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杰布山战役（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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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缅北，公元一九四四年春。

怒江以西，硝烟弥漫，战火早已将这片曾经美丽的土地烧成了焦土。连绵起伏的群山失去了往日的苍翠，只剩下被炮火犁过的千疮百孔和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硫磺与血腥气味。怒江如一条暴怒的黄龙，裹挟着上游融化的雪水和两岸崩塌的泥石，咆哮奔腾，浑浊的浪涛拍打着江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又一场血战擂鼓助威。

惠通桥畔，一座由原木和沙袋匆匆构筑的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中国驻印军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李锦，字慕寒，正背对着门口，独自伫立在一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军用地图前。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红蓝箭头、数字番号和各种只有高级指挥官才能完全理解的军事符号，将这片广袤而复杂的战场清晰地勾勒出来。

李锦身着笔挺的美式卡其布军官制服，肩扛三颗将星，显得沉稳而威严。他身材高大挺拔，尽管连日操劳，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眼前的纸张，直视数公里外那片笼罩在战火与迷雾中的群山。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此刻正缓缓地、重重地落在地图上一个被红圈重点标记的位置——杰布山。

这座缅北门户，像一头匍匐在崇山峻岭间的狰狞巨兽，山体陡峭，林木茂密，易守难攻。日军第十八师团，这个曾在东南亚战场上犯下累累罪行、号称“丛林战之王”的精锐部队一部，早已将这里经营得如同铜墙铁壁。情报显示，山上明碉暗堡星罗棋布，雷区纵深交错，铁丝网层层叠叠，各式轻重武器构成了致命的交叉火力网，日军指挥官更是狂妄地将其自诩为“不可逾越的钢铁防线”，企图以此封锁驻印军向孟拱、密支那推进的必经之路。 李锦的目光久久没有离开杰布山，心中思绪翻涌。此次反攻缅北，关系重大，不仅是要打通滇缅公路这条生命线，更是要将日寇彻底赶出中国西南大门，重振国威。而他麾下的第一集团军，刚刚完成换装美械装备和部队整合，兵强马壮，士气高昂，正是检验战斗力、打出军威的关键时刻。杰布山，就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难关，也是一块必须啃下的硬骨头！

拿下杰布山，就等于打开了通往孟拱河谷的钥匙，就能将战线继续向前推进，威胁日军在缅北的核心据点。这不仅是战略上的胜利，更是对这支新组建的雄师一次最严峻、最直接的考验。他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要让远在国内的父老乡亲看到胜利的希望，要让那些骄横的日寇知道，中国军队已经今非昔比！

“诸位，”李锦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部内神情肃穆的几位高级将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杰布山，就是我们必须迈过去的坎。它挡在我们通往胜利的道路上，像一根毒刺，必须拔掉！”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身侧的参谋长陈瑜中将身上。陈瑜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却心思缜密，是李锦运筹帷幄的得力助手。“参谋长。”

“到！”陈瑜立正应答。

“命令新二军，”李锦语气斩钉截铁，“作为集团军主攻部队，务必在三天内，给我撕开杰布山防线！告诉沈德威，我要的不是畏首畏尾的试探，不是不痛不痒的攻击，我要的是雷霆万钧之势，是摧枯拉朽之力！让他把新二军的‘磐石’砸出去，给我砸碎小鬼子的乌龟壳！”

“是！”陈瑜不敢怠慢，迅速拿起笔，在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上飞快地记录下命令要点，准备立刻传达。

旁边的副参谋长方维岳少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参谋，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补充道：“总司令，新二军沈军长打仗一向沉稳持重，有‘磐石坚垒’之称，防御固若金汤，进攻亦如泰山压顶。但其风格偏稳，面对杰布山如此险峻的地形和日军严密设防，攻坚的火力强度和后勤保障必须跟上，否则一旦攻击受挫，不仅会延误战机，更会影响全军士气。”

李锦微微颔首，对方维岳的提醒表示赞同。他当然知道后勤和火力的重要性，这是现代战争的基石。“维岳说得对。传我命令：集团军直属炮兵司令部，所有火炮，优先支援新二军方向！让龙啸云的重炮旅把那些大家伙都给我拉上去，”李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要让小鬼子好好尝尝‘长脚汤姆’（M1 155mm榴弹炮）和‘榴弹炮之王’（M2 105mm榴弹炮）的厉害！我要让杰布山从早到晚都‘热闹’起来！”

“同时，”李锦的目光转向作战处长，“通知第七军的周胜，让他的装甲师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随时待命！一旦新二军在正面打开缺口，装甲师立刻投入，给我迅猛突击，扩大战果，不给小鬼子任何喘息和反扑的机会！”

一系列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清晰、明确，充满了必胜的决心。指挥部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激昂起来，仿佛已经能听到前线隆隆的炮声和士兵们冲锋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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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通过无线电波和有线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层层传达下去，穿越怒江天险，直达对岸的新二军前线指挥部。

杰布山前线，新二军军长沈德威中将正站在一处临时挖掘的掩体顶部，手持一架高倍望远镜，冒着对岸日军零星打来的冷炮炮火，仔细观察着数公里外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的杰布山主阵地。

沈德威年约四十余岁，面容刚毅，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军人的坚毅与果敢。他穿着与士兵同样的作战服，只是肩上的将星显示着他的身份。尽管头顶不时有炮弹呼啸而过，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但他的身形稳如磐石，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大战来临前的凝重和渴望。

当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将李锦总司令的命令口头传达完毕后，沈德威缓缓放下望远镜，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三天，雷霆万钧！总司令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用绝对的力量碾碎敌人！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作为新二军的军长，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担。这支部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历经多次恶战，从未退缩。如今换装了全套美式装备，更是如虎添翼，正渴望着一场硬仗来证明自己！

“传各师长、旅长到指挥部开会！”沈德威放下望远镜，沉声命令道。

“是！”

很快，新二军的几位核心将领便齐聚在简陋却高效的军指挥部内。他们分别是第104师师长徐天鹰中将、第105师师长罗振武中将、第106师师长高镇远中将，以及军直属炮兵团团长薛定国上校、军属重反坦克旅旅长石破军少将。

这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军人特有的彪悍之气。他们知道，军长在这个时候召集紧急会议，必然是有重大作战任务下达。

沈德威站在一张较小的杰布山局部地图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面前的每一位部下。“诸位，总部命令已经下来了。”他开门见山，声音洪亮，“集团军李总司令命令我新二军，为主攻部队，务必在三天之内，攻克杰布山，撕开日军防线！”

简短的几句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指挥部内激起了千层浪。三天攻克杰布山！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日军经营许久的天险，硬骨头中的硬骨头！

但没有人退缩，反而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军人，就该迎难而上！

沈德威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徐天鹰！”

“到！”第104师师长徐天鹰中将，一位以勇猛善战着称的虎将，立刻上前一步，立正应答，声如洪钟

“你的104师，为左翼主攻！”沈德威的手指重重地指向地图上杰布山北麓的一个制高点，“目标，1053高地！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个山头，为全军打开北侧通道！”

“请军座放心！104师保证完成任务！”徐天鹰毫不犹豫地接令，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决绝。拿下1053高地，他们104师责无旁贷！

“罗振武！”

“到！”第105师师长罗振武中将，性格沉稳，善于攻坚，同样上前一步，沉声应答。

“你的105师，为右翼主攻！”沈德威的手指移向杰布山南侧的另一处高峰，“目标，1120高地！这个高地地势更高，是日军南侧防御的支撑点，拿下它，就能俯瞰日军纵深阵地，配合左翼形成钳形攻势！”

“卑职遵命！105师定不负军座所托，坚决拿下1120高地！”罗振武同样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含糊。

“高镇远！”

“到！”第106师师长高镇远中将神情肃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上前一步。 “你的106师，作为军预备队，”沈德威命令道，“重点加强工兵和防化力量，随时准备支援左右两翼主攻方向。同时，密切关注日军动向，特别是要负责清除日军可能布设的化学武器威胁，保障我军官兵的安全！”

“是！106师明白！”高镇远沉稳应答，预备队看似不直接冲锋陷阵，却是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责任同样重大。

沈德威的目光转向军直属炮兵团团长薛定国上校：“定国！”

“到！”薛定国身材敦实，是炮兵出身的专家。

“你的炮兵团，”沈德威语气加重，“要像钉子一样给我牢牢钉在发射阵地上！从攻击开始，就要为两个主攻师提供不间断的火力支援！哪里需要炮火，炮弹就砸到哪里！要压制住日军的火力点，摧毁他们的工事，为步兵冲锋开辟道路！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弹药给你优先保障，我要的就是火力覆盖，火力压制！”

“请军座放心！炮兵团保证完成火力支援任务！定让小鬼子尝尝我们的厉害！”薛定国拍着胸脯保证，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美式火炮的威力，他们早就想在战场上一展身手了！

“石破军！”

“在！”军属重反坦克旅旅长石破军少将，人如其名，生得虎背熊腰，声如洪钟，一看就是一员猛将。他的部队装备了美式反坦克炮和巴祖卡火箭筒，是对付日军装甲部队的利器。

“你的反坦克旅，给我部署在主阵地前沿两翼，”沈德威命令道，“给我死死看住日军可能从任何方向发起的装甲反扑！特别是他们那些皮薄馅大的‘豆战车’（日军轻型坦克的蔑称），还有自杀式的坦克特攻队，绝不能让它们对我步兵的冲锋构成任何实质性威胁！你的任务，就是筑起一道钢铁防线，挡住小鬼子的钢铁洪流！”

“是！请军座放心！有末将在，小鬼子的乌龟壳一辆也别想冲过来！”石破军猛地一拍胸脯，发出“嘭嘭”的声响，信心十足。

各将领依次领命，神情激昂，斗志昂扬。

“好！”沈德威看着自己的部下们，满意地点点头，“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我们新二军报效国家，为民族争光的时候！杰布山虽然险峻，小鬼子虽然凶悍，但在我们新二军面前，在我们全体将士面前，没有攻不破的阵地，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他举起拳头，声音铿锵有力：“我命令，各部队立刻返回各自阵地，检查装备，补充弹药，做好一切攻击准备！炮兵部队今晚进入预设阵地，完成射击诸元标定！明天拂晓，总攻开始！我要让杰布山，成为小鬼子的坟墓！”

“是！”所有将领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命令如山，新二军所属各部队迅速行动起来。

前沿阵地上，士兵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美式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弹匣被压得满满当当；BAR勃朗宁自动步枪和M1919A6轻机枪被架设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面的日军阵地；士兵们检查着钢盔、刺刀、手榴弹，将个人物品整理好，写好家信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那是留给家人最后的念想，也是他们义无反顾的决心。

后方，一列列满载弹药、物资的卡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冒着被日军飞机轰炸的危险，将堆积如山的炮弹、子弹、食品、药品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远处的炮兵阵地上，一门门威武的M2 105mm榴弹炮和M1 155mm“长脚汤姆”榴弹炮被小心翼翼地从拖车上卸下来，炮组成员们齐心协力，将这些钢铁巨兽推入预设的炮位，稳稳地固定好。观测员们爬上附近的制高点，用经纬仪和测距仪紧张地测量着距离，计算着射击诸元，参谋人员则在地图上标注着每一个需要“照顾”的日军目标——碉堡、火力点、炮兵阵地、集结区域……

数辆威武的M4谢尔曼中型坦克也驶入了预设的隐蔽待机地域，厚实的装甲和长长的炮管散发着慑人的气息，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仿佛沉睡的钢铁猛兽，随时准备咆哮着冲向敌阵。

工兵部队则在紧张地开辟通路，清除己方阵地前可能存在的未爆弹和障碍，同时准备着用于突破日军铁丝网和雷区的爆破筒、炸药包和扫雷器材。防化兵们则检查着防毒面具和消毒设备，严阵以待。

怒江依旧在咆哮，仿佛在为这支即将出征的雄师呐喊助威。杰布山巅，日军的阵地沉默地蛰伏在云雾之中，如同蛰伏的毒蛇。

一场惊天动地的攻坚战，即将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上，在杰布山这片险峻的山岭间，轰然拉开序幕。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也弥漫着决战前的紧张与肃杀。将士们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必胜的信念，他们知道，明日的太阳升起之时，便是血与火的开始，便是他们用生命和热血，去撕开敌人防线，去争取胜利的时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杰布山！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化不开。杰布山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零星枪声和夜风吹过山林的呜咽声，提醒着人们这里是杀机四伏的战场。

新二军前线指挥部内，沈德威军长几乎一夜未眠。他站在沙盘前，借着昏暗的马灯光芒，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杰布山的地形模型和标注的日军火力点。各级部队的报告不断汇总上来：炮兵部队已全部进入预设阵地，完成了射击诸元的测算和标定；担任主攻的104师和105师已经就位，士兵们潜伏在进攻出发阵地，等待着黎明的信号；装甲部队和预备队也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期待，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沈德威知道，当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时，一场血战便将正式拉开帷幕。

他走到指挥部外，抬头仰望星空，繁星点点，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沉重。他默默祈祷，祈祷他的士兵们能够平安，祈祷此次进攻能够一举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凝固的血液。终于，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了一抹微弱的鱼肚白，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军长，时间到了！”作战参谋低声提醒道。

沈德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通信参谋：“命令！炮兵，开始炮火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