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抬眼望故园,云沙遮断来时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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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通鉴?朝政纪》载:“天德二年秋,昌顺郡王萧栎察谢渊(太保兼兵部尚书)遭石崇(镇刑司副提督)构陷,令仆人携宣府陈酿夜访谢府。时谢渊闭门待罪,整理《军器账册》,揭石崇伪造‘于科私通北元’信函(火漆为镇刑司旧款),并曝‘石崇调大同卫五千斤火药去向不明’。仆传栎语‘已盯京郊车马行’,赠密纸书‘安’字。归途仆遇石崇探子,伪为送酒宗室,避查。此非仅私访,实为‘逊帝宗室暗助忠良、共探奸佞罪证’之始,谢府烛火映的,是权斗暗潮,亦是忠良相护的微光。” 谢府朱门积灰,账册红圈刺目,酒坛里的宣府陈酿,藏着大吴朝最隐秘的制衡伏笔。

双调?沉醉东风?胡儿酒

朔风卷黄沙扑透穹庐,

胡儿抱酒出那毡车。

银碗注霜浆,霜花融做露,

酒光映得残霞如炬。

胡姬劝盏语欸欸带胡语,

征客一口沾唇暖到颅。

忽听羌笛风前呜呜诉,

抬眼望故园,云沙遮断来时路。

哎,这碗酒啊,且替乡愁住!

谢府的朱门虚掩着,门环上积的薄灰被夜风卷得簌簌落,像在诉说着府中百日来的寂寥。仆人捧着那坛宣府老酒站在门前,酒坛外裹的青布洗得发白,布角绣的 “谢” 字却仍清晰 —— 这是萧栎特意让人找出来的旧物,当年谢渊守德胜门时,萧栎曾以皇子身份送过同款酒,如今物是人非,却成了最好的 “掩饰”。

他叩了三次门,指节叩在朱门上,声音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响。半晌,才见老管家扶着门框出来,头发比上次见时又白了些,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是…… 昌顺郡王府的管家?” 仆人点头,将酒坛往前递了递,语气恭谨得近乎谦卑:“我家殿下记挂大人守德胜门时的辛苦,知道大人爱这宣府陈酿,特意从府中窖里翻出这坛存了五年的老货,让小的送来,盼大人能解解乏 —— 坛口的封泥,还是当年德胜门那会儿的老样式呢。”

老管家接过酒坛,指尖触到坛身的凉意,叹了口气:“谢大人在书房,只是…… 大人近来熬得狠,话少,你多担待。” 他引着仆人穿过庭院,地上的石榴叶落了厚厚一层,踩上去 “沙沙” 响,廊下的灯笼只剩一盏亮着,昏黄的光勉强照清脚下的路。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账册翻动的 “窸窣” 声,像困兽在低声喘息。

仆人推门进去时,谢渊正俯身趴在案上,素色便袍的袖口沾了墨渍,头发松松挽着,一缕垂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的红血丝。案上摊着两本《军器账册》,一本是大同卫的,一本是京营的,册页上用朱笔圈满了红圈,每个红圈旁都写着 “缺失” 二字,墨迹深得快透了纸背。案角斜放着一张黄纸,纸边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正是石崇递到御前的 “于科私通北元” 信函,火漆印是暗赤色,边缘还带着裂纹。

“是栎殿下派来的人?” 谢渊头也没抬,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伸手将那封假信函往仆人面前推了推,指尖在火漆印上轻轻划了划,“你家殿下可知,这信上的火漆有问题?你看这纹路 —— 镇刑司去年秋就换了新纹,边角加了‘天德’二字,说是防伪造,这旧纹早该当众销毁了。那会儿于科还在大同卫戍边,连镇刑司的新火漆都没见过,哪来的旧火漆封函?” 话语里没带怒气,却藏着压不住的憋屈 —— 这破绽明明像白纸黑字般显眼,朝堂上却没一个人敢点破。

仆人上前一步,双手垂在身侧,将萧栎在御前的遭遇原原本本传到,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回大人,我家殿下也查了镇刑司的火漆存档,连去年秋销毁旧火漆的文书都找着了,在陛下跟前提过这茬。可石大人说‘边地偏远,旧物没清干净也寻常,边将私存几件老火漆,算不得错’,还说‘于科久在边地,保不齐跟北元有私交’。陛下想着祭天后朝局刚稳,怕石大人的人闹起来,没好深问。”

谢渊听到 “边地偏远” 四个字,忽然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在烛火下格外扎眼。他的目光落在酒坛上,盯着布角的 “谢” 字,喉结滚了滚:“当年守德胜门,夜里冷得刺骨,殿下也是送这样的宣府陈酿来,说‘谢大人守住城门,就是守住大吴的根’。”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可如今呢?守住了城门,却要被人扣上‘通敌’的帽子;想查点实事,却连火药的去向都摸不着 —— 这大吴的根,快被石崇这群蛀虫挖空了!”

他猛地伸手翻开大同卫的《军器账册》,翻到三个月前那一页,手指重重戳在 “火药五千斤,调京郊火器库,用途:加固京营防务” 的记录上,朱笔圈得格外重,纸页都被戳出了小坑:“你看这个!石崇三个月前以玄夜卫的名义调走的,说是加固京营,可我让杨武去京郊火器库查了三回,库吏哭着说‘压根没见着这批火药’!五千斤火药啊 —— 按工部的规制,一斤火药能装半个震天雷,五千斤就是两千五百个!能炸平半个京营,能轰开安定门的城门,他调去哪了?!”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胸口因激动而起伏。

仆人看着账册上的记录,心里一紧,忙从怀里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双手捧着递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大人莫急,我家殿下怕大人忧心,特意让小的捎句话 —— 京郊那几家跟镇刑司往来近的车马行,殿下已让人盯着了,尤其是‘顺通车行’,近来夜里总偷偷运重货,车辙印深得很,殿下猜…… 或许跟火药有关。” 他怕谢渊激动,又补了句,“殿下还说,让大人先护好自己,别跟石崇硬拼,有些账,迟早要算的。”

谢渊接过纸条,指尖刚触到纸背,就觉出了凹凸感 —— 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字。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只写了一个 “安” 字,笔锋遒劲,是萧栎的笔迹,刻得很深,纸背都透了,显然写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

“安……” 谢渊摩挲着那个字,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了些,眼底的戾气也淡了几分。他抬头看向仆人,语气软了些:“替我谢过殿下,这‘安’字,我收下了。” 他将纸条折好,塞进里衣,紧贴着心口,像是要借这字的温度暖一暖连日来的寒意,“也替我回禀殿下,于科还在诏狱里,他知道大同卫的很多事,石崇私调火药,说不定是想灭口 —— 查火药的时候,也多留意于科的安危。”

他顿了顿,又指着案角的假信函:“还有这封信,殿下要是能找到镇刑司销毁旧火漆的文书,再让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验验笔迹,就能证明是石崇伪造的。张启懂墨痕勘验,于科的笔迹他认得,一验就知真假。”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平静了许多,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坚定 —— 有了萧栎的助力,有了这些线索,他不是一个人在扛。

仆人连忙点头:“小的记下来了,回去就跟殿下说。” 谢渊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酒坛:“这酒,我留下了。替我跟殿下说,等这事了了,我请他喝新酿的宣府酒 —— 就在德胜门的城楼上喝,看看咱们守住的大吴。” 烛火映着他的笑,冲淡了些许疲惫,也让书房里压抑的空气,悄悄松了些。

仆人告辞时,谢渊让老管家包了一小包京城的酥糖,递给他:“给殿下的小公子萧烨带的,孩子读书辛苦,垫垫肚子。” 仆人接过包裹,谢过老管家,转身走出谢府。夜色更浓了,街巷里没了行人,只有风穿过墙缝的 “呜呜” 声,像在低声警告。

他刚拐过谢府所在的巷口,就见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靠在墙角,双手揣在怀里,腰间鼓鼓的 —— 是玄夜卫的探子,石崇派来盯谢府的人。仆人心里一慌,脚步却没停,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站住!” 其中一个探子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语气嚣张得很,“你是从谢府出来的?干什么的?” 仆人定了定神,脸上堆起恭顺的笑,指了指手里的酒坛和酥糖包:“回大人,小的是昌顺郡王府的,奉殿下之命,给谢大人送点酒和点心。谢大人是殿下的旧识,当年守德胜门立了功,殿下念及旧情,让小的来看看。”

探子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腰间挂的宗室府令牌上 —— 那是萧栎特意让他带的,正面刻着 “昌顺郡王府”,背面是简化的龙纹。“昌顺郡王?” 探子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些,却仍带着怀疑,“谢大人是罪臣,郡王怎么还跟他往来?不怕惹麻烦?” 仆人笑着摇头:“大人说笑了,殿下是宗室,念的是旧情,送点东西罢了,哪有什么麻烦?再说,殿下做什么,也轮不到旁人置喙不是?” 他刻意抬高 “宗室” 的身份,知道这些探子虽仗着石崇的势嚣张,却不敢真得罪宗室 —— 万一捅到御前,石崇也不会护着他们。

另一个探子凑过来,在拦路探子耳边低声说了句:“别跟宗室府的人较劲,石大人只让咱们盯谢府,没让咱们惹宗室 —— 真出了事,咱们担不起。” 拦路探子犹豫了一下,目光又落在酒坛上,伸手想碰:“这酒里…… 没藏别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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