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梅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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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贤丰五年的腊月廿四,南方俗称的“小年”。
年关将近,岭北天寒地冻,梅岭之上虽无大雪,但寒意浸骨,山风凛冽如刀。
梅鼎身负守关重任,不得擅离职守,只能在这孤寂的关山之上,遥念千里之外的福州老家。
那里此刻,想必已是张灯结彩,充满准备过年的温馨气氛。
父母是否安康?妻儿是否添置新衣?
种种思绪,缠绕心头,挥之不去。
这日晌午,处理完几件无关紧要的公文后,梅鼎心绪难平,信步登上高耸的梅关关楼。
手扶冰凉湿滑的石砌垛口,他向东方故园的方向,极目远眺。
但见梅岭逶迤,层峦叠嶂。虽值腊月寒冬,岭表山川依旧保有深厚的绿意。
只是这绿,不似春夏鲜亮,而是蒙上一层沉郁的墨色,是松柏、香樟等耐寒树木汇聚成的底色。
山间岚霭缭绕,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让那满山苍翠更显凝重。
关楼之上,“梅”字大旗和清军的龙旗吸饱了水汽,沉重地垂落着,只在山风掠过时,才有一两下无力的抽动。
脚下梅关古道,犹如一条湿漉漉的灰色巨蟒,蜿蜒隐没于湿雾笼罩的群山之间。
这条千百年来连接中原与岭南的咽喉要道,如今因战火而行人绝迹,空旷得令人心慌。
他转动目光,向北方望去。
远处西军的营寨,在山峦与薄雾掩映下,若隐若现。
那连绵的轮廓和密布的旌旗,即便隔着十余里和迷蒙水汽,仍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有时一阵凛冽北风掠过,会带来那边隐约的号角之声,低沉、遥远,却又像是敲在关隘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梅鼎探出身向下望去,关隘两侧崖壁上,爬满湿漉漉的苔藓,陡峭石壁在雾气中更显滑不留手,险峻非凡。
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可一想到西军那传闻中,能开山裂石的火炮,与悍不畏死的厮杀劲头,他的心,便直往下沉。
这岭南的湿绿与险峻,真能挡住雷霆万钧之势吗?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文正公当年戍边西北写下的词句,不期然从他心底涌起,低声吟出。
此刻伫立关楼,遥望家乡,这种刻骨乡愁与身处险关的孤寂,竟与千百年前戍边将士的心境,隐隐相通。
只是,当年范文正是主动请缨,戍边报国,心怀建功立业之志;
而自己呢?却是被一纸荒唐的乩文、一道无可奈何的命令,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之上。
他未曾勒石燕然,只怕要先成为这梅关之下,无人收殓的枯骨。
想到此处,一股浓重的悲凉、无奈与恐惧交织的情绪,重重压上心头,让他喉头哽咽,眼眶阵阵发热。
这份愁绪,是为世事艰难而生的忧愤;也是为自身际遇而感的委屈;更是为那渺不可知的未来而怀的深深恐惧。
家,在千里之外的福州城,那温润潮湿的空气,那三坊七巷间的市井人烟,那家中庭院的枇杷树……
此刻想来,竟遥远得像一个温暖却易碎的梦。
自己这个被硬按上的“将军”,未曾真个杀敌,鬓角却已在忧惧之中,悄然添了几缕刺眼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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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叶总督扶乩选将,并非乌鸦胡吊扯哈。
叶总督在五羊城督署,设长春仙馆供奉吕洞宾像,军政大事皆通过扶乩降乩决定。
如1857年英阁兰和佛朗西联军兵临城下,叶总督得乩语:
“过十五日(十一月十五日)可无事”,遂拒战备、罢援军,导致五羊城,三日城破。
任命将领,则完全依赖生辰八字与卦象匹配。
如守H门炮台的将领,需“命中带金煞”,以“克制西洋火器(五行属火)。”
战前必请术士,卜算吉凶时辰,1856年因阁兰军进攻时,因卦象显“酉时(17-19点)利守”,严令士兵固守至日落,贻误战机。
不止这些,战场上的,叶总督令士兵佩戴朱砂护心镜或铜钱符咒,刻“敕令破夷”,宣称可“避红夷炮火。”
在炮台埋生铁符牌,刻雷部咒文,称可引天雷击毁敌舰。
拆除珠江沿岸百年古树,因术士称“木旺助火势”(敌军火炮属火)。
在猎德炮台布置“金生水阵”:挖水渠环绕炮台,幻想“水克火”,压制敌军火炮。
迷信行为的深层根源,首先为集体性的困境逃避。
叶总督深知装备代差悬殊(鸟枪对燧发枪)且兵力空虚,(主力北调镇压大平军),遂以玄学填补战略无能。
被俘后向英人辩解:“我之不死,盖知虎年不利,待至龙年(1856丙辰为虎年,1857丁巳为蛇年),自有天兵助战”。
其次为文化心理惯性。
晚青将领普遍存在谶纬思维:直隶提督史荣椿,在1859年大沽K战役前,杀虎祭旗,因“虎为西方金兽,可克英夷。‘’
另有类似种种,不再赘述,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自行去查询,真是既荒唐又可悲。
但这些,却是当年华夏精英阶层的真实状态,就连后世威名赫赫的林大人,都以类似的由头,糊弄过道广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