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日记(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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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 100 私人飞机如一只银色的利箭,划破苍穹,在湛蓝的天空中平稳飞行。

宽敞的真皮座椅,泛着温润的光泽,如同慵懒的巨兽安静地卧在舱内。许诺雨坐在其中一张座椅上,她微微后仰,双眼微闭,眉头却轻蹙着,似在回味刚刚实验室里的惊险交锋。几缕碎发从她耳后滑落,为她增添了几分疲惫与沧桑。

不远处,周晓涵坐在另一张座椅上,身子微微前倾,专注地翻阅手中的日记。舱内的阅读灯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忧郁的侧脸轮廓,她的眼神中透着思考与专注,偶尔抬起头,看向许诺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周晓涵的手里是一本日记,与其说是日记倒不如像是一本小说。日记的作者正是她的父亲周自恒。

实验舱内的蓝光在我的视网膜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此时此刻我盯着神经接驳仪显示屏上剧烈波动的脑电波,带着手套的左手无意识摩挲着防护服内侧口袋里的皮质笔记本。这是上面为我今天准备的第三具实验体,编号 322的年轻杀手,此刻正赤身躺在充满淡绿色营养液的透明舱室里,脖颈处的电极贴片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现在将实验体放置在试验台上。”我看着实验数据对着身后的助手说道,“然后开始注入注射阿托品,剂量为1. 0mg。”

助理在得到我的命令后打开了舱室,在她将332号固定在实验体后输入了指令,激活了自动注射器。这个时候一个装着药品的针管正缓缓的靠近322号的胳膊。

“开始进行0.2%氯化琥珀酰胆碱静脉注射,剂量为1. 5mg/kg。”随着射阿托品的注射完成我再一次的给助手下达了指令,“现在电疗实验开始下一步骤。”

在药品注射完成后我将电极贴片依次贴在322号太阳穴、后颈等位置。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322号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电压调到 300 伏特。”我立刻转身对着助手下达指令,“开始进行实验数据记录。”

随着 “嗡” 的一声,电流开始在电极间流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322号的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满弓,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肌肉因电流刺激而剧烈抽搐,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这时候我的双眼紧盯着监控屏幕,上面跳动的脑电波图谱显示,与情感记忆相关的区域正泛起刺目的红色涟漪。这是电疗开始起效的征兆。与此同时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332号的左手,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从虎口延伸到手腕。我知道那是杀手在训练时候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332号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实验台的金属腿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不…… 不要……”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额头暴起的青筋随着每一个音节跳动。看着这一切我并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知道现在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正如同潮水般涌现在332号的脑海中。

“加大电压。”我平静的看着那些波动的数据对着助理说道。

“先生……”助理的声音响起来,她有些害怕了,“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死。”

“加大电压。”我平静的看了一眼助理继续命令道。

助理咬了咬牙,将电压调到 400 伏特。这个时候332号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瘫软在椅子上。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原本深邃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浑浊的雾气。

监控屏幕上,代表情感记忆的红色区域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色。我看着这一切,冷笑了一下。与此同时我想到了一个朋友给与我的评价,她说我是一个记忆的刽子手。

“继续。”我依旧面无表情的机械般的说道。

“好的。” 助理似乎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她这一次机械的回答后又机械的调整着参数。

电流持续冲击着332的大脑,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的皮革束带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随着电疗的深入,332号关于亲人、朋友的记忆被一点点抹去。他再也想不起妹妹天真的笑容,记不得父母的音容笑貌,那些曾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电流的冲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电压达到 500 伏特时,332号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不再挣扎,呼吸变得微弱而均匀。我看着监控屏幕,脑电波图谱已经趋于平稳,那些代表情感和记忆的波动都已消失不见。

“成功了。”助理这个时候如负重担的对着我说道。

“是的。” 我在助理说完话后却感觉一阵眩晕。我摘下橡胶手套,手背上布满了被汗水浸泡的褶皱。看着观察窗内那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男人,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在临近六点的时候我机械地解开白大褂,任其滑落在地。就是那么一瞬间,我恍惚的觉得我脱下的不是白大褂而是脱下了一层躯壳。在躯壳被脱落后,我的内心再也无法承受沉重。

酒吧走廊那让人兴奋的灯光在我看来是惨白而刺眼,此时此刻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无力。推开酒吧的第二道门,昏暗的光线和嘈杂的音乐如潮水般涌来,威士忌的香气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却激不起我半点情绪。

“周博士今天怎么这副死人脸?”好友赵星榆晃着酒杯挑眉,冰块撞击杯壁的声响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瘫进皮质沙发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你知道吗?当 332 号的脑电波平线时,他瞳孔里的光就像被人用吸管吸走了……”

赵星榆往我面前推了杯朗姆酒,琥珀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以为你会兴奋,毕竟这样的结果不就是说明实验成功了?”

“实验是否成功还是要看接下的测试。”玻璃杯触到唇边时我忽然手抖,酒液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凉得刺骨,“我想你们一定找到了他的妹妹并带了过来。”

赵星榆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指尖摩挲着杯口,忽然低笑一声:"何止找到?此刻那姑娘就在观察室里。真有意思,这样一个双手染血的暴徒,竟有个捧着向日葵标本、连睫毛都透着干净的妹妹。"

我盯着杯子上自己的倒影,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新月形血痕终于泛起灼痛。当赵星榆说 “暴徒”时,我忽然想起档案里 332 号被第一次考核时的照片,他攥着带血的铁棍跪在七具尸体中间,却用身体护着个即将被废墟掩埋的流浪猫窝。

“他的妹妹叫琳雨路。”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现在正好是十七岁,每周三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

赵星榆的美甲敲了敲桌面:“我一直以为你对这些家属并不感兴趣。”

赵星榆忽然凑近,甜腻的香水味混着朗姆酒气扑面而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332号和他妹妹见面?”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晃着酒杯。酒液在杯底晃出细小的旋涡,像极了第一次给 332 好在电疗时,他瞳孔里的那逐渐暗淡的光泽。

“怎么,你不会现在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吧?”赵星榆靠的更近了。

杯壁冷凝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我盯着漩涡中心逆时针旋转的光影,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

吧台暖黄的灯带在视网膜上晕成模糊的光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海底浮上来:“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当电压加到 500 伏时,我居然在想,终于能看看人类记忆彻底格式化的样子了。”

“可是接下来我就感觉到一阵后怕……”我扯着领带自嘲的笑起来,“是的我害怕了。”

赵星榆的指尖在杯壁上凝出淡红的印子,她望着我欲言又止:“我想我们可以谈一下。”

“谈什么?”我挑眉看她,冰块在朗姆酒里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极了电极接入神经时的电流声。

赵星榆突然放下酒杯,洒落的威士忌在吧台上留下痕迹“你最初做这个项目,不是为了帮那些被创伤记忆折磨的人吗?”

“是的。”我迎上她眼底跳动的烛光,喉间突然泛起镇静剂特有的苦杏仁味。

赵星榆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脏,我想起一开始在进行这个实验前那个抱着炸弹碎片哭到窒息的女孩,她眼底的恐惧曾让我连夜修完成实验方案。可现在呢?当 332 号的记忆如青烟般散去时,我最先记录的居然是脑电波的波动频率。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最后?”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后问道。

“她……”赵星榆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指尖紧紧攥住酒杯,指节泛白。沉默半晌,她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她自杀了。有些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就像盘根错节的树根,再厉害的电疗也斩不断。听说是在一个暴雨初停的夜晚,她望着积水里的月亮,忽然就全想起来了。”

“自杀……”这个词像块冰棱卡在喉间,我盯着吧台上蜿蜒的酒渍,忽然觉得那些痕迹像极了实验报告上紊乱的脑电波曲线。

“你现在已经违背了当时的初心。” 赵星榆的指甲在木质吧台划出细响,木屑混着水渍黏在她指尖,“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停下来……”

“是的,我们不应该做记忆的刽子手。”赵星榆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

“是吗……”我任由赵星榆攥着,玻璃酒杯在掌心发烫。

“怎么,难不成你不觉得这一切很是残忍吗?”赵星榆猛地松开手,抓起酒瓶往吧台上一磕,琥珀色液体顺着裂口汩汩流淌,“要知道记忆可是每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

吧台暖黄的灯带在赵星榆瞳孔里碎成星芒,我这才惊觉她眼底布满血丝:“我……”

“有时候我觉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在创造一种更温柔的刑罚。” 我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空杯对着灯光,看光斑在赵星榆虹膜上碎成的星芒,“你说要是把杀人犯的记忆全抹掉,他算重生还是消失?”

赵星榆没说话,只是又给我倒了杯酒。酒精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却暖不了指尖的冰凉。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极了实验室内仪器的滴答声。

“再来杯朗姆酒。”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疲惫。

赵星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招来酒保。冰块落进杯中的声响里,我仿佛又看见监控屏幕上趋于平稳的脑电波,那些曾经代表着爱、恐惧、希望的波动,都已消失不见。而我,是那个亲手按下删除键的人。

“其实我一直在寻找另一份工作。”赵星榆缓缓的看向了在酒吧最里面的那些推杯换盏的男女,“我考了律师证,我想我还是做一名律师比较好。”

“律师……”我眉头紧蹙的看着赵星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变成刽子手,我们应该成为帮助者。”赵星榆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而且我认为我需要救赎……对,就是救赎。”

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霓虹灯光在赵星榆眼底流转,将她眼底的坚定映得愈发清晰。

“你确定这就是救赎?”我把酒杯重重放在吧台上,金属杯脚与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律师有时候不是在救人,他们只是站在利益的一方而已。”

赵星榆睫毛剧烈颤动,像是被惊起的蝶:“你觉得律师都是一帮只看中利益的家伙?”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调冷气裹着朗姆酒的气味涌进鼻腔:“你总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接着我盯着赵星榆刚刚有些发红的眼眶继续说道:“律师这一行不会养理想主义者,你迟早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另一种数据的记录者。大体上和我们没有差别。”

我的话让赵星榆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就在这个时候玻璃杯突然在她掌心碎裂。细碎的玻璃碴扎进皮肉,血珠顺着纹路渗出来,在餐巾纸上晕开暗红的花。我下意识伸手,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赵星榆的声音发涩,举起带血的手指,“我想说的是,一直以来是我们已经习惯了给我们的罪行找借口。就像332号和之前很多的实验体在电疗时的哀鸣,和法庭上被忽视的哭声,本质上没有区别。”

吧台后方传来调酒师倒酒的叮咚声,混着隔壁卡座的哄笑。我弯腰捡起她脚边的碎玻璃,锋利的断面映出两张扭曲的脸。这两张脸像极了那些因立场对立而针锋相对的辩士,苏格拉底与雅典陪审团在法庭上的对峙,伽利略面对宗教裁判所时的争执。

“你会后悔的。”这句话我说得很轻,像是警告,又像是祈求。没错就是祈求,其实我并不希望她离开实验室。

赵星榆从包里抽出红色的律师证,封面上的银色天平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

“或许吧。”赵星榆把证件拍在我掌心,转身时带起的风扫过我的手背,“但至少在后悔之前,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天平真正倾向生命这一端。”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雨夜的寂静。我睁开眼,城市的灯光依然璀璨,每一扇窗户里都藏着无数的故事,无数的记忆。

窗外的雨还在下,我转身走向卧室。在床头的相框里,我和赵星榆在实验室里笑得灿烂,身后是第一台组装完成的电疗仪。

我轻轻抚摸着照片苦涩的笑了一下。那时的我们,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以为自己正在做的事,会改变世界。而通过刚才在酒吧的闲谈,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确实在改变世界。只是我们不知道不知道,这个改变,到底是走向光明,还是更深的黑暗。

躺在床上的我盯着天花板,听着雨声渐渐变缓。辗转反侧之间我知道,明天早上的我依然会准时出现在实验室,穿上白大褂,调试电流,按下启动键。但在某个角落,那个被赵星榆唤醒的疑问,却像一颗种子,正在我的心里慢慢发芽。

“或许你是对的……”我在雨声停止的那一刻喃喃自语道。

黑暗中,我慢慢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赵星榆的脸,还有那个编号为332号的杀手。伴随着雨水的再次降临,我开始意识到赵星榆想要的答案并不在电流里,也不在数据中,而在那些被我们轻易抹去的记忆里,在每个个体的感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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