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毒云蔽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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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大步走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向江淮一带,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南京朝廷,来了新的旨意。褒奖我等此前太原、大同之战功,赏赐了些许银帛,然后——令我等即日整备兵马,准备参与淮安、凤阳方向的抗清战事。”

戚睿涵闻言,初时眉头稍展。联合抗清,集中力量打击清军主力,这本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努力奔走、试图促成的战略方向。若能实现南明、大顺残部及各路义军的联合作战,统一指挥,无疑能极大增强抗清力量。“这是自然,淮凤之地乃江淮屏障,至关重要。联军作战,方能集中力量,予南犯之清虏主力以迎头痛击……”他话未说完,便看到吴三桂脸上那抹讥诮的、带着浓浓寒意的冷笑,心中顿时一沉。

“联军?元芝啊元芝,你还是把南京那些衮衮诸公想得太好了。”吴三桂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懑,“旨意里说得可是明明白白,此次淮凤会战,以南京明军中央军高弘图、刘肇基部,以及江北四镇剩余那些还能调动的兵马为主力。而我们,我们这支由大顺军改编的虎贲军第八路军,还有我麾下的关宁旧部,”他的手指猛地从江淮地区向北移动,重重地点在山西西南部,“被指派移防至山西潞安、大同一带,与阮大铖、田仰、左良玉诸部,‘协同防守’,美其名曰,抵御可能自宣府、大同方向南下的清军偏师!”

“什么?”戚睿涵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急,带得身下的梨花木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紧紧盯着地图上山西的位置,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吴三桂,“让我们去山西?和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他们一起‘协同防守’?”这个消息,比刚才得知张晓宇研制新式武器,更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近乎荒唐的窒息感。

董小倩也瞬间蹙紧了秀眉,她对阮大铖、田仰、左良玉这几位的“赫赫威名”亦是如雷贯耳。

阮大铖,阉党余孽,钻营拍马、结党营私是好手,军事才能几近于无;田仰,庸碌无为,贪生怕死,遇事首鼠两端;左良玉,虽称悍将,但骄横跋扈,难以节制,保存实力、扩张地盘才是他的第一要务。这几位在明末官场和军阀体系中,可谓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逃跑主义”和“军阀作风”的集大成者。让他们去对抗如狼似虎、且极可能已经装备了张晓宇研发的新式恐怖武器的清军?这无异于将羊群送入虎口,而且还是把看守羊圈的职责交给了狐狸和豺狼。

吴三桂重重一掌拍在地图旁的硬木桌案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盏盖碗跳起,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可不是么,说什么我部熟悉山西地形,关宁铁骑擅守隘口……通通都是他娘的屁话,冠冕堂皇!”他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显然怒极,“分明是嫌我们出身‘流寇’,是土包子,不配与他们那些‘正统’官军并肩作战,怕我们抢了风头,分了功劳,更怕我们趁机坐大,尾大不掉。所以干脆来个调虎离山,把我们打发到山西那个他们眼中的‘次要’方向,再跟阮大铖、田仰、左良玉这几个闻鞑子而色变、遇强敌则望风而逃的货色捆在一起。什么狗屁‘协防’,实则就是排挤、提防、借刀杀人。想让我们在山西和清虏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在淮凤摘桃子!”

他胸中的怒气勃发,如同实质的火焰,让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灼热起来,压过了炭火带来的微弱暖意。戚睿涵直到此刻,才完全明白吴三桂为何一进来就面带郁色,为何如此愤懑难平。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战术分配问题,这是南明朝廷内部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党争余孽和对非嫡系力量的极度不信任,在民族危亡关头依旧赤裸裸上演的丑恶剧码。

戚睿涵只觉得一股冰火交织的荒谬感直冲头顶,让他一阵晕眩,几乎想放声大笑,讽刺这历史的惯性与现实的残酷,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起历史上南明弘光朝廷内斗不休、军阀倾轧、直至最终土崩瓦解的惨痛教训,本以为在这条因他们干预而略有不同、提前形成了抗清民族统一战线的时空线上,这种令人窒息的内耗和愚蠢的猜忌能够有所缓解。没想到,它依旧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甚至可能因为他们的“活跃”和“战功”而变本加厉。

“他们……”戚睿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哑,“他们是不是忘了,就在不久之前,是谁在太原城下抬棺死战,八千西京子弟血染城垣,寸土不让?是谁在大同外围巧妙设伏,你我与李过将军三军合力,方才击溃阿库拉,稳住北线?如今北直隶、山东、河南大片膏腴之地沦陷,清虏主力磨刀霍霍,多尔衮野心勃勃,随时可能三路甚至多路并进,南下牧马。值此存亡之际,他们不想着如何摒除成见,集中所有能战之精锐力量,选择有利战场予敌重创,反而在这里大搞门户之见,排挤真正能与清虏野战争锋的部队?把山西这等连接西北、屏蔽中原的战略要地,交给阮大铖、田仰、左良玉这几位‘常败将军’?这……这简直是自毁长城!不,是亲手拆掉这最后一道屏障!”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略微提高,带着深沉的痛心和愤懑。这种来自“自己人”背后的算计和掣肘,比面对正面之敌的明枪明炮,更让人感到心寒与无力。

吴三桂冷哼一声,笑容里的讥讽与悲凉意味更浓,如同浸透了腊月的寒冰:“自毁长城?他们何曾真正将我们视为‘长城’?在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阁老、勋贵眼里,我们始终是心腹之患,是不得不暂时利用以御外侮的国贼与流寇。若非元芝你当初在南京敲登闻鼓、闯内阁,豁出性命以‘摄魂鉴’中展示的未来神州陆沉之惨状说动马士英、史可法二位,后又冒死设计从清营救出左懋第等被俘官员,挣得些许‘忠义’之名,恐怕他们连这看似‘协防’实为流放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他们巴不得我们和清虏在前线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利,甚至……背后捅刀!”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混含着愤怒与无奈的决绝:“然而,恼火归恼火,如今这毕竟是南京朝廷以皇帝名义发出的明旨。大义名分在上,如同枷锁。若我等此刻抗命不遵,或是拖延推诿,岂不是正好授人以柄,坐实了他们心中那‘跋扈不臣’、‘心存异志’的猜忌?届时,各种弹劾奏章必定如雪片般飞入南京,这刚刚勉强形成的、脆弱不堪的抗清统一战线,恐有顷刻崩塌之虞。史阁部、马阁老纵然有心维护,知晓其中利害,怕也难堵朝堂上那帮清流言官的悠悠众口,难敌钱谦益、王铎等人之流的鼓噪!”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铜盆中的炭火,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微弱,只剩几点暗红色的余烬在灰白中顽强地闪烁,仿佛象征着眼下岌岌可危的局势。光线愈发黯淡,使得房间角落里的阴影逐渐扩大、弥漫开来。窗外,风声更紧了,呼啸着掠过屋檐,吹得窗棂格格作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泣,更衬得室内的宁静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戚睿涵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巨幅舆图上。代表着清军控制区域的巨大靛蓝色块,如同不断扩散的瘟疫,从北方蔓延而下,触目惊心。而山西那片即将被他们派去的、被南京朝廷视为“次要”的黄土高原,其战略地位实则关乎整个北方战局的稳定,一旦有失,清军便可西侵关中,南叩中原,将抗清势力分割包围。

再看那封关于张晓宇和其恐怖造物的密信,仿佛一道来自未来的黑色预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其残酷程度将远超这个时代任何人的想象。前有强敌磨刀霍霍,暗藏超越时代的毒牙;后有“友军”猜忌掣肘,步步惊心,处处陷阱。

这一刻,戚睿涵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穿越者的身份,或许带来了一些先知和知识,但并未给予他们随心所欲、扭转乾坤的绝对力量。他们依旧被牢牢束缚在这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随波逐浪,面对着人性的极端复杂、各方势力的残酷倾轧和战争这台巨大绞肉机的无情碾压。而张晓宇的彻底黑化、不择手段,与南明朝廷内部根深蒂固的腐朽、内耗和短视,如同两面巨大而冰冷的、布满锋利荆棘的墙壁,正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向着他们挤压而来,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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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沉默之后,戚睿涵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藏着如同深海暗流般更为坚定、更为决绝的力量,那是一种认清了现实残酷后,反而被激发出的斗志。

“既然如此,”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锐利,依次看过吴三桂和董小倩,“那我们就去山西。不仅要守住山西,还要打得漂亮,打出虎贲军和关宁军的威风来!我们要让南京朝廷看看,让天下人看看,在这国难当头之际,究竟是谁在真心实意地为国御侮,是谁在挽狂澜于既倒!也要让北边的鞑子,还有……那位‘张大师’知道,邪术诡器,或能逞凶一时,但浩然正气,人间正道,才是最终的依归!”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案上那封绢信,眼神变得冰冷如铁:“至于张晓宇……他的账,迟早要算个清楚明白。他所造下的孽,必须付出代价。但在跟他彻底清算之前,我们必须先想办法,千方百计地弄清楚他那些‘鬼东西’的底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转向吴三桂,眼神中闪烁着思虑周详的光芒:“长伯兄,这道旨意,我们接。但不能就这么毫无准备、傻乎乎地一头扎进山西那个泥潭。关于北边的新情况,尤其是张晓宇弄出来的这些毒气和新式火器,我们必须立刻整理成详细文书,附上我们的分析和应对建议,一式两份,一份以最加密的渠道,火速密报给西安的李大帅,让他警惕并早做准备;另一份……”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想办法绕过兵部那些可能尸位素餐、甚至暗中使绊子的庸官蠹吏,直接呈送南京史可法阁老、以及与我们有过接触、较为明事的陈子龙大人处。有些警钟,必须敲响,哪怕他们最初未必全信,甚至认为是危言耸听,但种子必须种下。要让高层至少对此有所防备,不能在未来的战场上被打个措手不及!”

吴三桂看着戚睿涵,眼中的熊熊怒火渐渐被一种审慎的考量和由衷的赞同所取代。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就依元芝所言。我这就去前厅,安排接旨事宜,并开始部署移防山西的诸项准备,粮草、军械、路线,都需细细筹划。北边来的这封密信以及我们的分析文书,就劳烦元芝你亲自负责撰写和加密传递,务必谨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片层峦叠嶂的山西山河,目光沉毅如磐石,带着百战老将的自信与决绝,“山西……呵呵,纵然那是龙潭虎穴,是各方势力交织的是非之地,我吴三桂既然当年敢引清兵入关,如今就敢再去闯上一闯。正好,去会一会阮大铖、田仰那些老‘朋友’,看看他们如今是何等嘴脸,更要亲自掂量掂量,鞑子的骑兵,加上那张晓宇弄出来的新把戏,究竟有几斤几两!”

董小倩默默地将那封带来一连串坏消息的绢信仔细收起,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信纸上那些惊心动魄、沾满血泪的字句,眼中最后一丝复杂的情绪也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清澈而冰冷的决然。无论前路是明枪还是暗箭,是沙场正面对决还是诡秘阴毒的化学烟云,她既已选择与他同行,心意便如磐石,绝不会在此刻有半分退缩。

书房外,西京的天空愈发阴沉晦暗,铅灰色的云层沉重低垂,仿佛凝固的铅块,随时可能承载不住重量,倾泻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冬日暴风雪。然而,此刻在戚睿涵、吴三桂和董小倩心中都清晰无比地预感到,比自然界的风雪更为酷烈、更为凶险的,是那正在北地悄然凝聚、即将挟带着超越时代的科技与最原始罪恶席卷而来的战争阴云。而他们,即将踏入这风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