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天梯或绞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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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上等油墨的醇厚、新闻纸的酸味、廉价雪茄的烟雾,还有灰尘和咖啡渍混合的气息。

时间尚早,但房间内已是一片忙碌。

几张宽大的橡木写字台上,堆满了稿件、校样、剪刀和糨糊瓶。

编辑们大多衣着随意,有人正伏案疾书,鹅毛笔尖沙沙作响;

有人则和排字工头,低声争论着版样;

还有几人聚在角落,传阅着刚从邮船取来的、几周前的《泰晤士报》电讯,时而专注分析,时而低声讨论。

威廉含糊地向几个同事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自己靠窗的那个角落。

窗外,浑浊的黄浦江水缓缓流淌,对岸的浦东田野是一片田园风光。

这平静与辽远的景致,反衬出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刚脱下大衣,准备摊开那本字迹潦草的笔记,报馆雇佣的本地少年阿林,便捧着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怯生生地来到了他的桌前。

“先生,您的信。”

阿林的声音很轻,带着洋泾浜口音,

“刚……刚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指名给您,没贴邮票,也没写是谁寄的。”

少年眼神游移,似乎这来历不明的信封,让他感到不安。

威廉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用的是沪上最常见的廉价牛皮纸,粗糙扎手。

封口处只用普通的红色火漆封缄,漆印图案模糊一团,既非机构徽记,也非私人印鉴。

一种记者特有的警觉,让他心生疑虑,但强烈的好奇心,却驱使着他。

他挥挥手,让阿林退下,然后从笔筒里,拿出一把开信刀,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团坚硬的封蜡。

信封里,是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英文文稿。

纸张是本地产的廉价竹纸,薄而脆,边缘有些毛糙,墨迹是新的,带着股劣质墨汁的气味。

字迹工整,一笔一划显得很用力,仿佛书写者竭力想保持清晰;但英文的书写习惯明显生涩,透着一股非母语者的僵硬感。

威廉的目光,扫过开头的几行字,瞳孔骤然收紧。

瞬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拿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竟然是一份极为详尽的、近乎逐字记录的谈判纪要!

内容正是被密迪乐严令禁止外泄、那场在江城府衙书房里的秘密会谈!

文稿不仅巨细无遗地记录了所有条款——登报公开道歉、赔偿三百万银元军费、另加二十万战俘赎金。

萧云骧那看似慷慨,实则羞辱的“一口价”和“吃点亏”的言辞,以及他将不列滇被俘技术人员,轻描淡写地称为“正式雇用”。

甚至还包括了他与赫德之间的激烈交锋,如何引用西方惯例反诘,以及最后那句冰冷的反问:“您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对话的细节、语气的微妙变化、关键的停顿,都历历在目。

这绝非事后,凭记忆能够复述的,简直像是当时就有一个无形的记录者,潜伏在书房角落!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在这份详实得可怕的记录之后,文稿末尾,还附加了一段用词更为冷峻、笔迹也略显不同的附言:

“埃默森先生:此记录真实无误,为萧云骧与不列滇领事密迪乐,于江城会谈之全程纪要。”

“为确保新闻之公正,使公众得以明辨是非,敝人已将内容完全一致之副本,同时送达《每日航运新闻》、《华洋通闻》及《沪上新闻报》编辑部。”

“真相不应被强权埋没,舆论当有知晓之权利。”

“时机稍纵即逝,何去何从,阁下自决。”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任何线索。

只有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事实力量,透过纸背,牢牢攫住了他的心脏。

办公室的嘈杂瞬间远去,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心脏狂乱的跳动。

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既是引爆舆论的惊雷,也是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名利阶梯。

却也可能,是一根轻易就能套上他脖颈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