“城门已开,天佑大明。将士们,随我杀进去,诛灭国贼,光复省城!”沐天波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长剑豁然出鞘,在微弱的星光下划出一道寒芒,他低吼一声,不再犹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啊,诛杀沙定洲!”
“冲进去,降者免死!”
刹那间,积蓄已久的沉默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彻底打破。埋伏已久的联军如同决堤的狂潮,又如同骤然扑向猎物的狼群,汹涌地冲过护城河上的吊桥,向着洞开的城门猛扑过去。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兵刃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汇成一股恐怖的声浪,席卷了整个东门区域。
汤嘉宾果然没有食言,东门附近的守军大多已被他提前以各种借口调离、控制,或者本身就是他的亲信。只有极少数忠于沙定洲的军官和士兵试图组织抵抗,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形成有效的防御阵型,就被潮水般涌入的联军精锐瞬间淹没、砍翻在地。城门洞附近爆发了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抵抗很快就被彻底粉碎。联军的洪流毫无阻滞地涌入了云南府城内。
“按计划行事,胡一青、赵印选,率本部精锐直扑黔国公府,擒拿沙定洲,死活不论;龙在田、禄永命,分兵控制其余三门及要道,防止溃兵逃窜,尤其是沙贼及其核心党羽;孙将军、刘将军,随我及中军,清剿城内叛军主力,镇压各处营房,接管府库衙门!”沐天波虽久居高位,但毕竟是将门虎子,此刻身处战场,血脉中传承的武勇被激发,指挥若定,条理分明,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
涌入城内的联军迅速按照预定计划,如同几把锋利的尖刀,向城内纵深迅猛推进。很快,城中各处都响起了呐喊声、兵刃撞击声和惨叫声。被惊醒的百姓惊恐地紧闭门窗,透过缝隙胆战心惊地窥视着街道上疾驰而过的军队和零星爆发的战斗。一些区域被火矢点燃,火光骤然腾起,映红了半边天际,浓烟滚滚,更添混乱与惨烈。
沙定洲是从睡梦中被亲信仓惶叫醒的。当他得知东门失守,联军已然入城的消息时,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暴怒如狂,一脚踹翻了前来报信的亲兵。“废物,都是废物!汤嘉宾呢?把他给我找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他咆哮着,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他仓促披上重甲,召集起最核心的亲信卫队和阿迷州带来的老家兵,企图依托黔国公府的坚固院墙和熟悉地形负隅顽抗。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沐天波绝不会放过他,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我们的援兵很快就到!守住府邸,每人赏银百两,不,千两!”沙定洲挥舞着沉重的战刀,状若疯虎,在亲兵簇拥下于府内组织防御。然而,他所谓的“援兵”早已在联军的多路打击、檄文的政治攻势以及大西军带来的威慑下土崩瓦解,或降或逃,或自身难保,根本无人来救。
胡一青、赵印选率领的沐府亲军,怀着为同袍复仇、洗刷耻辱的熊熊怒火,攻势尤为猛烈。他们太熟悉这座国公府了,哪里是防御重点,哪里有小路,哪里墙矮,都了然于胸。在胡一青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力的同时,赵印选亲自带领一队身手矫健的死士,利用飞爪绳索,从府邸侧后方一处相对低矮且守备松懈的院墙攀爬而上。守军猝不及防,被赵印选等人瞬间砍翻数人。赵印选更是勇不可挡,手持双刀,如同煞神,连续劈倒多名试图堵截的叛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下城墙,从内部打开了黔国公府的一处侧门。
“府门已开,兄弟们,杀进去,活捉沙定洲!”胡一青见状,大吼一声,率领主力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府内。
府内顿时陷入了更残酷的混战。沙定洲的亲兵确实彪悍,困兽犹斗,利用亭台楼阁、假山回廊节节抵抗。双方逐屋争夺,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尸体枕藉,昔日奢华雅致的国公府,瞬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沙定洲本人也确实骁勇,他见大势已去,反而激起了凶性,带着最贴身的十几个护卫,且战且退,试图寻找突围的机会。混战中,他与挺枪杀来的胡一青迎面撞上。
“沙定洲,纳命来!”胡一青目眦欲裂,挺枪便刺,枪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
“胡一青,沐天波的走狗,老子跟你拼了!”沙定洲狂吼着,挥动战刀格挡。两人都是勇力过人之将,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顿时战作一团。刀枪碰撞,火星四溅,呼喝声、兵刃撞击声不绝于耳。周围的士兵也捉对厮杀,战况激烈。
但沙定洲毕竟心腹已失,军无斗志,身边的亲兵越打越少,而联军士兵却不断涌来。混战中,赵印选从侧翼杀到,眼见沙定洲与胡一青缠斗,瞅准一个空档,疾步上前,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寒光,猛地砍向沙定洲因全力挥刀而露出的右臂。
“扑哧”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啊——!”沙定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战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胡一青岂会错过这等良机,趁其重心不稳,中门大开之际,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迅猛地刺穿了沙定洲未着重甲的大腿。
沙定洲再次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围数名联军士兵一拥而上,不顾他的挣扎咒骂,用绳索将其捆得如同粽子一般。主帅被擒,剩余的叛军更是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纷纷弃械跪地求饶。黔国公府内的战斗,随着沙定洲的被俘,迅速平息。
天色微明时,城内的战斗已基本结束。大部分区域的叛军或降或逃,只有极少数零星的巷战区域还传来一些负隅顽抗的声响,但在联军有组织的清剿下,也很快归于沉寂。一面面沐字旗和大西军的旗帜,重新插上了云南府的城头。
戚睿涵和董小倩随着后续的安抚和清理部队进入城中。街道上狼藉一片,散落着破损的兵器、旗帜、杂物,一些被点燃的房屋还在燃烧,冒着滚滚浓烟。士兵们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清理战场,收押俘虏,扑灭火焰,安抚受惊的百姓。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和焦糊的气味,刺鼻难闻。偶尔能看到蜷缩在街角、面无人色的平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
他们来到已成焦土的黔国公府前,这里曾是沙定洲作威作福、僭越称雄的巢穴,如今门前台阶上、石狮子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和刀劈斧凿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沐天波正站在那里,面容疲惫却带着释然与沉痛,指挥着士兵清点被沙定洲劫掠后又部分焚毁的府库,安抚劫后余生的府内仆役。见到戚睿涵和董小倩走来,他快步迎上,不顾身份,再次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充满真挚:“元芝兄,董姑娘,云南得以光复,省城重归王化,二位居功至伟,请受天波一拜!”
戚睿涵和董小倩连忙侧身避开,拱手还礼。戚睿涵诚恳道:“国公切莫再客气,折煞我等了。叛乱得以平息,省城光复,乃是上赖国公威德,下赖全军将士用命,各方忠义之士同心戮力之结果。我与小倩,不过略尽绵薄,因势利导而已。如今战火初熄,百废待兴,安抚百姓,重整防务,善后事宜千头万绪,仍需国公主持大局。”
沐天波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却又无比复杂的神情:“元芝兄总是如此谦逊。只是,沙定洲……”
“已擒获。”旁边的一名将领躬身回报,“胡将军、赵将军已将其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好。”沐天波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待审明其全部罪状,公示于众,明正典刑,以慰殉难将士与百姓在天之灵,亦警示天下不轨之徒!”
汤嘉宾因献城有功,且根据后续查证,他确实并未直接参与屠杀沐府核心亲信的行动(沙定洲将此任务交给了自己的绝对心腹),经戚睿涵、杨畏知等人极力说情,陈述其关键时刻反正避免了更大伤亡的功劳,沐天波最终饶其性命,但革去所有职衔,查抄其非法所得,将其逐出云南,永不叙用。这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数日后,一个阳光刺眼却带着凉意的午后,沙定洲及其核心党羽,包括其妻万氏的部分家族成员(在城中被捕获者),在云南府东市被公开处决,以最严厉的磔刑处死沙定洲。闻讯而来的百姓挤满了街道,唾骂声、哭诉声、扔掷杂物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个给云南带来深重灾难、试图引狼入室的逆贼,在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后,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围观人群中,有快意,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与茫然。
站在重新回到手中、却已残破待修的黔国公府最高处的望楼之上,眺望着脚下逐渐恢复秩序、却依旧难掩创伤的云南府城池,以及远处如镜的滇池和绵延的群山,董小倩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胸中的所有紧张、焦虑和疲惫都倾吐出去。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她转向身旁同样凝视着远方、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历史迷雾的戚睿涵,用一种带着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轻声道:
“折腾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云南这场叛乱,总算是平息了。回想起来,真是步步惊心。若是让沙定洲这等包藏祸心的内鬼继续在这里盘踞密谋,与北面的清虏里应外合,我们好不容易才促成的、尚且脆弱的抗清战线,恐怕真要危如累卵,顷刻间便有分崩离析之祸。”
戚睿涵的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身旁女子坚毅而清丽的侧脸上,点了点头。他的语气沉静,却带着一种经过血火淬炼、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是啊,最大的内鬼已灭,肘腋之患暂除。云南这个后院,算是初步安定下来。接下来,我们可以更专心、也更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应对前线的清军了。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更低沉了几分,“经此一役,亲眼目睹内部分裂、背叛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和牺牲,更觉内部稳固、上下齐心、清除蠹虫之重要。抗清之路,道阻且长,遍布荆棘,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吾辈……仍需努力,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阵带着滇池水汽和山野气息的春风拂过望楼,吹动了他们的衣袂发丝,带来些许凉意,也带来了这座饱经创伤的城市劫后重生的微弱希望,以及远处工地开始清理废墟、准备重建的声响。云南的乱局,暂时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号。但所有人都明白,北方,那已然席卷了大半个中原、虎视眈眈的强大清军,才是他们和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即将面对的更严峻、更残酷的生死考验。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