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虎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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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岭南,暑热更盛。

持续月余的“龙舟水”势头渐弱,雨点却仍不时洒落。天地间弥漫着粘稠的湿热,连风都带着沉甸甸的潮气。

数日的来回扯皮后,叶总督与不列颠人,总算定下了联合进军的章程。

但叶明琛宦海浮沉数十载,深知权柄的轻重。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城中绿营的指挥权,完全交到洋人手里。

这关乎朝廷体统,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根基。

几番磋商,最终的方案透着浓浓的妥协:

绿营兵先行出击,做试探性进攻;不列颠军随后跟进,以为声援与后盾。

联军的指挥体系,也因此泾渭分明。

不列颠一方,由迈克尔·西摩尔海军上将全权统筹;陆上战事,则由詹姆斯·霍普·格兰特中将具体负责。

绿营这边,名义上仍归五羊城将军,穆克德讷统一节制。

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年近花甲、素以谨慎乃至怯战闻名的蒙人老将,近来态度大变。

不知是钦差景寿私下许诺,还是京城传来了风声。

他竟在军议上屡屡主战,言必称“为国尽忠,正当其时”。

六月十五日,天刚透亮,五羊城军营校场,已是一片人喧马嘶。

叶明琛主持了隆重的誓师出征仪式。

关圣帝君神位前,香烛缭绕,三牲齐备。

更引人注目的是,军士们牵来一头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

在猎猎军旗前,刽子手挥动斩马大刀,手起刀落,斩下了虎头。

滚烫的虎血,泼洒在旗面上,留下暗红刺目的痕迹。

周遭兵卒先是一阵骚动,随即爆发出狂热的欢呼。

叶总督此举,意在借老虎的至刚至阳与驱邪之能,灭杀传播异端学说的西军妖邪;

且玄学中,虎属“寅木”,木能生火,火能克金。

西军起于西南,枪炮犀利,正属24K纯金无疑。

他趁势将此前在长春宫扶乩,所得的神谕,高声宣示全军:

“帝君临坛,赐下神锋;罡风北扫,必戮元凶!”

这“元凶”指向谁,不言自明。

刹那间,全军欢声雷动。

数月来因连战连败,而低迷的士气,竟被这混合着原始血腥,与神秘谶语的仪式,暂时提振了起来。

然而,喧嚣的仪式感退去,真到了调兵遣将、关乎生死存亡的关头。

叶明琛骨子里,那份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谨慎与算计,便又占了上风。

他依旧点了参将沈棣辉与游击梁定海——这两员从清远府,败退回城的心腹。

命他们率领一标五千绿营兵,并一千民夫,对外号称两万大军,率先出城,沿官道向北面的花县推进。

临行前,他将二人单独召至签押房。

屏退左右后,他脸上的慷慨激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然。

“棣辉,定海,”他压低了声音,

“此番北上,重在探明贼势虚实,绝非浪战求功。”

“萧逆狡诈,用兵不循常理,万万不可贪功冒进。”

“若遇西贼大队,或觉情势不妙,即刻撤回。”

“保全兵力为上。切记,保全实力,方有来日!”

这番话,与校场上的誓言,判若两人。

几乎同时,珠江江面上,七八艘不列颠浅水炮舰也已升火起锚。

它们的目标明确:溯江北上,切断西军自韶州延伸而来的漫长补给线,并在必要时,封堵其北撤退路。

从五羊城至花县,官道约八九十里。

沈棣辉骑着一匹青骢马,行在队伍中段。他麾下五千绿营,沿着官道,缓缓向北行进。

沿途时常可见西军的哨探骑兵。

他们三五一伙,像幽灵般,出现在远处丘陵顶端,或隐没于路旁村庄边缘。

始终与官道上的队伍,保持着安全距离。

既不靠近,也不拦截,只是冷冷地监视着。

沈棣辉是行伍老手,深知利害。

他不敢大意,不断下令广撒哨探马队,驱逐西军的哨探,并前出十里警戒。

全军保持紧凑队形,刀出鞘,箭上弦,火铳填药待发,步步为营。

如此提心吊胆地走走停停,到了下午三点,全军向北只推进了二十里,抵达一个叫夏茅村的小村落。

沈棣辉毫不犹豫,下令就地扎营。

命令一下,行军行列迅速蜷缩,竖起尖刺。

民夫们在军官呵斥与皮鞭下,挥舞锄头铁锹,奋力挖掘壕沟。

兵士们则如狼似虎,涌入夏茅村,强行拆卸村民的门板、房梁,用以加固营垒。

好在村民见大军到来,大都逃散,倒是省去很多麻烦。

营寨外围,拒马、铁蒺藜层层布设。

夜幕降临,营内篝火通明,哨兵身影被拉得忽长忽短。

巡逻队持械往来穿梭,所有人神经紧绷,全力防备预料中,必会到来的西军夜袭。

然而,令人忐忑的一夜过去,营外除了岭南夏夜固有的蛙鼓虫鸣,竟是一片宁静。

连白日那些如影随形的西军探马,似乎也趁夜色消失了踪迹。

这反常的平静,未让沈棣辉安心,反像一块不断吸水的湿布,沉甸甸压在他心头。

第二日清晨,晨雾尚未散尽,昏黄朝阳勉力穿透云层,投下模糊光影。

沈棣辉趁伙头军埋锅造饭、营中升起炊烟的间隙,独自走出喧嚣的营寨。

他踏着沾满露水的野草,深一脚浅一脚,登上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

举起那架从不离身、被摩挲得温润的黄铜望远镜,皱眉向北眺望。

视野穿过薄纱般晨霭,阳历六月中岭南乡野,如一幅色彩沉郁的画卷缓缓铺开。

本是万物竞发、稼穑繁忙时节。

若在往年,眼前这片土地,理应由无边绿中透黄的稻海覆盖,阡陌之间,农人穿梭忙碌、笑语喧哗。

然而此刻,此时映入沈棣辉眼帘的稻田,却透着难言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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