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记忆移植后,富豪的记忆想杀死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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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像某种昂贵的、毫无生命的玉石。我猛地睁开眼,视网膜被一片炫目的白色灼痛。过了好几秒,那刺目的光才缓慢退潮,露出底下令人窒息的景象。

穹顶,高得离谱,仿佛教堂的拱顶。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一整面墙的弧形落地窗泼洒进来,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流淌,分割出大片大片的几何光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混合着皮革、昂贵木料,还有一种……消毒水也无法彻底掩盖的、属于陌生人的冷冽气息。这不是我那个堆满女儿玩具、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奶粉味、只有六平米的小卧室。这地方大得空旷,大得让人心慌,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坟墓。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我的意志,如同深海的暗流,毫无预兆地在我意识的堤坝上撞开了一道裂缝。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瞬间汹涌灌入: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撕扯着鼓膜,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铺洒在地面的星河急速远去,缩小。身下是柔软得如同云朵的真皮座椅,手中握着一只冰凉的水晶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诱人的弧度。一个低沉、带着某种掌控一切意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说着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发音圆滑而傲慢。笑声,混合着引擎的咆哮,灌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私人飞机!

这强烈的感官碎片让我胃部一阵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我猛地从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丝滑却冰凉的睡衣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李维先生,您醒了?”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我这种狼狈的反应早已司空见惯。

我僵硬地扭过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色西装的男人,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露出过分光洁的额头。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两潭死水,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他就是陈远山的助理,王乾。那个把协议拍在我面前,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告诉我“签字,你女儿就能活”的人。

“我……”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这是哪里?”

“您的卧室,李维先生。”王乾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陈先生生前的居所。一切物品都已按他的习惯整理完毕。早餐已备好,在露台餐厅。”他的目光扫过我因噩梦而汗湿的额头,掠过我蜷缩在冰冷床单上的脚趾,最后停留在我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快得如同错觉,却像针一样刺进我的皮肤。

陈远山。这个名字像一块沉重的冰,砸进我混乱的脑海深处。协议上那冰冷的条款,女儿小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医生那句“再不手术就来不及了”的判决……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最终定格在手术前那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道里。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和眩晕。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我几乎是挪下那张大到令人心慌的床。脚下的黑色大理石冰冷刺骨,光可鉴人,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模样——一个穿着不属于自己的、昂贵丝绸睡衣的闯入者,脸色苍白,眼神惶恐,与这金碧辉煌的牢笼格格不入。我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碎了这虚幻而脆弱的“现实”。

通往露台餐厅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挂着巨大的抽象油画,色彩狂野而压抑。空气里那股混合了皮革、木料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几乎让我窒息。

露台餐厅的景象更是将我彻底淹没。白色大理石的桌面在晨光下闪耀着近乎圣洁的光晕,上面摆放着银光闪闪的精致餐具。琳琅满目的食物如同艺术品:剔透的水晶碗里盛着切好的奇异果和芒果,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散发着诱人的麦香,小巧玲珑的点心堆叠在瓷盘里。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浓郁的香气和新鲜烘焙面包的甜暖。

然而,当我拉开沉重的椅子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桌角一个小小的相框攫住了。相框是朴素的木质,在一堆奢华冰冷的水晶和银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照片上,小薇穿着她最喜欢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粉色小裙子,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容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刺破了我眼前这片冰冷的奢华迷雾,直直地照进我心底最深的角落。

心口猛地一缩,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巨大的酸楚涌了上来。小薇……她现在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那些钱……陈远山的钱……真的能让她像照片里这样无忧无虑地笑吗?喉咙被巨大的哽咽堵住,视线瞬间模糊。

就在这脆弱的一刻,一股冰冷的意志毫无征兆地、粗暴地挤开了我自己的思绪,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大脑!

“啪嗒!”

手中的银叉脱手掉落在光洁的盘子上,发出刺耳的脆响。一股强烈的厌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不是我的厌恶!是对眼前这些食物的极度排斥!

紧接着,一个名字,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发音古怪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我脑海中炸响:【塞巴斯蒂安】!仿佛在呼唤某个看不见的仆人。

我的手——不,是那只被某种力量攫住的手——完全不受我控制地抬起,带着一种我从未有过的、近乎优雅的轻蔑姿态,精准地避开了桌面上所有看起来精心准备的食物。它径直伸向餐车下层一个不起眼的、盖着银色餐盖的瓷盘。

手腕灵活地一掀,餐盖被无声地揭开。盘子里躺着的,竟然只是一片烤得微焦的、极其普通的吐司面包。

我的指尖触碰到那片面包粗糙的边缘。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洪流猛地冲击着我的意识堤坝——并非怀念,更像是一种刻骨的、带着强烈自我证明意味的习惯。仿佛在说:看,即便拥有全世界,我也只吃这个。这是我的意志!我的标志!

这陌生的情绪如此汹涌,几乎要将我自己的意识彻底冲垮。我猛地抽回手,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那片吐司掉落在雪白的桌布上,留下几点碍眼的碎屑。

“李维先生?”王乾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露台入口的阴影里。他的目光扫过我微微颤抖的手,又落在那片掉落的吐司上,眼神里没有任何询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那丝永远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审视。“您似乎……不太习惯今天的早餐?”

那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而冰冷。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冷汗瞬间从我的额角、脊背渗出。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死死盯着阴影里的王乾。他像一尊沉默的黑色石像,守在这座巨大囚笼的入口,无声地宣告着: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片掉落的吐司如同一个不祥的谶语,彻底撕开了平静的假象。自那天清晨起,一种诡异的“同步”感,如同无声滋长的霉菌,开始在我与那个名为陈远山的幽灵之间蔓延。

我从未学过法语,连最基本的“Bonjour”都说不利索。可当王乾递来一份厚厚的、印着法文的投资意向书时,我的目光扫过那些如天书般的字母组合,一个清晰、准确的发音——“*Opportunité risquée*”(高风险机会)——竟毫无阻滞地从我唇齿间滑出。声音冷静、略带一丝嘲讽,那腔调……陌生得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王乾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似乎毫不意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陈先生也这么认为。”

更可怕的是那些习惯。我讨厌烟草味,那会让我想起医院走廊里绝望的等待。可某个午后,当我独自坐在陈远山那间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摆满各种我看不懂的艺术品和古董的书房里发呆时,一股强烈的、焦灼的渴望毫无征兆地从心底升起。不是对烟,而是对一种特定的、混合着雪茄和某种昂贵皮革的气息的渴求。我的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走向书房角落一个镶嵌着玳瑁和象牙的矮柜。手指熟稔地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造型古朴的檀木烟斗和一盒深褐色包装的雪茄。当那混合着木头焦香和浓郁烟草的气息第一次被我吸入肺腑时,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随之而来的却是剧烈的咳嗽和生理性的厌恶。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胸腔里激烈撕扯,让我扶着书桌边缘,咳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把灵魂都咳出来。

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夜晚。当这座奢华宫殿陷入死寂,我躺在冰冷空旷的大床上,试图在疲惫中沉入睡眠时,陈远山的记忆碎片便如同深海巨兽般浮出水面。不再是清晨飞机上那种模糊的感官体验,而是具体的、连贯的、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场景。

我看到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或者说,“陈远山”)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之中。周围的人脸上都带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称呼着“陈董”、“远山兄”。一个穿着深红色礼服、美艳得极具攻击性的女人端着酒杯,摇曳生姿地靠近,身体几乎要贴上来,红唇凑近“我”的耳边,吐气如兰:“远山,那份南美的合同……”她眼波流转,带着赤裸裸的暗示。“我”则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嘴角勾起一抹疏离而玩味的笑意,用低沉的声音回应着什么。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我耳边低语!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扑鼻而来,以及“我”心底那份冰冷的、如同审视货物般的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不!”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浑身被冷汗湿透。房间里一片漆黑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回荡。我死死攥着身下冰凉的丝绸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场景如此真实,那女人的脸,那觥筹交错的声音,那“我”心底的冰冷评估……都清晰得可怕。这不是梦!这是陈远山的记忆!它们正以这种方式,活生生地在我脑子里重演!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这不再仅仅是“拥有”记忆,而是正在被“变成”他!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思维模式……正像病毒一样侵蚀着我名为“李维”的躯壳。我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把脸埋进冰冷刺骨的水流里,试图浇灭脑海中那不属于我的喧嚣和冰冷。水流冲击着脸颊,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惊惶、写满恐惧的脸——这张脸,还是李维的吗?还是说,镜子里那双深处藏着疲惫与惊恐的眼睛,正逐渐被另一种更冰冷、更锐利的光芒所取代?

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昂贵的丝质睡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镜子里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眼底深处似乎潜伏着某种不属于我的、冰冷的东西。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甩出去。不行,不能这样下去。陈远山就像一个幽灵,正无声无息地占据我的身体,蚕食我的意志。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徒劳的挣扎。

目光落在书房的方向。那间堆满了陈远山痕迹的巨大房间,像一座等待挖掘的坟墓。也许……答案就在那里?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去翻他的东西!不是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艺术品和投资报告,而是最私密的角落。像一个小偷,像一个掘墓人。

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溜进书房。巨大的空间被厚重的窗帘遮蔽了月光,只有墙角的落地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将那些奇形怪状的雕塑和书架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空气里那股混合着旧书、雪茄和昂贵木料的味道,此刻闻起来更像是腐朽的气息。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避开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那里太显眼了,王乾每天都会在那里“办公”。我的目标是书桌后方,靠墙立着的一个巨大的、镶嵌着黄铜装饰的深色橡木文件柜。柜门沉重,拉开时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柜子里塞满了各种文件夹,标签上全是英文和法文,看得我眼花缭乱。我胡乱地翻找着,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公司的账目、股权文件、房产证明……都是些冷冰冰的、属于陈远山庞大帝国的碎片。我要找的不是这些。我用力推开几叠厚重的文件,目光投向柜子的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普通的黑色皮质笔记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皮质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透露出经常使用的痕迹。它被随意地塞在一堆文件后面,像是主人随手放置,却忘了带走。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直觉告诉我,这东西不一样!它没有那种精心归档的标签,显得那么随意,那么……私人。我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将它抽了出来,冰凉的皮质封面触感让我指尖一麻。

我抱着笔记本,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蹑手蹑脚地溜回卧室,反锁上门,才敢在床头柜微弱的灯光下打开它。

里面的内容却让我瞬间失望,继而涌起更深的寒意。

大部分页面是空的。偶尔有几页,用我完全看不懂的、龙飞凤舞的法文写着一些东西,字迹潦草狂放,透着一股不耐烦和掌控欲。我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日期和数字,似乎是某种速记。翻到中间,一张边缘有些卷曲的纸片滑落出来。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样式简单的连衣裙,坐在一张公园的长椅上,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一两岁的小男孩。女人的笑容很温柔,带着一种纯粹的、毫无防备的暖意,眼神专注而充满爱意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背景是模糊的绿树和阳光。照片右下角,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一个日期,是二十多年前。

这个女人……是陈远山的妻子?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照片里那种平凡的、温暖的幸福,与陈远山后来所拥有的冰冷奢华帝国,形成了如此强烈的反差。照片背面,用同样褪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小小的中文:

“阿芸和小哲。家。”

字迹很工整,甚至带着点笨拙,与笔记本里那些狂放的法文判若两人。这行字,像是某个久远时空的回响,微弱得几乎要被遗忘。

我翻过照片,目光再次落在那行小字上。“家。”这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我一下。陈远山……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一个会笨拙地写下“家”字的男人?这与我感受到的那个在云端俯瞰众生、在奢华宴会中游刃有余的冰冷幽灵,似乎有着天壤之别。

这微弱的暖意并未持续太久。当我继续往后翻动笔记本,在接近最后几页的地方,我的目光猛地凝固了。

那里,不再是潦草的法文速记。

而是用中文写的。字迹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不容置疑的锋利感,但一笔一划都清晰无比,仿佛刻刀凿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和……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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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融合是单向的河流。”

“弱小的水滴,终将被强大的洪流吞噬、同化。”

“李维,你的存在,只是载体过渡的尘埃。”

“手术结束,就是你的死期。”

“死期”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力透纸背,几乎要将纸张划破。那冰冷的宣告感,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的心脏!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彻底淹没。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交易的真相!什么脑移植,什么共享记忆,什么获得新生……全都是精心包装的谎言!陈远山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共存”!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他要利用我的身体,我的大脑,作为他重生的温床!他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笔“买命钱”彻底发挥它的作用——当小薇的手术完成,我的价值耗尽,就是我意识彻底湮灭的时刻!

笔记本从我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踉跄着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平息身体里那灭顶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我大口喘着气,像一条濒死的鱼。目光死死盯着地毯上摊开的笔记本,那几行中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视网膜。

陈远山!这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他不仅在篡改我的记忆,他还要彻底抹杀我的存在!为了他自己那冰冷、肮脏的复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我像被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虫子,外面是陈远山精心编织的巨大陷阱,而我无处可逃。报警?谁会相信一个接受了非法脑移植手术、大脑里还住着另一个富豪意识的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乱语?更何况,小薇……小薇的命还捏在他们手里!那笔天价手术费,后续的康复费用……我签下的协议,早就把我自己连同女儿的未来,一起卖给了魔鬼!

我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毯上,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深陷进头皮。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像砧板上的鱼,眼睁睁看着屠刀落下,看着“李维”这个人格被陈远山一点点磨灭、取代,最终成为他复活的祭品?

不!绝不!一个声音在我心底疯狂呐喊,微弱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就算死,我也要撕下他一块肉来!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本摊开的、如同魔鬼契约般的笔记本。陈远山!你想彻底抹掉我?做梦!

一个疯狂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既然他如此笃定地等着小薇手术结束来收割我的灵魂……那我,就毁掉他等待的果实!毁掉他“重生”的完美容器——这具身体!

同归于尽!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伤害到他,唯一能保留“李维”最后一点尊严的方式!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最疯狂的病毒,迅速占领了我全部思维。它带着一种毁灭的快意,一种绝望的解脱。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这个城市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那是陈远山俯瞰的王国。我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扯出一个冰冷而狰狞的笑容。

“陈远山,”我对着玻璃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低语,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想活?我偏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计划在黑暗中迅速成形,冰冷而决绝。目标明确:在陈远山认为胜券在握、准备收割成果的前夕——也就是小薇手术结束、确认成功的那个瞬间,彻底毁掉这具承载着他野望的躯壳。方式……需要绝对的不可逆,不给任何抢救的机会。我的目光在奢华却冰冷的卧室里逡巡,最终落在了浴室的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这座奢华宫殿里最完美的演员。我努力扮演着那个正在被陈远山“融合”的李维。当他的记忆碎片涌起,带来对某种红酒的渴望时,我会顺从地让王乾去酒窖取来,然后在他记忆带来的“品味”和我自己味觉的厌恶之间,面无表情地啜饮。当他的思维模式试图主导,让我对一份商业报告产生精准而冷酷的判断时,我会让王乾记录下那些意见,同时在心里疯狂诅咒。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陈远山那冰冷的意识正在加速渗透。有时在镜子里,我会看到自己的眼神变得异常陌生,锐利、深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偶尔,我的嘴角会不受控制地牵起一丝属于陈远山的、充满算计的冷笑。每一次这种“同步”发生,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我的神经,提醒着我时间的紧迫和计划的疯狂。

王乾依旧像个无处不在的幽灵。他的目光比以前更加锐利,像探针一样扫描着我的一举一动。有好几次,当我在书房里试图寻找某种特定的、不易引起怀疑的“工具”时,他的身影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平静地询问:“李维先生,您在找什么?”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下,我能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没什么,随便看看。”我总是这样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被陈远山记忆影响的、那种惯有的不耐烦。我能感觉到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像在分析一份可疑的文件,然后才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开。每一次这样的交锋,都让我后背渗出冷汗。我知道,这个助理,是陈远山留在这具身体之外最警惕的眼睛。

与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相比,更让我煎熬的是对小薇的思念。手术日期一天天临近,王乾偶尔会带来只言片语的消息,像施舍给乞丐的面包屑。“手术方案已确定。”“主治医生是国际顶尖的专家。”“医院方面表示准备充分。” 每一次听到,我的心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既为小薇能获得救治而庆幸,又为即将到来的、注定的永别而撕心裂肺。

我只能在深夜,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我确信这里有监控),躲进浴室,反锁上门,才能拿出那个藏起来的、屏幕碎得像蛛网的老旧手机——这是我仅存的、属于“李维”的私人物品。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相册里小薇的照片。她穿着病号服,小脸苍白,却对着镜头努力挤出笑容,比着小小的“V”字。我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冰冷的屏幕,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女儿的笑脸。

“小薇……对不起……爸爸……爸爸很快就能……解脱了……”我哽咽着,对着屏幕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巨大的痛苦和决绝的疯狂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终于,那一天来了。

王乾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餐厅,但今天,他手中没有拿着平板电脑,而是捧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崭新的、薄如蝉翼的手机。

“李维先生,”他的声音依旧平板,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紧绷,“小姐的手术,将在今天上午十点进行。这是为您准备的新通讯设备,手术期间有任何进展,医院方面会第一时间通过加密线路向您汇报。陈先生……非常重视这次手术的结果。”他刻意加重了“陈先生”和“结果”几个字,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我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来了!就是今天!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冲破肋骨。我竭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一丝一毫的异样泄露。我伸出手,指尖冰凉,拿起那部崭新的手机。它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如同千钧巨石,压在我的掌心。

“知道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出奇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属于陈远山的、那种惯有的淡漠和理所当然,“让他们尽全力。”我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王乾微微躬身:“请您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无声无息。

时间,开始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流逝。我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新手机。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世界依旧按照它的节奏运转。而我,正坐在火山口上,等待着那毁灭性的喷发。

手机屏幕,一片死寂的黑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随时会吞噬掉我残存的全部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像一尊石像,凝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毫无动静的新手机。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一切都那么鲜活、忙碌,与我内心死寂的冰原形成残酷的对比。陈远山那冰冷的意识似乎也蛰伏了,整个大脑像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等待终结,然后……执行终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永恒。掌心里那个沉寂的黑色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电话铃声,而是一串急促、尖锐、如同警报般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着刺眼的红色字符,疯狂地闪烁着:“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那红光像地狱的火焰,瞬间灼痛了我的眼睛,也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发生了什么?!小薇?!

我猛地弹起来,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几乎握不住手机。我颤抖着点开那条刺目的通知。

不是文字信息。屏幕上直接跳出了一个视频通话请求的界面!发起方赫然标注着:“圣心医院 ICU 监护中心”。

ICU?!监护中心?!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将它捏爆!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手指已经本能地、带着濒死般的颤抖,狠狠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屏幕闪烁了一下,立刻连接成功。

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才稳定下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医生的脸,而是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场景!

一个狭窄的、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冰冷管线的空间——是移动病床!画面一角,能看到穿着蓝色手术服的人影在紧张地奔跑。而画面的中心,正是那张小小的病床!

我的小薇!

她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粗细不一的管子,小小的身体被各种仪器包围着。她身上盖着白色的无菌单,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青黑的阴影,嘴巴被氧气面罩紧紧罩住。面罩边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随着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呼吸,那水珠极其轻微地颤动着。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出现在画面边缘,他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压力和凝重。

“李维先生?”医生的声音急促而嘶哑,背景是各种仪器尖锐的报警声,“这里是圣心医院!手术过程中……发生严重突发状况!患者李薇出现急性心衰和呼吸衰竭!情况极其危殆!需要您立刻授权进行ECMO紧急支持!快!我们没有时间了!放弃ECMO,孩子……孩子可能撑不过半小时!”

轰——!!!

医生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海里引爆!急性心衰?呼吸衰竭?ECMO?撑不过半小时?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我的心脏!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瞬间被血色覆盖。我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小小的、被白色覆盖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小薇……我的小薇……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灭顶的绝望和混乱中,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掌控欲的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爆发!它不再是碎片,不再是暗流,而是瞬间凝聚成一个完整的、带着滔天怒火的意识洪峰!

【废物!一群废物!】

【我的计划!我完美的容器!】

【不能死!她必须活下来!必须——!】

这狂怒的咆哮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在我意识的废墟上炸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接管了我的身体!我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巨大的力量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我的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一个冰冷、坚硬、充满命令式口吻的声音,完全不受控制地、从我自己的嘴里冲了出来:

“授权!立刻进行ECMO!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我要她活!!”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暴君般的意志。那是陈远山的声音!借我的喉咙在咆哮!

屏幕里的医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强势的命令震慑了一下,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明白!立刻执行!李维先生,请您尽快赶到医院签……”

“我会到!”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从我口中斩钉截铁地吼出,粗暴地打断了医生的话。随即,那股控制力瞬间消失。

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一软,手机差点脱手滑落。剧烈的喘息撕扯着我的肺部,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刚才那一瞬间……是陈远山!他彻底爆发了!为了保住他“完美”的容器,为了他该死的重生计划,他强行接管了我的身体!他甚至比我更害怕小薇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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