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山笔砚:沈昭的199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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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美院新生展上,沈昭的《残荷听雨》被院长赞为“逸品天成”。
>李曼酸溜溜讥讽:“不过是运气好,沾了傅院长爱才的光!”
>文物局老教授捧着沈昭修复的《千里江山图》摹本双手发抖:“这青绿…这水法…孩子,你师承何人?”
>校办厂濒临倒闭,港商出价百万买她随手烧制的跳刀纹梅瓶,沈昭却将秘方无偿捐出:“技艺当归华夏。”
>学生会竞选夜,宿敌之子冷笑:“红三代?你沈家如今还剩什么?”沈昭指尖轻敲话筒,全场寂静:“还剩…脊梁。”
>未名湖畔,顾砚舟为她披上外衣:“你眼里有千山暮雪。”沈昭望着冰封湖面:“是万里烽烟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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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美院新生作品展的布告栏前,人头攒动。九月底的北京,暑气未消,空气里浮动着颜料、松节油和新刷油漆混合的独特气味。挤在最前面的孙薇薇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用力拽了拽旁边正不耐烦地用手扇风的李曼:“曼曼!快看!沈昭…沈昭的画!”
布告栏最上方,居中位置,贴着一张四尺整张的宣纸。画面极简:大片泼墨渲染出深沉如夜的荷塘,水色交融,墨气淋漓,仿佛能嗅到雨夜水汽的微腥。数茎残荷,于墨色混沌中挺立而出,枯叶败枝,筋脉虬结,姿态奇崛。画面最精妙处,在于几滴将落未落的雨珠,悬于残破的荷叶边缘,晶莹欲坠,那水珠的透明感与荷茎的枯涩刚劲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浓墨深处,一方小小的朱砂印章,如暗夜星火——“昭”。
标题只有四个瘦金体小字:残荷听雨。
“啧,装神弄鬼。”李曼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同学听见,“不就是泼点墨,画几根破杆子么?运气好罢了,谁不知道傅院长就吃这套‘文人逸气’的调调。”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身上是最新款的Esprit连衣裙,与周围穿着朴素甚至带着颜料污渍的同学格格不入。她的目光扫过画作右下角那个小小的、却异常醒目的“一等奖”红戳,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移开,落到旁边一幅色彩艳丽、构图饱满的工笔牡丹上——那是她的作品,只得了“优秀奖”。
“也不能这么说,”孙薇薇小声反驳,眼神却黏在那片沉郁的墨色上,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迷惘,“那水珠…画得真像要掉下来似的…看着心里怪难受的…”她想起几天前在宿舍,沈昭研墨作画时那沉静到近乎凝固的侧影,以及李曼刻薄画语后那幅惊雷般的铅笔草稿,心头莫名一悸。
“难受?那是晦气!”李曼嗤笑,拨弄了一下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她父亲升职后新送的礼物,“大秋天的画残荷,不是触自己霉头是什么?也就傅院长老眼昏花…”她话音未落,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个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的老者,在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簇拥下,费力地挤到前排。老者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目光瞬间就钉在了《残荷听雨》上,再也挪不开。
“院长!”
“傅院长来了!”
周围响起低低的惊呼和问好声。
清华美院院长傅青崖,国内画坛泰斗,以眼光毒辣、性情狷介着称。他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布告栏前,几乎要将脸贴到画纸上。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隔空描摹着那几滴悬垂的雨珠,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半晌,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摘下眼镜,用衣角使劲擦了擦镜片,又戴上,再看。
“好…好一个‘听’字!”他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在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中回荡,“墨分五色,水润乾坤!这残荷,非败也,是历劫而存、向死而生的筋骨!这雨声…老夫听见了!听见了!”他猛地转身,浑浊的老眼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扫视着周围噤若寒蝉的学生:“沈昭!沈昭同学来了没有?”
人群面面相觑,无人应答。角落里,沈昭静静地站着,背着她那个半旧的帆布画夹,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线条流畅的小臂。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被院长盛赞的并非自己的作品,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傅老,”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国画系主任周维明,他扶了扶眼镜,面带微笑地提醒,“沈昭同学应该还在画室。”
傅青崖这才看到角落里的沈昭,他几步跨过去,丝毫不在意院长的威仪,一把抓住沈昭的手腕(那力道让沈昭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急切地问:“孩子!告诉老夫,你这墨法,师承何处?这水珠的‘活气’,是如何点出来的?老夫浸淫墨法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激动得胡子都在抖,“逸品天成!此乃逸品天成啊!”
周围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惊愕、羡慕、探究、嫉恨,齐刷刷聚焦在沈昭身上。“逸品”二字从傅青崖口中说出,分量重逾千斤!
李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孙薇薇则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角落里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陈招娣,也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那个沐浴在院长灼热目光下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沈昭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腕,动作自然,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疏离。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声音清晰平稳:“院长谬赞。学生沈昭,并无师承。墨法水气,不过是…心有所感,笔随意动罢了。”她顿了顿,补充道,“雨落残荷,声在有无之间。心静,则声自显。”
“心有所感…心静则声自显…”傅青崖喃喃重复着,眼中精光更盛,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好!好一个心静则声自显!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周主任!这学生,我要亲自带!今年的‘翰墨新芽’计划,名额给她一个!”
周维明连忙点头应下,看向沈昭的目光也充满了惊叹和重视。李曼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翰墨新芽”是美院顶尖的资源倾斜计划,她托了父亲的关系也只拿到一个旁听资格!孙薇薇则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沈昭的目光复杂难言。
沈昭依旧平静,只是再次微微躬身:“谢院长厚爱。”仿佛这足以改变一个学生命运的机遇,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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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图书馆古籍阅览室特有的陈旧纸张与灰尘混合的气息,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中。窗外是深秋萧瑟的梧桐,枯黄的叶片打着旋落下。室内光线幽暗,只有几盏老旧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沈昭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线装影印的《宣和画谱》,旁边放着笔记本和一支普通的钢笔。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书上,而是越过窗棂,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茫,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某种无形的疆域图景。灵魂深处,属于沈知白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碎片,在意识的海底不时翻涌: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攻讦,御案前堆积如山的奏章,狼烟四起的边关急报…金戈铁马之声与眼前静谧的书香格格不入。
“同学?”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斜对面响起,带着一丝迟疑。
沈昭回神,目光聚焦。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整洁白衬衫、戴着细框眼镜的男生,气质斯文儒雅,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中国历代货币史》。他指了指沈昭手边的《宣和画谱》和旁边几本摊开的《宋代经济史纲》、《榷场制度考略》,脸上带着学者式的认真和好奇:“冒昧打扰。看你对宋代的书画和经济史都这么关注,尤其是《宣和画谱》这种内府着录…你对宋徽宗的‘画学’取士和当时宫廷书画收藏对民间经济的影响,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吗?”
沈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这男生气质干净,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磋磨的书卷气,与朝堂上那些老谋深算的面孔截然不同。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收回目光,声音平淡无波:“见解谈不上。徽宗重艺,设画院,倡‘神、逸、妙、能’,搜罗天下名迹于宣和内府。其意在标榜文治,粉饰太平,亦或…以画艺之盛,掩盖边事之颓?”她语气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至于影响…内府重金搜求,权贵附庸风雅,带动书画古玩价格畸高,汴京潘楼一带,巨贾云集,交易动辄千金。此非经济之福,实乃财富畸形聚敛,民脂民膏,尽入豪奢玩好之彀中。靖康之耻,金人掳掠,内府珍藏散佚殆尽,岂非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她的话语平静,却字字如刀,剖开繁华表象下的脓疮。
男生(顾砚舟)愣住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沉静甚至有些冷淡的女生,竟能一针见血、甚至带着如此尖锐的历史批判眼光直指核心。他思索片刻,推了推眼镜,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精辟!一针见血!那以你之见,艺术繁荣与经济基础,当如何平衡?或者说,国家层面的艺术推崇,其界限何在?”
沈昭的目光掠过他手中的《中国历代货币史》,淡淡道:“艺可载道,亦可娱人。载道者,当厚植根基,泽被后世;娱人者,量力而行,适可而止。若为君王一人之癖好,倾举国之力,则与商纣酒池肉林何异?界限…”她微微抬起眼帘,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历史烟云,“在于为君者心中,是万民社稷重,还是一己私欲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书画珍玩,亦是水。”
顾砚舟心头剧震!这番言论,格局之大,眼光之毒,根本不像一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他甚至从她最后那句平静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中,感受到一种近乎俯瞰苍生的漠然与威严。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伸出手:“经济系,顾砚舟。同学高论,振聋发聩。不知能否请教姓名?”
“沈昭。”她报出名字,并未与他握手,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已重新投向窗外灰暗的天空,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发生。指尖在桌面无意识的划动停止了,留下几道浅淡的、无人能懂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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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舟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收回,脸上并无尴尬,反而兴趣更浓:“沈昭…我记住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讨教。”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书转身离开,步伐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沈昭没有回应。图书馆的寂静重新包裹了她。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像是千年时空外传来的、未曾停歇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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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园西北角,几排低矮破旧的红砖平房,墙皮斑驳脱落,窗户蒙着厚厚的灰尘。门口挂着一块字迹模糊的木牌:清华校办工艺美术厂。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煤燃烧的呛人烟味和泥土的气息。
沈昭跟着辅导员周维明走进其中一间最大的厂房。光线昏暗,机器大多蒙尘停转,只有角落几个老师傅还在慢吞吞地拉坯、修胚。气氛沉闷压抑。厂长是个头发花白、愁眉苦脸的老头,姓赵,搓着手,唉声叹气:“周主任,您看…这…这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订单断了小半年了,仓库堆满了卖不出去的瓶瓶罐罐,工人们工资都欠了仨月…上面说再没起色,就要…就要关停分流了…”几个老师傅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沉默地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虑和麻木。
周维明眉头紧锁,环顾着这凋敝的景象,叹了口气:“赵厂长,院里也是没办法。市场经济冲击太大,咱们厂子设备旧,产品没特色,竞争不过南方那些私营厂…这次带沈昭同学过来,就是看看能不能从设计上想想办法,她是傅院长都看重的好苗子…”他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设计再好,没有市场,没有资金,也是白搭。
沈昭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蒙尘的机器,落在墙角堆积如山的次品和废料上。大多是些造型平庸的青花瓷瓶、釉色浑浊的陶罐。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堆被随意丢弃的塑胎废品前。其中一只梅瓶素胎引起了她的注意。瓶身线条还算流畅,但口沿处有一道明显的窑裂,被判定为废品。
她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拂去素胎上的浮尘。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前世记忆深处,关于宫廷御窑、关于无数失传的秘技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微澜。她记得一种早已湮灭于战火的“跳刀”技法,以特殊手法持刀,在高速旋转的坯体上刮削出细密如鱼籽、排列如冰裂的独特纹理,对泥料湿度和匠人手感要求极高。
“有修坯刀吗?”沈昭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沉寂的厂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都是一愣。赵厂长茫然地“啊?”了一声。一个蹲在角落闷头抽烟的老师傅抬起头,布满老茧的手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把木柄修坯刀,递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疑惑。
沈昭接过刀。刀身是普通的钢片,木柄磨得油亮。她走到一台闲置的拉坯机旁,示意老师傅接通电源。轮盘开始缓慢转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她没有用旁边调好的泥料,而是直接从废料堆里捡起一块沾着灰尘、略显干硬的深色陶泥,放在轮盘中央,双手捧住,十指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和节奏开始用力。
水飞溅。泥土在她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驯服地旋转、拔高、收拢…不过短短十几秒,一个造型饱满、线条挺拔的梅瓶素胎雏形已赫然立于轮盘之上!速度之快,动作之精准流畅,让旁边几个干了一辈子陶瓷的老师傅都目瞪口呆!这根本不像是在拉坯,更像是在…召唤泥土塑形!
沈昭的动作并未停止。她左手稳如磐石地扶住瓶身,右手执起那把普通的修坯刀。就在瓶身随着轮盘高速旋转的刹那,她手腕猛地一抖!刀尖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频率,如同灵蛇吐信,又似蜻蜓点水,在湿润的泥坯表面极其快速地跳跃、刮削!
“嚓嚓嚓嚓嚓——!”
一阵密集如急雨打芭蕉的轻响骤然响起!刀尖与泥坯接触的瞬间便弹开,留下一个细微到极致的凹点,随即又闪电般落在旁边另一处…动作快得只见一片模糊的刀影!她的手稳得可怕,每一次跳跃都精准无比,每一次刮削都浅尝辄止。奇异的韵律感从她手臂传递开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赵厂长忘记了叹气,周维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老师傅们忘记了手中的烟卷。整个破败的厂房里,只剩下轮盘低沉的嗡鸣和那令人心悸的、如同金戈相击的“嚓嚓”声!
不到一分钟!沈昭手腕一收,刀光顿敛。轮盘缓缓停下。
一个通体布满细密、均匀、排列如冰裂又似鱼籽般凸起纹理的梅瓶素胎,静静地呈现在众人眼前。那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光泽,带着一种原始而神秘的美感,与刚才的平庸素胎判若云泥!
“这…这是什么刀法?!”刚才递刀的老师傅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他几步冲到轮盘前,颤抖着手想去摸那瓶子,又怕碰坏了似的缩回来,眼睛死死盯着那神奇的纹理,“跳…跳刀?!是传说中的跳刀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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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放下修坯刀,用旁边水桶里的水随意冲洗了一下手上的泥浆,声音平淡无波:“试试吧。素烧后,施青白釉,高温还原焰。关键在于泥料配比和烧成温度的控制。”她报出了一串精确的泥料配比数字和窑温区间,仿佛在背诵一段烂熟于心的经文。
赵厂长如梦初醒,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快!按沈同学说的!配泥!准备进窑!老王,你来烧!一定要按沈同学说的温度来!”整个死气沉沉的厂房瞬间活了过来,老师傅们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三天后。还是那间破败的厂房。气氛却截然不同。空气灼热,弥漫着窑火散尽后的余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老王师傅戴着厚厚的石棉手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窑炉里捧出一只通体青白、温润如玉的梅瓶。当瓶子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时——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梅瓶亭亭玉立,釉色青中泛白,白中透青,如冰似玉,均匀纯净。最令人震撼的是瓶身上那遍布的纹理!在温润如玉的青白釉色下,那细密如鱼籽、排列如冰裂的跳刀纹路清晰可见,仿佛无数细小的星辰被凝固在釉层之下,随着光线的流转,折射出变幻莫测、幽深神秘的光泽!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朴、灵动、高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成了!真的成了!跳刀纹!失传的跳刀纹啊!”老王师傅老泪纵横,捧着瓶子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周维明震撼得说不出话。赵厂长激动得直搓手。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带着金丝眼镜、操着浓重港普的中年男人在几个校办人员陪同下,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是香港有名的古董商兼收藏家,黄锦荣,这次来清华本是洽谈其他合作,无意中听说校办厂在试验一种失传技法,立刻赶了过来。
“黄…黄老板…”赵厂长连忙迎上去。
黄锦荣的目光瞬间就被老王师傅手中那只青白跳刀纹梅瓶牢牢吸住!他几步冲上前,甚至忘了基本的礼仪,一把从老王手里几乎是“夺”过了瓶子,动作快得让旁边的周维明都皱了下眉。
黄锦荣捧着瓶子,手指颤抖着抚过瓶身上那神秘莫测的跳刀纹,又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仔细端详釉色和光泽,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扫视众人,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谁?这是谁做的?这瓶子…我要了!开个价!”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安静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沈昭。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背着她的帆布画夹,仿佛眼前这价值连城的珍宝与她毫无关系。
黄锦荣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沈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快步走到沈昭面前,急切地问:“这位…同学?这瓶子,是你做的?这跳刀技法…你从何处学来?师承哪位大师?”
沈昭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无师自通。随手一试。”
“随手一试?!”黄锦荣声音拔高,几乎破音,“这…这怎么可能!这是失传的绝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小同学,明人不说暗话。这只瓶子,我出五十万!港币!立刻现金支付!另外,只要你告诉我这跳刀技法的完整工艺流程和配方,我再付你一百万!不!两百万!港币!”他竖起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轰——!”厂房里瞬间炸开了锅!五十万!两百万!港币!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不过几百块的年代,这简直是天文数字!赵厂长和几个老师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吸粗重。周维明也震惊地看着沈昭,又看看黄锦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昭身上,等待她的反应。巨额财富唾手可得,足以改变她这个“孤女”窘迫的现状。
沈昭的目光掠过黄锦荣急切的脸,掠过他竖起的手指,最终落在他怀中那只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流转着神秘星辉的青白梅瓶上。她沉默了几秒钟。前世,宫廷秘技无数,只为帝王一人享乐,多少巧匠心血,最终埋没深宫。今生…
她抬起头,看向激动又忐忑的赵厂长,看向那几个眼含期盼的老师傅,看向这间破败却承载着无数人饭碗的厂房,最后,目光平静地迎上黄锦荣灼热的视线。
“瓶子,送你了。”沈昭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如同玉石相击,在寂静的厂房里回荡,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喧嚣和热切。
“什么?!”黄锦荣以为自己听错了。
“至于技法,”沈昭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波澜,“此非我沈昭一人之私产。”她转向已经完全呆滞的赵厂长和老师傅们,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赵厂长,王师傅,跳刀技法的泥料配比、刮刀手法、施釉要点、窑温控制流程,稍后我会详细写下,交予厂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此技,当归华夏。”
话音落下,整个厂房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煤炉里未燃尽的煤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黄锦荣脸上的激动和志在必得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深深的惋惜。他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面容平静的少女,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赵厂长和老师傅们则眼圈发红,嘴唇哆嗦着,看着沈昭,如同看着一尊降临凡尘、普度众生的神只。周维明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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