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潮汐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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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声像一把钝刀,慢慢把夜晚割开。

凌晨三点,林潮坐在礁石最锋利的那块尖角上,听水浪把沙粒推上来又拖回去。他手里攥着一只空白的笔记本——黑色硬皮,边角磨得发白,像一块被海水泡过的骨头。

三个月前,他辞掉北京广告公司的职位,回到这座东海小岛。父亲留下的老房子在台风里塌了半堵墙,潮用剩下的木板钉了张桌子,把电脑、投影仪、所有发光的玩意儿全塞进仓库,只留一盏煤油灯。

他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任务:在下一个台风季来临前,写完一本书。不是小说,不是传记,只是一本“潮汐书”——记录每一次潮水涨落时,他脑海里闪过的句子。

“如果我能赶在海水吞掉这座岛之前写完,也许就能赎回我欠下的所有沉默。”

他在第一页写下这句话,然后合上本子,任风把纸角吹得猎猎作响。

第四天,潮在礁石上遇见渡鸦。

渡鸦不是鸟,是个女孩。她赤脚踩在潮水线以上十厘米的位置,像用一把看不见的尺子量过。她背一只军绿色旧书包,书包拉链坏了,露出半截画筒。

“你挡到我的笔了。”渡鸦说。

潮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好盖在她铺在沙上的素描纸上。纸上画着一只被剖开的牡蛎,牡蛎壳里不是肉,而是一枚小小的、旋转的星球。

潮往旁边挪半步。渡鸦没道谢,自顾自继续用炭笔涂抹。

潮忍不住问:“为什么星球会在牡蛎里?”

渡鸦抬眼,瞳仁深得像退潮后的石洼。“因为牡蛎闭壳时,整个宇宙都听不到它的声音。”

她说完,收起画纸,踩着水花走了。脚印很快被浪舔平,像从没出现过。

潮翻开笔记本,记下第二句:

“宇宙并不发声,它只是把声音藏在软体动物的壳里。”

第七天,潮在码头买到一张旧渔网,挂在屋檐下。夜里,网眼里兜住许多风,像无数透明的鱼。

渡鸦又来了,手里拎着一条刚死的鲭鱼。

“借火。”

潮把煤油灯推给她。渡鸦把鱼串在铅笔上,悬在火苗上方烤,鳞片噼啪炸开,金光四溅。

“你不吃鱼。”她陈述。

潮点头。自从十年前母亲出海未归,他再没碰过海鲜。

渡鸦把烤好的鱼递给他:“把它吃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潮盯着鱼眼,那里面凝固着一小片海。他掰下一块鱼肉,咀嚼时感到浪头在齿间碎裂。

渡鸦凑近,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盖过:“今晚十一点四十七分,潮水会退到比往年低三十厘米的位置,你会看到父亲的船。”

潮的指尖沾着油星,微微发抖。父亲失踪那年,他十二岁。村里人说船是被漩涡吞掉的,连木屑都没浮上来。

潮想问“你怎么知道”,渡鸦已经拎起画筒,消失在黑得发黏的夜色里。

十一点四十七分。

潮拎着煤油灯走到滩涂。潮水果然退得很远,露出一条锈红色的狭长地带,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在伤口尽头,斜插着半截船首。木板上“安澜号”三个字被藤壶啃得只剩轮廓。

潮蹚水过去,船舱里积着半尺深的水,水面上漂着一只铁皮盒子。他捞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电报稿,每一封都以同一句话结尾:

“告诉阿潮,我听见牡蛎在唱歌。”

最底下压着一张照片:父亲站在甲板上,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女孩手里举着一只牡蛎,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

潮把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日期——正是父亲失踪前三天。

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潮忽然想起,渡鸦笑起来也有那样一个豁口,只是被炭笔涂黑的指甲盖住了。

潮在笔记本里画了一张时间线:

1989年,父亲第一次带母亲出海,带回满舱牡蛎。

1995年,母亲最后一次出海,船在台风眼中失联。

2003年,父亲驾“安澜号”离开,电报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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