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旌旗蔽日君命远,血雨漫野将行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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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凄厉的求救声,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堂内每一个人的心上。所有人的脸色再次骤变。泽州若失,大同的侧翼将完全暴露,清军便可从东南方向长驱直入,与北面的爱星阿、东面的吴克善形成完美的包围圈,届时,大同真就成了瓮中之鳖。

戚睿涵立刻一个箭步冲到沙盘前,手指迅速找到并点在虎跑峪的位置,语速飞快:“虎跑峪,这里地势狭窄,形如葫芦,入口小,腹地略大,但出口又是一线天,利于伏击,却也极易被堵死围困。左良玉定是贪功冒进,以为抓住了孔有德的偏师,想捞取军功,结果被老奸巨猾的孔有德引入了绝地。”他抬起头,看向吴三桂,眼神无比坚定:“侯爷,泽州必须救。不仅是为了左良玉那几万人马,更是为了大同的侧翼安全,为了整个山西防线不至于瞬间崩溃!”

吴三桂盯着沙盘,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在潞安、泽州、大同这三个点之间来回移动,脑中飞速计算着手中每一分兵力的调配可能,权衡着每一种选择的利弊。南京一道圣旨,已经分走了他一支精锐去往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甚至可能是陷阱的五岔口;如今泽州告急,他又不得不救。清军这看似分散的三路进攻,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一步步地、有条不紊地将他的力量拉扯、分割、消耗。而那个隐藏在清军营中的张晓宇,他所制造的超时代武器,更是让这场原本就力量悬殊的战争,蒙上了一层更加诡异和残酷的色彩。

“阮大铖、田仰那边,有最新的消息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杨铭面色沉重地摇头:“最后一次接到潞安方向的塘报,仍是声声泣血的求援,说清军吴克善部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并且也使用了那种诡异的毒气,军中恐慌蔓延,已有成建制的士卒溃逃之象。他们……自身难保。”

“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吴三桂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对党争误国、对庸帅误事的无奈与极致嘲讽。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权衡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断,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杨铭!”

“末将在!”杨铭踏前一步,抱拳应诺。

“点齐我中军精锐骑兵两千,骁骑营三千,共五千铁骑,再调步卒一万人,以长枪手和刀盾手为主,辅以所有还能使用的火器、弓弩,携带十日干粮,即刻准备出发!”吴三桂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目标,泽州以北五十里,马家坡!”

戚睿涵闻言一惊:“侯爷,您要亲自去?大同城防,群龙不可无首啊!”

“大同暂由你与国贵主持,依我们昨日商议的防御策略,加固工事,多备滚木礌石,紧闭四门,坚守不出。”吴三桂打断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代表己方主力的一杆最大的、绣着“吴”字的小旗从大同的位置拔起,重重地插在沙盘上泽州附近的马家坡位置。

“马家坡是通往虎跑峪的咽喉要道,地势虽不如虎跑峪险峻,但相对开阔,有一定回旋余地,且居高临下。”吴三桂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进攻路线,“我军若能凭借骑兵速度,迅速抢占此地,以雷霆之势击破孔有德部署在马家坡的围城打援部队,撕开一道口子,或可接应左良玉残部突围出来。此战,贵在神速,贵在出其不意。必须在爱星阿和吴克善反应过来,甚至可能在五岔口发现邓从武虚实之前,解决泽州之围。至少,要打掉孔有德的嚣张气焰!”

他看向戚睿涵,语气凝重如山:“睿涵,大同,我就交给你了。我走之后,你就是这大同城的大脑。紧闭四门,多布旌旗疑兵,夜间多点火把,派小股部队频繁夜间出城骚扰,制造大军仍在的假象。无论潞安方向传来何种消息,哪怕是田仰、阮大铖的人头被送到城下,没有我的亲笔将令,绝不可擅自出兵。记住,守住大同,就是守住了我们最后的根本,守住了山西的希望!”

戚睿涵深知肩上担子的沉重。这不是游戏,不是演习,而是关乎数万人生死、关乎一城存亡的真实战争。他肃然拱手,挺直了年轻却已不乏坚韧的脊梁,一字一句道:“长伯兄放心,睿涵在此立誓,必与大同共存亡。人在城在!”

一个时辰后,大同城南门外校场。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如林,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一万五千名将士已经列队完毕,虽然他们的甲胄并不齐全,许多人的棉甲打着补丁,铁甲上带着锈迹,脸上也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面有菜色,但他们的眼神中,却依然透着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余生的悍勇与坚定。他们沉默地站立着,队列或许不如清军严整,武器也远逊于对手精良,但他们身上那种如山岳般沉稳、如磐石般不可撼动的气势,却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这是经历过最残酷内战和最绝望边防磨练出来的军队独有的气质。

吴三桂骑在他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环视着他的部下。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将他身上冰冷的甲胄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他没有进行慷慨激昂的阵前演说,没有许诺高官厚禄,也没有空谈忠君爱国。他只是用沉静而有力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或年轻稚嫩、或饱经风霜、或带着伤疤的脸庞。

“兄弟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压过了战马的响鼻和旗帜猎猎作响的声音,“废话,我不多说。泽州的弟兄们,被鞑子围了,陷入了死地。我们去,把他们救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每个人心中沉淀。校场上万籁俱寂,只有风拂过兵刃的声音。

“这一路,急行军,可能会累垮。”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这一仗,面对的是孔有德的汉奸军队和可能出现的八旗精锐,可能会死。”他再次停顿,目光如电,“但是,我们不去,他们就会死绝!接下来,鞑子的屠刀,就会毫无阻碍地砍向我们,砍向我们身后的大同,砍向我们在城里的父母,砍向我们的妻儿!”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决绝:“鞑子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命。他们要占我们的地,抢我们的粮,淫我们的妻女,杀光所有敢于反抗的人。他们要让我们汉家男儿,世世代代跪在地上,做他们的奴才,做他们的牛马。你们——”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苍穹,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答应吗?”

场中一片宁静。但这宁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熔岩,是即将决堤的洪水。一种无形的、同仇敌忾的情绪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中疯狂滋长、汇聚。不知是谁先从胸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不答应!”

紧接着,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成千上万的喉咙里爆发出了压抑已久、却统一而狂暴的怒吼,声浪如同惊雷,滚过校场,直冲云霄: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共情;没有空洞的口号,只有最直接的利害。这怒吼,是对入侵者最直接的回应,是对生存最本能渴望。

吴三桂不再多言,手中长剑向前狠狠劈下,剑锋所指,正是南方泽州方向,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断喝:“出发!”

“咚、咚、咚”沉重的战鼓声擂响,如同巨人的心跳,震撼着大地。号角长鸣,苍凉而雄壮。大军开拔了。

铁流滚滚,向南涌动。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官道发出的隆隆声,汇成一片沉重而充满力量的交响,彻底踏碎了秋日清晨的最后一丝宁静,也踏起了漫天的黄色尘土,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开始在大地上奔腾。骑兵们控着缰绳,面色冷峻;步卒们扛着长枪,背着弓弩,步伐坚定。粮秣辎重车辆在队伍中间,吱呀作响。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恐惧与勇气,都融入了这滚滚向前的洪流之中。

戚睿涵、吴国贵、杨铭等留守将领,以及大同城内的部分官员,静静地站在高高的城头上,目送着这支承载着吴三桂个人威望、关宁军最后精华以及山西乃至南明一线希望的军队,逐渐消失在南方那弥漫的尘土与尚未完全散尽的晨雾之中。

城下,路振飞也骑在马上,在一队精锐骑兵的护卫下,准备返回南京复命。他勒住马缰,最后回头望了望巍峨的大同城楼,目光扫过城头上那个年轻的参军戚睿涵。他的目光复杂,有对前线将士的些许敬佩,有对局势深深的忧虑,或许,也有一丝对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如此有限的无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城头的方向,远远地拱了拱手,随即猛地拨转马头,在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中,带着他的护卫,向着东南方向,另一个与战场截然不同的权力中心而去。

戚睿涵独自站在巍峨的城楼箭垛旁,强劲的秋风迎面吹来,鼓动着他略显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远处,天地交界处,是一片黯淡的灰蓝色。不知何时,厚重的乌云已经从北方天际线积聚起来,缓缓南压,如同大军压境。阳光被彻底吞噬,天色迅速阴沉下来,一场秋雨似乎即将来临。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从遥远的潞安、从正被战火蹂躏的泽州方向,随风隐隐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硝烟味,还有一丝……记忆中属于张晓宇实验室里那种刺鼻的化学药品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部来自未来的智能手机,早已因无法充电而彻底黑屏,变成了一块冰冷、毫无生气的塑料和玻璃块。这块曾经被他视为“摄魂鉴”、寄予厚望的穿越金手指,此刻再也照不见前路的吉凶祸福,再也无法为他提供任何超前的信息。

他只知道,历史的车轮,正以一种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方式,碾压过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一场因朝廷昏聩指挥、友军配合不力、内部倾轧以及敌人拥有超越时代技术而更显绝望与艰难的血雨腥风,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和脚下这座孤城大同,已成为这盘看似必输的危局中,一枚深陷重围、进退维艰,却又不得不拼死一搏的棋子。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冰冷的城砖,目光坚定地望向南方。那里,是吴三桂大军消失的方向,也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战场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