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巷口寒鸦啄腐叶,墙根冻草卷枯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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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通鉴?忠良传》载:“大同卫左营副将于科,为镇刑司副提督石崇构陷‘私通北元’,削职归邸,缇骑环宅监守,水泄不通。昌顺郡王萧栎察其冤情,乃易常服,潜往探之。
时于科方拭御赐‘靖边刀’,刀鞘鎏金‘保境安民’四字,经十载摩挲愈显光亮。见栎至,初怀戒备,恐累宗室;及闻栎言石崇监控之苛 —— 仆役入市购粮必遭三次搜身,家书上呈边将先经镇刑司拆阅,甚至菜篮鸡蛋皆捏碎查验,乃渐解心防。遂启镔铁匣,取大同卫左营半符授栎,密告‘石崇私调大同卫五千斤火药,藏于旧库,库钥在箭簇编号第七匣,唯军器官掌之’。
栎执符颔首,诺以‘必护边镇安危’,携符潜归。此非仅宗室探危之私行,实为‘逊帝护忠良、忠良托社稷’之枢机。于府枯藤缠壁,映权斗之酷寒;佩刀鎏金凝光,显忠义之炽热。
于府朱门剥漆,露木痕如诉;佩刀鎏金映日,凝寒光似铁;半块青铜兵符,实藏大吴边防安危之最后伏笔 —— 稍有差池,北境烽烟恐复起。”
朱门
朱门漆落显木肌,门环锈涩裹霜衣。
庭中石锁蒙尘厚,阶下残砖嵌草泥。
昔栽翠竹皆枯竿,断叶堆阶任风欺。
孤灯悬壁油将竭,冷灶无烟蛛网弥。
曾列兵戈明若雪,今余旧鞘锈斑披。
巷口寒鸦啄腐叶,墙根冻草卷枯皮。
空桌积灰无客访,布帘破洞透风疾。
匣锁铜斑凝旧忆,窗棂朽隙漏星稀。
残阳斜照穿窗罅,风卷枯叶入空扉。
于府的朱门漆皮剥落得露出木底,风卷着枯叶撞在门上,发出 “啪嗒” 声,像在叩问这百日来的冷寂。院墙爬满枯藤,藤蔓干枯得一折就断,却仍死死缠着砖缝,像于科此刻的境遇 —— 纵使遭构陷罢职,也不肯松了 “保境安民” 的执念。庭院西角的石锁蒙了厚灰,那是于科往日操练边军亲兵的器械,如今孤零零立着,连石缝里都积了落叶,没了半分往日的烟火气。
正厅的门虚掩着,从缝里能看见于科的身影。他穿着玄色短打,外罩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袍,棉袍左袖肘处缝着块补丁 —— 那是去年瓦剌攻城时,被流矢划破后补的,补丁的针脚歪歪扭扭,是他自己动手缝的,边军将士多会这手艺,战场上没时间等裁缝。他右手握着块深棕色麂皮,麂皮边缘磨得起了毛,是用了五年的旧物,此刻正细细擦拭腰间的佩刀。
那是萧桓亲赐的 “靖边刀”,刀鞘是鲨鱼皮所制,上面鎏金刻着 “保境安民” 四个字。于科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这四个字,鎏金已被岁月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青铜底色,指尖能触到字缝里的细痕 —— 那是他每次出征前都会摸的地方,五年下来,竟磨出了浅凹。“当年太子赐刀时说,‘持此刀者,当守大吴边疆,护万千百姓’。” 于科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如今刀还在,我于科的魂,也没丢。”
他抬手将刀拔出半截,刀身映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寒光凛凛,没有半分锈迹。于科凑近看了看刀刃,又用麂皮擦了擦刀背的血迹 —— 那是去年斩瓦剌先锋时溅上的,虽已发黑,却像是刻在刀上的勋章。“石崇说我通北元?” 他嗤笑一声,指尖划过刀刃,“我于科守大同十年,杀的瓦剌人能堆成山,通北元?他也配说这话!” 话语里的硬气,像刀身的寒光,刺破了厅内的压抑。
厅外忽然传来枯藤刮墙的 “沙沙” 声,于科立刻将刀归鞘,手握刀柄,警惕地望向门口 —— 他知道,那是石崇的缇骑在巡逻,这些日子,缇骑的靴底蹭过青砖的响动,比 clock 还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是 “待罪之身”。可他握着刀柄的手没松,“保境安民” 四个字的温度,还在指尖,这是他最后的底气。
萧栎的脚步声很轻,踩在庭院的落叶上,只发出极淡的 “沙沙” 声,几乎与枯藤刮墙的声音混在一起。他穿着石青色常服,没带随从,只有腰间挂着块不起眼的玉佩 —— 那是永熙帝赐的宗室佩,此刻成了唯一的身份标识。走到正厅门口,他没推门,只是轻轻叩了叩门框:“于副将在吗?萧栎来访。”
于科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眉头皱起 —— 他没想到萧栎会来。石崇构陷他后,旧部怕被牵连不敢上门,朝中官员避之不及,连他的老母亲都被接到乡下避风头,如今府里只剩两个老仆,萧栎这时候来,不怕被石崇扣上 “结党” 的帽子?他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目光落在萧栎身上,语气带着戒备:“殿下是宗室,臣是待罪之人,殿下不该来这里 —— 免得被人说闲话。”
萧栎看着他眼底的警惕,笑了笑,语气温和:“我来,不是为了闲话,是为了大同卫的弟兄,为了那五千斤火药。” 这话一出,于科的瞳孔缩了缩 —— 五千斤火药的事,他只跟谢渊提过,萧栎怎么会知道?他侧身让萧栎进门,关上门时,特意看了眼院外 —— 缇骑的身影在巷口晃了晃,没靠近,却像盯着猎物的狼,让人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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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厅,于科没请萧栎坐,只是站在厅中,手仍放在刀柄上:“殿下怎么知道火药的事?” 萧栎走到厅角的空茶桌旁,指了指桌上的灰:“石崇的缇骑在府外守了三日,连您府上买菜的老仆,每次出门都要被搜身三次,菜篮里的鸡蛋都被捏碎了;您给大同卫右营总兵写的家书,没送到总兵手里,先被镇刑司的人拆了,里面提的‘火药库异动’,石崇早知道了。”
于科的指尖瞬间发白 —— 他以为家书被压下是因为 “待罪之人不得通边”,没想到是被石崇拆了!那封信里,他只提了 “火药库有陌生车马”,没敢多写,可石崇还是察觉到了。“石崇…… 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科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怕,是怒 —— 五千斤火药关乎大同卫边防,石崇竟敢私调,还怕他泄露!
萧栎看着于科的反应,叹了口气:“石崇想干什么?他想把大同卫的军权攥在手里。您是大同卫的老人,弟兄们服您,他扳倒您,才能安插自己的人;私调火药,怕是想用来控制京营,或是有更大的图谋。” 他顿了顿,补充道,“前几日,吏部侍郎张文递了弹劾疏,说石崇滥用缇骑,越权监控官员府邸,违背《大吴官制》‘镇刑司非诏不得监守宗室、边将’的条款,可吏部尚书李嵩压了下来,说‘于科通敌嫌疑未清,监控乃必要之举’。”
“李嵩?” 于科咬牙,“他是石崇的门生,自然帮着石崇!” 萧栎点头:“不止李嵩,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也是石崇的人 —— 您府外的缇骑,名义上是镇刑司的人,实则有玄夜卫的探子混在里面,您府里的动静,石崇当天就能知道。”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于科头上 —— 他原以为只是镇刑司的人盯着,没想到连玄夜卫都被石崇收买了,这朝局,比他想的还黑。
于科走到窗边,撩开窗纱一角,看着巷口的缇骑 —— 那两个缇骑正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刀鞘,眼神时不时往府里瞟。“我那老仆,昨天出门买米,被他们搜了半个时辰,连米袋都给拆开了,说‘怕藏了密信’。” 于科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府里的柴火快用完了,我都不敢让老仆再出门,怕他们刁难。”
萧栎从袖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 “栎” 字,边缘打磨得光滑:“您若需传递消息,让老仆去城南‘老布庄’,找掌柜要‘藏青布三尺’。掌柜是永熙帝时的亲卫,如今在布庄当掌柜,是我的人,见了这块木牌,会把消息直接送到我手上,绝不会经第三人手 —— 连玄夜卫的探子都盯不到那里。” 他将木牌放在桌上,推到于科面前,“这是我的承诺,只要您信我。”
于科盯着桌上的木牌,指尖在桌角摩挲着 —— 他不是不信萧栎,是怕连累他。萧栎是逊帝,身份敏感,若被石崇抓住 “私通待罪边将” 的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可他看着木牌上的 “栎” 字,又想起萧栎刚才说的 “大同卫的弟兄”,心里的戒备渐渐松了些。
他抬起左臂,解开棉袍的袖口,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 疤痕从手肘延伸到手腕,像一条狰狞的蜈蚣。“去年瓦剌五万大军围大同卫,粮队被截在半道,我带三百亲兵去护粮。” 于科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涩,“瓦剌的箭簇穿透了我的手臂,我没敢退,要是粮队丢了,大同卫的弟兄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疤痕,“后来谢渊大人派援兵到,才把瓦剌打退,这块疤,就是大同卫的弟兄们给我缝的,用的是战袍的线。”
萧栎看着那道疤痕,眼底露出敬佩:“于副将是大吴的忠臣,石崇的构陷,迟早会被揭穿。” 于科苦笑:“揭穿?石崇有李嵩、秦飞帮着,谢渊大人自身难保,谁能揭穿?我只怕等不到那一天,大同卫的火药就被他运走了 —— 那五千斤火药,是大同卫守城的根本,没了火药,瓦剌再来,大同卫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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