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故友重逢和双线寻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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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的春夜,寒意如纱,浸润着六朝古都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琉璃。这寒意并非北地那般凛冽刺骨,而是带着江南特有的潮湿,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人的衣衫,缠绕在骨节之间。然而,与城中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紫禁城偏殿内几乎要溢出的灯火与人气。
琉璃瓦在宫灯映照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飞檐翘角勾勒出夜空沉寂的轮廓。殿内,巨大的蟠龙柱支撑着繁复的藻井,宫灯垂下的流苏在穿梭宫女带起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光影碎乱,如同此刻殿中许多人难以平静的心湖。抗清盟约,这纸带着兵戈胁迫与朝堂博弈气息的文书,总算是在今日正式缔结。尽管过程充满了剑拔弩张,充满了利益算计,甚至差点演变成血溅五步的惨剧,但至少此刻,偏殿之内弥漫着一种久违的、近乎虚脱的振奋。丝竹管弦之声不算激昂,却也勉强营造出几分太平宴饮的假象。
弘光帝朱由崧下旨,设宴款待促成此事的“功臣”——戚睿涵。
戚睿涵跟在一位面白无须、步履无声的引路太监身后,行走在宫墙夹道的青石板上。脚步声在幽深的巷道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他身上那处来自北地的箭伤已然结痂,动作间仍有些微的牵扯感,但更沉重的是心底的波澜。逼宫联顺,这步棋何止是险?简直是行走于万丈深渊的边缘,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想起了内阁内堂那口曾经沸腾、如今暂时偃旗息鼓的巨鼎,那翻滚的热气与狰狞的兽纹仿佛还在眼前。若非马士英首鼠两端,企图借力打力;若非史可法虽不赞同手段却终究心系社稷;若非清军扣押左懋第的噩耗恰好传来,印证了他对北方巨狼不可信的预言……此刻,他戚睿涵的名字,恐怕早已成了那鼎镬中几根无法辨认的枯骨。一阵后怕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脊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被通道里的过堂风一吹,寒意更甚。
踏入偏殿,一股混合着檀香、酒气与食物油脂高温烹炒后迸发出的浓烈焦香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偏殿不如正殿宏伟,却更显精致奢华。朱红廊柱上金漆描绘着瑞兽祥云,雕梁画栋极尽工巧,宫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几名身着各色品级官服的官员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交谈,目光却不时瞟向门口。见到戚睿涵进来,那些目光瞬间聚焦,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难以化解的好奇,以及一层深深的、属于两个不同世界之间的隔阂。他们口中低声议论的,并非朝局军事,竟是今晚宴席的菜肴。
“……听闻今日御膳房又有新花样,皆是那位新晋李总管的手笔。”
“哦?可是前次陛下小宴,曾赐下些许的‘番茄炒蛋’、‘糖醋排骨’?滋味确是奇妙,酸甜开胃,前所未见。”
“何止于此!据闻还有一道‘辣炒牛肚’,劲爆非常,非寻常庖厨所能为也!说是用了海外传来的‘辣椒’,食之令人酣畅淋漓……”
“啧啧,这位李总管,真乃奇人也。其所用食材、调味,皆与我朝迥异,却每每能令陛下龙颜大悦……”
这些话语,如同细小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戚睿涵的耳膜,让他原本就紧绷的心弦猛地一颤,几乎要发出嗡鸣。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糖醋里脊?这些在他听来熟悉得如同呼吸一般的现代家常菜名,此刻竟然在这明末的皇宫大殿中,被一群峨冠博带的士大夫们如此郑重其事地讨论着?强烈的荒诞感和剥离感席卷而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以为自己因为紧张而产生了幻听,或是这些官员用了某种早已失传的古称。
但,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清晰的、记忆中被李大坤在大学宿舍里用小电锅和有限调料捣鼓出来的、带着烟火气的熟悉香味,却不容置疑地、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唤醒着味蕾最深处的记忆。这绝不是错觉。
难道……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惊天霹雳,瞬间照亮了他脑海一直被现实危机所压抑的某个角落。李大坤,那个沉迷厨艺、体重微胖的山西室友,他也在这里?而且……成了这南明小朝廷的御厨总管?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古井无波,不动声色地在太监指引的席位上跪坐下来。宽大的衣袖掩盖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往来穿梭的宦官宫女,试图从那些低眉顺眼的身影中,寻找那个熟悉的、微胖的、或许还戴着黑框眼镜的轮廓。
宴会终于在弘光帝朱由崧驾临时正式开始。朱由崧在高位的龙椅上落座,他面色依旧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眼神躲闪,尤其在掠过戚睿涵方向时,会下意识地加快速度,显然前夜那场“兵谏”的阴影仍未散去。不过,帝王的排场与威仪依旧。他端起金杯,用带着浓重河南口音的官话,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联顺抗清,乃保国之上策”、“戚卿奔波劳苦,居功至伟,当予嘉奖”云云,语气平淡得像在背诵文书,听不出多少真情实感。随即,他便宣布开宴,似乎急于用美食来冲淡这宴会上无形的尴尬与压力。
真正的冲击,在菜肴呈上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一道道色泽鲜艳、形态熟悉的菜品,被身着统一服饰的宫人们捧着,流水般呈上各席黑漆嵌螺钿的案几。当那盘红黄分明、鸡蛋嫩滑、番茄汁水恰到好处的番茄炒蛋;那盘油亮酱红、散发着诱人酸甜气息的糖醋排骨;那盘深褐滑嫩、火候掌握得极佳的爆炒猪肝;以及那盘点缀着鲜红干椒和翠绿蒜叶、一看就知劲爆十足的辣炒牛肚……真正毫无遮掩地摆在戚睿涵面前时,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收缩。
不错,绝对不会错,这绝不是这个时代应有的烹饪方式和菜品呈现。尤其是那作为主料的番茄,此时应刚传入中国不久,仅在岭南、福建等极少数地区有零星的、被视为观赏植物的种植,绝无可能如此大规模、如此新鲜地出现在南京的宫廷宴席上,还被如此熟练地、理所当然地用于烹炒!这完全是现代家常菜的做派,而且是李大坤那种喜欢研究“下饭神器”的做派!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象牙筷,手指因用力而有些泛白。他夹起一块大小适中、裹满酱汁的糖醋排骨,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合,酥软的肉质与恰到好处的酸甜酱汁瞬间在味蕾上炸开,那熟悉的味道,那记忆中的比例,甚至那一点点焦糖化的香气……这分明就是李大坤的拿手菜之一。那个在宿舍里,能用一口小破锅和酱油、醋、糖,复刻出天南地北风味的山西室友。
坐在他身旁的董小倩,今日作为促成联盟的“义士”之一,也被特邀出席。她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浅碧色衣裙,脸上带着浅浅的、得体的喜悦,但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始终萦绕在戚睿涵身上。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戚睿涵举止的异常,见他对着菜肴发愣,便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吴侬软语低声问道:“元芝,怎么了?是这些菜式……不合胃口吗?”她记得他来自北方,或许不惯南味。
戚睿涵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他迅速收敛心神,对着董小倩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很好吃。味道……非常独特。只是……”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措辞,目光再次扫过那些菜肴,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与追忆,“这些菜的做法,这酸甜的调味,与我家乡一位失散已久的故人,他所擅长的手艺,极为相似。一时触景生情,有些失态了。”
董小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案几上一碟看起来更精致的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
宴会在一片看似融洽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进行着。官员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对眼前新奇的菜肴赞不绝口,仿佛前几日朝堂上关于“联虏”还是“联顺”的激烈争吵、面红耳赤的争执都从未发生过。时代的巨大危机与个人的口腹之欲,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形成了诡异的割裂。戚睿涵却已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他的心思早已飞越了这喧闹的殿堂,飞到了那座神秘的、能做出“现代菜肴”的御膳房,飞到了那个可能存在的、与他来自同一时空的故人身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气氛似乎更加“热烈”了一些。戚睿涵看准一个空隙,招手轻声唤来了侍立在御座不远处的一位中年太监。此人面白无须,眼神里透着常年浸淫权力中心历练出的精明与谨慎,正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何继恩,宫内宦官体系中的实权人物之一。
“何公公,”戚睿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对美食的真诚赞赏,“今日这宴席菜肴,风味独特,堪称一绝。色香味形,皆与宫中旧膳大不相同,令人印象深刻。不知出自哪位御厨高手?在下想寻个机会,当面致谢。”
何继恩闻言,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尖细的嗓音刻意压低了半分,带着几分愿意分享宫廷秘闻的卖弄:“戚先生果然好灵的舌头,好见识。不瞒您说,这些菜式,确非宫中旧膳房那些老章程能做出来的。乃是一位……嗯,约莫月前,突然出现在陛下潜邸后院的高人所制。”
“高人?”戚睿涵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好奇之色。
“正是。”何继恩的声音更低了,仿佛怕被不相干的人听去,“那时陛下尚是福王世子,居于潜邸。那人……唉,说起来真是怪异。他突然出现在后院,衣着服饰,浑身上下无一丝布帛,穿的不知是何等材质,紧裹其身,颜色也甚是古怪,非青非蓝。更奇的是,他鼻梁上还架着两片透明的玻璃,看人时目光隔着那物事,显得颇为……诡异。守卫初时以为是哪里来的妖人,或是得了失心疯,不由分说,便将他拿下,关入了王府狱中。”
戚睿涵的心跳骤然加速,如同擂鼓。衣着怪异?紧身衣物?戴着眼镜?这描述……几乎与他刚来到这个时代时,被吴三桂部下抓获的情景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他落在了关外军营,而那个人,直接掉进了福王府邸!
“他在狱中倒也不慌不闹,”何继恩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这“高人”镇定姿态的欣赏,“自称姓李,并言自己别无长处,唯擅烹任一道。当时王府管事也是好奇,便死马当作活马医,给了他些寻常食材,让他试做几道菜。没想到,这一试之下,竟是前所未见的美味。那等酸甜之味,爆炒之香,简直闻所未闻。殿下……哦不,是陛下当时品尝后,龙心大悦,连称‘奇才’。待陛下登基,便将他特召入宫中,破格授予御厨总管一职,专司陛下膳食。这些新奇菜式,皆是出自他手。陛下近来胃口大开,多赖此人呢。”
姓李,戴着眼镜,擅烹任,突然出现。
所有的线索都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根名为“穿越”的线瞬间串起,无比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人——李大坤。
戚睿涵再也按捺不住胸腔里奔涌的情绪,那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狂喜,是一种在孤独挣扎中终于找到同伴的激动。他猛地起身,对着何继恩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语气恳切而急迫:“何公公,实不相瞒,据您方才所言,这位李总管的声音相貌、来历特征,极可能便是在下失散多日、苦苦寻找的同伴。我们乃同乡,自幼一起长大,只因战乱离散……还请公公万万行个方便,容在下与他见上一面,以慰牵挂之苦。”
何继恩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目光在戚睿涵激动而真诚的脸上逡巡片刻。他久居深宫,见惯了虚与委蛇,此刻戚睿涵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急切与惊喜,不似作伪。加之戚睿涵如今是陛下亲口嘉奖、手握“联顺”之功的“功臣”,风头正劲,这个面子于公于私都不能不给。他略一沉吟,胖胖的脸上便堆起了笑容,点头道:“既如此……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杂家便为先生破例安排一次。只是御膳房乃宫中重地,关乎陛下安危,不宜久留,先生见过即回,莫要令杂家难做。”
“多谢公公成全,此恩戚某铭记于心!”戚睿涵再次躬身,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宴席散后,灯火阑珊,官员们互相揖让着各自离去。戚睿涵匆匆与董小倩简短说明了情况,让她先回合租的冒府等候消息。董小倩虽有些担忧,但见他神色激动而坚定,便乖巧地点点头,叮嘱他一切小心。
戚睿涵则跟着一名被何继恩指派的小太监,几乎是脚步匆匆地再次穿过那些幽深的宫墙夹道。夜晚的皇宫,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和远处更鼓梆子单调的回响,更显深邃与肃穆。绕过数重殿宇楼阁,越走越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柴火、油脂、以及各种复杂调料混合的气息,耳边也隐约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隐约的吆喝。
御膳房到了。虽已入夜,这里却依旧灯火通明,如同一个独立运作的不夜之城。巨大的灶台如同沉默的巨兽,孔洞里跳跃着熊熊火光,映照得墙壁一片暖黄。数十名厨役、帮工在各自区域忙碌着,洗刷、切配、看火、传递,秩序井然,无人敢大声喧哗。蒸汽氤氲,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小太监引着戚睿涵穿过忙碌的外间,来到一间相对独立、整洁的净室门前。这里显然是专为那位“李总管”准备的操作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滋啦”一声食材下锅的爆响,随即是熟练的翻炒声,一股更加尖锐霸道的辣椒香气混合着锅气扑面而来。
“李总管,戚先生前来拜访。”引路太监在门外尖声通报了一声。
里面的翻炒声戛然而止。
片刻沉寂后,那扇门被缓缓拉开。一个微胖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将锅里的菜肴熟练地装盘。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明代厨役服饰,深蓝色,腰间系着白色的围布,头上未戴官帽,只用一块布巾包着发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微胖的圆脸上,鼻梁果然架着一副熟悉的黑框眼镜,只是此刻镜片上沾了些许油污和水汽,显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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