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大齐天子高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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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转,来到十一月十日。

北齐都城邺城,笼罩在一片刻意营造的肃穆与哀思之中。先帝高欢与先太子高澄的灵柩停于皇宫正殿,由高僧率领众僧侣做法事,梵音阵阵,香烟缭绕,进行着为期四十九日的超度仪式。

仪式一毕,两具沉重的棺椁便在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的缟素队伍护送下,缓缓运往邺城郊外的皇家陵园下葬。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哭声与诵经声交织,但许多人的眼泪背后,藏着的是对未来的揣测与不安。

葬礼的尘埃刚刚落定,甚至来不及让人喘息,另一场更为重要的典礼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高洋,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已然换下了孝服,穿上了为他赶制而成的、略显宽大的天子衮服,登上了皇宫中早已搭建好的祭天祭祖的高台。阳光照在他稚嫩却刻意板起的脸上,映出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沉凝。

侍中祖珽,作为典礼的主导者,手持一卷明黄诏书,趋步上前,面向台下黑压压的宗室勋贵、文武大臣,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阴柔却又清晰无比的嗓音,高声宣读太后娄昭君的懿旨:“……国不可一日无君,储位不可久虚。次子高洋,聪慧敏睿,仁孝性成,堪承大统。着即册立为皇太子,以固国本,以安人心。钦此!”

这诏书的内容,台下众人早已心照不宣,此刻不过是走一个必要的过场。宣读完毕,象征储君地位的太子印玺被恭敬地呈给高洋。紧接着,甚至没有留给众人太多思考的时间,更为隆重的继位大典便开始了。

祖珽再次上前,手中捧着另一卷更为庄重的祭天告文,躬身递给高洋。高洋深吸一口气,接过祭文,展开,用尚带童音却努力模仿着威严的语调,开始诵读:“……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列祖列宗明鉴:国家不幸,祸延先帝,皇兄早夭,社稷蒙尘。洋以冲龄,临危受命,承祧践阼,夙夜忧惧……惟赖天地祖宗之灵,文武臣工之辅,必当励精图治,光耀我大齐基业,廓清寰宇,混一四海……” 祭文骈四俪六,辞藻华丽,显然是祖珽等文士精心炮制,将一个少年天子临危受命、志存高远的形象勾勒出来。

为了进一步证明其继位的“天命所归”,祖珽还“贴心”地安排好了祥瑞。就在高洋诵读祭文至关键处时,忽有数只羽毛艳丽、形似凤凰的大鸟绕着邺宫上空盘旋数周,引得众人纷纷仰首惊呼。紧接着,又有快马来报,称漳水之中有“龙影”浮现,鳞甲隐现,祥云缭绕。一时间,“凤凰来仪”、“漳水现龙”的呼声在人群中响起。

高洋顺势而为,站在祭台之上,朗声宣布:“天降祥瑞,佑我大齐!即日起,改元——天保!” 声音透过寒冷的空气,传遍广场。

“陛下万岁!天佑大齐!” 群臣跪拜,山呼万岁。典礼至此,顺利完成,至少在表面上,无可指摘。

接下来,便进入了新皇登基后的册封环节。高洋首先册封自己的结发妻子李祖娥为皇后,母仪天下。随后,他展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大气”与政治手腕,开始大封功臣。大力支持他的宗室高归彦被封为平秦王,母族代表娄昭晋封上党王,段韶、斛律金等一众手握兵权的鲜卑老臣,无论是否在邺城,皆官升三级,赏赐丰厚。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其兄高澄时期重用的汉人士大夫,轻则寻由贬斥,发配边远州郡,重则直接罢职免官,削去爵位,彻底边缘化。

这一拉一打,立场鲜明的举措,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在鲜卑贵族集团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和狂热拥护!多年来被汉人士族压制的不满,在此刻得到了宣泄,他们看向高洋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与期待,仿佛看到了一位能带领他们恢复鲜卑人绝对统治地位的英主。

紧接着,高洋再次抛出一项重大决策。他宣布,高澄时期颁布、意在规范律令、一定程度上限制贵族特权的《麟趾格》即刻废止,命人重新制定更为“宽简”的《大齐律》,声称要一改高澄时期的“严刑峻法”,采用“宽仁”治国。此言一出,更是引得台下的鲜卑贵戚、勋臣们欢声雷动,激动不已!“宽简”、“宽容”,在他们听来,无异于解开了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意味着他们的子孙后代又可以肆意妄为,享受更多的特权,而不用担心被严苛的律法追究!

然而,这还不够。高洋随即宣布了更为激进的措施:解散由高澄组建、以汉人勇士为主的“勇士营”,重新选拔组建完全由鲜卑人构成的“百保鲜卑”作为核心禁军。并且,正式推行全面的鲜卑化政策,明确规定:汉人不得担任五品以上的武职,军队中不能出任主将!

“陛下英明!!” “大齐万岁!!” 鲜卑武将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纷纷振臂高呼,声浪几乎要掀翻祭台的顶盖。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属于鲜卑人的黄金时代即将来临。

最后,高洋抛出了他登基后的第一个重大军事决策,他昂首挺胸,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宣布:“朕已决定,明年开春,将亲率晋阳虎贲及五镇戍卒,御驾亲征,北伐突厥,誓要扫清边患,扬我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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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而且是打相对较弱的突厥!这对于渴望军功和掠夺财富的鲜卑将领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不是去硬碰兵锋正盛的汉国,他们有着十足的信心和渴望。一时间,台下群情激昂,充满了对战争和财富的憧憬。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浪潮中,刚刚被升为侍中、看似风光无限的祖珽,却在一旁暗自皱紧了眉头。他仔细观察着高洋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一项项未经与自己详细商议便抛出的重大决策,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天子,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似乎极有主见,甚至可以说是……独断专行!

去晋阳掌控军队也好,放任甚至可能暗中推动那些损害太后娄昭君名誉的流言也好,包括现在彻底更改国家制度、推行全面鲜卑化、宣布御驾亲征也好……所有这些决定,高洋都未曾与他这个“首席谋士”深入商量过,更像是其早已谋划好的步骤。‘此子心思深沉,决断果敢,远超其兄高澄……’ 祖珽心中暗忖。

他敏锐地意识到,照高洋这么搞下去,短期内,通过满足鲜卑贵族的诉求,大齐的军心士气或许会为之一振,军力可能迅速恢复。

但长远来看,如此粗暴地打压汉人,激化胡汉矛盾,无异于饮鸩止渴。失去了汉人士大夫的治理和广大汉人百姓的支持,这个政权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在内忧外患中不断衰弱,内部离心离德,最终分崩离析;要么就彻底蜕变成一个如同历史上那些草原部落一样的政权,只知掠夺,不事生产,穷兵黩武,成为周边所有文明国度的噩梦。

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他祖珽作为汉国“绣衣卫”指挥使的潜伏任务,自然就算圆满完成了,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归,向汉王刘璟有个完美的交代。

但若是演变成第二种可能……一个高度军事化、充满侵略性且没有退路的北齐,将成为汉国未来极其可怕和难缠的对手,两国之间必将陷入持续而惨烈的战争,到时候,局面就危险了。

‘不行,不能让他如此顺利地按照自己的意志走下去……’ 祖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为了以防万一,看来……还需要像当初‘辅佐’高澄那样,给他也找些‘好玩的伴当’,分散他处理国事的精力才行……’ 一个为高洋量身打造的“腐蚀”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悄然酝酿。

就在这登基大典气氛最为热烈,鲜卑贵族们沉浸在美好憧憬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如同钢铁般硬直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今日乃登基大典,普天同庆之吉时,为何……不见太后娘娘凤驾亲临?!”

说话者,正是以耿直敢言着称的将领斛律光(字明月)。他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斛律光身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瞟向祭台上面无表情的高洋。

一众鲜卑大臣心中叫苦不迭,暗骂斛律光没眼色:‘这个斛律明月,是真傻还是假傻?太后如今那般模样,挺着个大肚子,如何能来参加新皇登基典礼?她若来了,让陛下和我们这些臣子的脸往哪儿搁?这不是公然打皇室的脸吗?!’

高洋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两把锥子,狠狠刺在斛律光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看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斛律光却毫无惧色,依旧挺直腰板站着。

沉默持续了数息,高洋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看似宽容的笑意,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月今日怕是高兴,多饮了几杯,说的是醉话。来人,送斛律将军下去醒醒酒。”

两名殿前武士立刻上前,一左一“请”,将还想说什么的斛律光半扶半架地带离了现场。

这个小插曲虽然被强行压下,但如同一根细刺,扎在了某些人的心里。场面的气氛在经过短暂的凝滞後,很快又在有心人的带动下恢复了表面的热烈与和谐。

高洋端起金杯,小口地抿着杯中御酒,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狂热、或恭顺、或敬畏、或复杂的面孔,仿佛要将这些人此刻的神情深深印在脑海里。没有人知道,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大齐新天子,此刻那平静的眼波之下,究竟在翻涌着怎样的心思与谋划。

这便是北齐天保元年,皇帝高洋登基的第一天。一个充满祥瑞、封赏、变革与隐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