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江南水患千村哭,夜叩丹心托旧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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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情纸” 收集得差不多了,萧栎开始琢磨如何递交给萧桓。直接上奏疏?不行 —— 奏疏需经内阁,石崇的人在阁中安有眼线,见 “逊帝奏江南事”,定会扣下销毁,还可能反构 “逊帝干预地方” 之罪;托谢渊转交?也不行 ——“逊帝与武将私交” 是萧桓的大忌,即便谢渊正直,也会引猜忌。

他翻遍《大吴官制?宗室篇》,终于找到一条稳妥路径:借 “宗室封地租税奏报” 的名义,通过礼部转递。按制度,宗室需按季向礼部呈报名下封地的租税情况,他的封地在苏州吴县,虽只是象征性 “年收租五十石”,却有 “奏报租税” 的合法权限 —— 可将江南实情附在 “租税奏报” 后,以 “听闻封地附近民生困苦,恐影响租税收缴” 为借口,陈述实情,不涉 “干预政务” 之嫌。

“臣栎谨奏:苏州吴县封地,季来闻附近水患,流民聚集漕粮码头,粮价倍涨,义仓闭户,恐来年租税难缴。臣虽无政柄,然念及民生与宗室本分,不敢不奏,附‘封地附近民生见闻’一纸,供陛下圣裁。” 萧栎写下奏报,措辞极其谨慎,将 “查民生” 包装成 “忧租税”,既符合宗室身份,又避开 “干政” 之忌。

他将陈默的 “实情纸” 附在奏报后,装订整齐,让管家送到礼部。林文见了奏报,立刻明白其中深意 ——“租税” 是幌子,“民生” 才是核心。他签字后直接送到礼部尚书王瑾面前:“王大人,萧栎郡王的租税奏报里,藏着江南民生实情,逊帝身份敏感,不敢直言,需咱们递到陛下面前。” 王瑾翻看后,点头道:“我亲自去送,就说‘宗室奏报租税,附民生见闻,供陛下参考’,不让人起疑。”

除了江南民生,萧栎还想解决宫中一个隐患 —— 永熙帝的旧人。当年成武年间,石迁为控制后宫,将不少永熙帝的老太监、老宫女贬到冷宫,如今这些人在冷宫中受理刑院监视,常有 “旧人谋逆” 的谣言,既扰后宫安稳,也让萧桓烦心。

这事他更不敢直接插手,只能借 “先帝陵寝守陵人” 传信。“管家,你去先帝陵寝,找守陵的老太监李忠。” 萧栎道,“李忠是永熙帝近侍,当年被贬守陵,如今能入宫祭祀,可见到陛下的贴身内侍王喜。你让李忠转告王喜:‘冷宫中的旧人都是安分的,理刑院的人在宫中安眼线,恐扰陛下清净’,只说‘为陛下安心’,别提我的名字。”

守陵人是 “先帝旧属”,与 “逊帝” 无直接关联,且理刑院的人不会盯着陵寝,传信最安全。几日后,王喜悄悄告诉萧桓:“陛下,冷宫里的旧人确实安分,是理刑院的人在挑事,想安插眼线 —— 守陵的李公公托人传的话。” 萧桓心中了然,立刻下令 “理刑院不得干预后宫事务”,后宫内耗很快平息。

萧栎听到消息后,松了口气 —— 这事既帮了萧桓,又没暴露自己,更没越 “逊帝” 的界限。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萧烨在院中读书,忽然觉得,这样 “藏于幕后、暗助民生” 的日子,虽不似当年帝王般风光,却更踏实。

萧栎的每一次传信、每一份奏报,都在玄夜卫的监控视野里 —— 周显按萧桓的旨意,让北司探子 “默察不干预”,既看萧栎是否安分,也看旧党是否借机生事。

管家去承信局托寄家书时,探子便跟在身后,见他只是 “寄家书”,便未阻拦;萧栎的租税奏报送到礼部时,玄夜卫也会抄录一份,呈给周显审核,见 “仅附民生见闻,无越界之语”,便如实奏报萧桓。“萧栎行事谨慎,知‘逊帝’之戒,无半分异动,且能为陛下传江南实情,实为可用之宗室。” 周显在奏报中写道。

萧栎也知道自己被监控,所以连与陈默的密信,都不敢用新纸,只用旧信夹桑皮纸;连提 “江南”,都只说 “封地附近”;连递实情,都要借 “租税” 为壳。他甚至在府中故意减少与外客的往来,除了管家和送文书的礼部小吏,再无他人进门,就是怕给石崇留下 “结党” 的把柄。

“郡王,陈默又递来‘家书’,说淮安灾区有流民饿死,地方官还在瞒报。” 几日后,管家带回新的密信,萧栎看着桑皮纸上的字,心疼却只能按捺:“把这情况也附在下季的租税奏报里,别单独递 —— 石崇的人在等我出错,不能让他们如愿。” 他将密信锁进密匣,与之前的 “实情纸” 放在一起,这些薄薄的纸页,是他能为江南百姓做的全部,虽微薄,却坚定。

萧桓收到萧栎的租税奏报与民生见闻后,曾召周显议事:“萧栎知分寸,不越‘逊帝’之界,还能为朕传江南实情,比那些只会争权的宗室强多了。” 周显道:“陛下,萧栎递的实情已核实,苏州、淮安确有粮价暴涨、漕粮被克扣之事,户部刘焕已着手严查。” 萧桓点头:“他既守本分,朕便给他几分信任 —— 玄夜卫继续察,但别扰他府中安宁,只要他不涉党争、不谋异动,便让他安心谋些民生实事。”

这份 “帝心默许”,萧栎虽未明说,却能隐约感知 —— 玄夜卫的监控虽未撤,却不再像从前那般 “紧盯”,比如管家去承信局的次数多了,探子也只是远远跟着,不再上前盘问;礼部递来的 “宗室文书”,也会偶尔附一张 “江南漕粮调度” 的简报,似在暗示 “你的话朕听到了”。

“陛下这是在告诉臣,‘安分便有谋实之权’。” 萧栎拿着那份漕粮调度简报,心中了然。他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 逊帝身份虽受限,却能以 “宗室本分” 为钥,打开 “济民谋实” 的门缝,这便足够了。

萧桓根据萧栎递呈的江南实情,下旨令户部尚书刘焕严查苏州、淮安漕粮克扣案,罢免了三名地方官,令工部尚书张毅拨款在江南设 “临时义仓”,发放截留的漕粮;同时令礼部传旨给江南各府,“凡流民聚集处,需每日报民生动向,不得瞒报”。

消息传到郡王府时,萧栎正在整理江南赈灾旧档与陈默的密信,管家兴冲冲地禀报:“郡王,听说江南的流民有粮吃了,义仓也开了!刘大人还在奏疏里提‘得宗室递实情,方知民间苦’,陛下还夸了呢!” 萧栎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暮色又一次漫过朱漆门,却比往日暖了许多。

他没因 “被夸” 而沾沾自喜,只是将那份奏疏抄录一份,夹在密匣中 —— 这不是他的功劳,是陈默冒风险传信的功劳,是萧桓肯纳实情的功劳,更是百姓盼来的安稳。“明年开春,让陈默再递些江南春耕的情况来。” 萧栎对管家说,语气平静却带着期待,“咱们守着这府,守着这份安稳,能为百姓递句话,就够了。”

院中的青石凳上,粗瓷粥碗还放在那里,只是如今粥里多了几粒小米,是苏氏特意加的 —— 日子虽仍朴素,却因这份 “谋实之果”,多了几分踏实的甜。

片尾

天德二年春,萧栎继续通过陈默的 “家书” 收集江南民生,将春耕情况、粮价波动、地方官赈灾实绩等实情,附在每季度的 “宗室封地租税奏报” 中,经礼部转递萧桓。萧桓据此多次调整江南政策:令户部减免淮安、扬州灾区赋税,令工部修缮江南水利,令吏部将 “民生政绩” 纳入地方官考核 —— 江南民生渐有起色,流民渐归,粮价趋稳。

萧栎因 “递实情助民生”,被萧桓赏赐 “忠勤宗室” 匾额,却拒绝了 “增加府中用度” 的封赏,只奏请 “允许陈安每季度来府中送一次‘家书’,无需经承信局”—— 既为传信更便,也为避 “私通” 之嫌,萧桓准了。

旧党方面,石崇曾想借 “萧栎与陈默传信” 构陷其 “通敌”,却因萧栎全程借 “家书”“租税奏报” 传信,符合制度,无半分破绽,且玄夜卫能佐证 “传信仅为民生”,终未能得逞;刘达、吴安因 “监视郡王府却无实据”,反被周显弹劾 “扰宗室安宁”,贬为地方小吏,旧党在京城的势力进一步削弱。

谢渊根据萧栎递的江南实情,调整了江南边军粮饷调度,避免漕粮被克扣影响边军;张文则在《文官考核制度》中明确 “民生政绩占比三成”,大吴吏治与民生,皆因萧栎这 “逊帝宗室” 的 “府中谋实”,获显着改善。

萧栎的郡王府依旧安静:苏氏织着布,萧烨在太学读书,他则每日整理旧档、等陈安的 “家书”,偶尔写些 “宗室民生见闻” 递呈礼部。他从未离京半步,却以 “纸上传情、府中谋实” 的方式,成了大吴 “逊帝宗室” 的典范 —— 无需权柄,无需南巡,只需守本分、怀仁心,便能在帝权下为百姓谋福,为自己寻得安稳。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年间萧栎郡邸思衡,实为‘逊帝宗室’于帝权体系下求存济民之典范。栎身负‘前帝’之名,为玄夜卫密察之对象,明‘无离京之权、无干政之柄’,故以‘守邸避祸’为基,拒涉党争,护家人安;又怀‘宗室济民’之诚,借旧部传信、旧档析情、租税奏报之法,于府中察江南民生,递民间苦情,不越半分界限,不触半分忌讳。其‘避祸非懦弱,谋实不越界’之思,既合萧桓‘宗室安分’之需,又应江南百姓‘解困’之求,终成‘帝信其忠、民得其助、宗得其安’之局。”

郡王府的暮色曾裹着 “逊帝” 的枷锁,粗瓷粥碗曾映着权衡的谨慎,而萧栎的每一步 “谋实”,都将这份枷锁与谨慎,转化为 “逊帝宗室” 的生存智慧 —— 他无需南巡,无需权柄,只需以 “旧部为桥、文书为舟”,便能将民生苦情渡至帝前;只需以 “安分为本、仁心为舵”,便能在帝权的洪流中,为自己、为家人、为百姓,寻得一处安稳的港湾。

这场郡邸中的深度考量,终将成为大吴史册中 “逊帝与帝权良性互动” 的经典:它没有刀光剑影的激烈,却有润物无声的温暖;没有权倾朝野的辉煌,却有百姓安居的实在。它告诉后世:即便是 “政治牺牲品”,只要守得住本分、怀得住仁心,也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出自己的价值,护得一方的安稳 —— 这,便是萧栎留给天德朝,也留给后世最深的治道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