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义频重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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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句未署名,亦不需解。

语者皆未交谈,火光渐亮,帛面之上浮起一种从未见过的纹络图形——九缕交织,无主无尾,仿若水系入海,又似经络交汇。

帛语族命其名为:

“共响之帛”

这夜,无灯生火,却塔心微暖。

斐如意翌日披帛立于塔前,以言石覆于胸前,宣告天下:

“自此日起,不以能言为才,不以辞巧为贤,凡愿言者,不论其言何辞,皆可为语之子。”

沈茉凌亦定下新规:

不设考言之制,不问旧文旧法,只设一物,名曰:

“温词玉”

此物形若玉珏,内藏细孔,佩者言意至盛而未言时,其玉微热;若心辞已定却无力启口,则玉生丝光,如松烟轻缕,入目不灼。

帛匠注曰:“此非通语之器,乃心之映。”

很快,温词玉由诸方翻铸,各地词使自造佩物,有制为帛珠者,有炼为沙金者,有雕为木齿者,不拘材质形状,只取“辞起之前”的那一刻温意。

沈茉凌笑曰:“天下佩玉,莫若佩言。”

更有异者,非佩非语,只以气息凝字。

安西来使带来一人,身为“气律部”之传承者,不通文字,不识声韵,却可于夜中行气三转,使帛生字。

试之,果于静帛上生一辞:

“未言之时,我听你心响。”

帛注者不禁落泪。

这一日之后,诸国遣人来请,不为求解义频图,而为求“共辞之所”。有新罗学徒自海上而来,随身带一面语鼓,欲将其置于塔侧以记夜响;有大食旅人捧来银罐,内藏万里之地所采辞石;更有婆罗多舞僧自请留塔,不言不舞,只为“守辞之地”。

沈茉凌命人在塔外设十六“听辞亭”,不设门、不设卫、不设问,只留一方席、一方帛,供来者自说、自写、自息。

长安城中传言:塔未燃,心已火。

与此同时,中朝听察府之中,旧言御台派议事三日。高堂之上,朱衣言臣相争不止。

有言者曰:“昔之语有令,辞出需批,今塔无制,天下人皆言之,将乱。”

亦有年老使者叩杖笑曰:“自有言以来,何曾有一人能止天下言?非今日始也。”

终不决。

数日后,数位旧臣私入义频塔,未留名,仅于帛上书下一句:

“吾昔判辞为务,今愿为一听者。”

斐如意观之,长拜不语。

灯尚未燃,语已万里。

而在塔西偏厅,沈茉凌于夜中独坐,凝视未裁灯座良久,终于执笔书于帛心:

“灯可不燃,言不可熄。”

长安北郊,雪未霁,七灯不燃。

义频塔静矗如旧,晨曦尚未落地,塔心却已有微温,帛面隐隐映出一线青光。

不是灯焰,而是帛纹在悄然回响。

此刻,启辞童再度入塔,未被召唤,也无随行。

他步履极轻,手中无物,直入塔心阶底,于未裁灯座前盘膝而坐,良久不动。

沈茉凌立于远侧静观,不语。斐如意自帛道缓行而下,将一枚温词玉轻轻置于童子身侧。

那孩子不看、不取,仅将右掌覆于玉上。须臾之间,玉中生温,缓缓流出一道如烟细缕,绕着未裁灯底旋转三匝,未入火心,却使七灯底座一震微颤。

梦帛师惊曰:“灯心动矣。”

众人集于塔下,却不敢作声。

帛语族长老执录器于帛台之上,将灯座所有气感律波全数摹下。帛面生纹,浮出未裁灯座下藏字一行:

“我本无意燃,只愿照见人心一瞬。”

沈茉凌垂眸,低声念罢此句,心底一震。

她知,这不是灯的回应,这是从无数“未说之语”中烬灰残火的再次燃生。

七灯座旁,沉语者缓步而至。

是那一位来自西域古都、失声已逾十年的织帛老人。他手持一卷无字帛,缓缓铺展于地,帛上忽现一道道浮纹,如人声落帛,如泣如诉。

众人屏息。梦帛法师诵声随起,于帛纹中勾勒出一句被藏十年之语:

“你问我为何沉默,我曾说得太多,却无人愿听。”

这句话一旦成形,塔心火光忽隐忽现,七灯座之上,焰心小跳,如露未凝。

斐如意将此帛谓之:

“余语之印”

又补一句:

“昔者辞未尽者多,今能听者稀。此塔若能再燃,不为照耀,而为守此余响。”

当夜,沈茉凌与斐如意共议七灯再燃之式。

不设火、不设令、不设主命,而以全塔所藏“未裁之言”灼于帛心炉底,由心火引焰。此为“辞心引灯”之法。

次日黎明,帛语族祭主于塔心设“辞心坛”。

将诸族献语、沉默者之辞、启辞童之意、温词玉所记心温——皆一一投入坛中。坛下设有七口裂纹通焰道,直通七灯灯座。

仪式不需人言,只需众人各自取帛石一枚,于心中默念一句从未说出的语,然后轻轻置于坛边。

从波斯学士至西凉女官,从婆罗多僧至高丽遣唐使,无人缺席。

天光微动,坛心帛炉渐生薄焰,先无色,后泛青,旋起一道极细之光,顺通焰道直入七灯之一。

初为北灯,焰起不过寸许,旋即跳跃如萤火,旁灯应焰渐燃,其后依次为东、南、西、上、下、中。

七焰不盛,却稳定如炬,灯虽不耀,却温彻塔心。

帛注师记录焰心律动,发出一则无声之辞,抄录于帛角:

“此火非燃自木石,而燃自人言;

此灯非照天地,而照人心。”

塔外风止,初雪未融,义频塔七灯再燃之日,被帛语族定为:

“言生日”

天下义频点于次月传言重响,不以鼓,不以诏,只以席与火。

市井间传:“灯不需皇命可燃,辞只需一人愿说。”

沈茉凌登塔三十三阶,于顶帛栏之上书下七字:

“愿言之人,皆可入帛。”

斐如意立于其侧,静观未裁灯久久不语,终道:

“今后之辞,不再属国朝,不归词宗,不附宗教,不依书吏,唯愿说者,自得一焰。”

帛师将此语缀于帛末,写作《义频纪 · 焰再启卷》。

是为《义频重构》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