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芒种雨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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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雨歇麦风香,新麦入仓盼丰年

芒种这天的雨,下得急且短。前一刻还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珠砸在荷塘里,溅起无数银亮的水花,把荷叶打得噼啪响;转眼间就云开雾散,日头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桃坞镀上层金,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泥土混着麦香的味——望海镇的麦收刚过,王掌柜特意送了袋新麦来,说要让桃坞尝尝鲜。

林羽正蹲在晒谷场的竹席旁,翻晒新收的小麦。麦粒滚圆饱满,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抓一把在手里,糙得手心发痒,却带着股踏实的香。他时不时停下动作,侧耳听着荷塘的动静——今早雨大,有几株荷箭被打歪了颈,得趁晴好扶一扶,不然结不出饱满的莲蓬。

“林羽哥,周先生和苏先生在书房磨新麦粉呢!”小安抱着个竹簸箕从厨房跑出来,簸箕里装着筛好的细麦粉,白得像雪。他身上的“立夏布”褂子沾了不少麦麸,却顾不上去拍,光着脚丫踩在刚晒干的谷场上,留下串小小的脚印,“周先生说要做中都的麦饼,放红糖的那种,说比桃坞的桃花糕还甜!”

林羽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麦糠,跟着小安往书房走。路过染坊时,见竹架上晾着新染的“芒种布”,是用茜草染的淡红,布面上用白蜡点着麦穗纹,风过时哗啦啦响,像真的有麦浪在布上起伏。阿依正站在竹架下,用竹竿挑着布角晾晒,银饰叮当作响,发间的红绸子被风吹得飘起来,与布上的淡红相映,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阿依,麦粉筛好了吗?”林羽停下脚步问。茜草染的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阿依绣在布角的麦穗用了金线,针脚张扬,倒像真的能磨出粉来。

“早筛好啦!”阿依转过身,手里的竹竿往地上顿了顿,麦糠簌簌往下掉,“婉儿姐姐在厨房和面团呢,说要做两种,一种放桃坞的桂花,一种放中都的红糖,让周先生评评哪个更好吃。”她忽然凑近,银镯子轻轻磕在林羽手背上,“你说,周先生会不会偏心中都的红糖?”

“说不定会。”林羽笑着往厨房走,“但张婶肯定说桂花的好,毕竟是桃坞的土味。”话音刚落,就听见厨房传来李逸尘的大嗓门,混着女学子们的笑,像锅沸腾的热水。

厨房果然热闹。林婉儿正站在面案前揉面团,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沾了点白面粉,像落了层霜;张婶在灶前烧火,火钳拨弄柴火的“噼啪”声混着锅里的“咕嘟”声,格外亲切;李逸尘和女学子们围着面案,手里都拿着块小面团,捏得歪歪扭扭——有的像只胖鸟,有的像个圆饼,还有的被捏成了弓箭的模样,引得众人直笑。

“林羽哥快来!”穿绿衫的女学子举着自己捏的面团,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个“羽”字,面粉沾了满脸,“周先生说要在麦饼上刻字,烤出来才够味,你看我刻得好不好?”

林羽刚要说话,却见林婉儿转过身,手里的面团在她掌心转了圈,眨眼就成了个圆滚滚的饼,上面用指尖按出五个小坑,像朵梅花。“这样才好看。”她轻声说,发间的银桃花簪沾了点面粉,倒像开了朵新花,落在林羽身上的目光,忽然像被灶火烫了似的,又低了下去。

“还是婉儿姐姐手巧!”周先生走进厨房,手里拿着本《齐民要术》,封皮上沾了点麦糠,“古人说‘芒种忙,麦上场’,咱们今日不忙收割,忙着吃,也算应景了。”他看向苏长风,“苏老哥,还记得玄清老友当年种的那半亩麦吗?收了麦总说要磨粉做饼,结果全给山雀啄了,气得他蹲在田埂上骂了半天。”

苏长风靠在门框上,手里摇着蒲扇,笑出了声:“可不是嘛!后来他索性在麦田边扎了个稻草人,穿他的旧道袍,倒真把山雀吓住了。那年的麦饼,香得能招蝴蝶。”

李逸尘捏的面团终于成型,是只展翅的鹰,翅膀却歪向一边,像被风吹折了。他往灶台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等烤好了,这只鹰给周先生,祝先生像鹰似的,明年还能飞来看我们。”

“这祝福好。”周先生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林婉儿刚做好的桂花麦饼上,“但我更盼着明年能尝到你们自己种的麦,那时的饼,才更有桃坞的味。”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晒谷场的麦子泛着金亮的光,像铺了层碎金。林羽和李逸尘把晒干的麦子往粮仓里搬,麻袋压在肩上,沉得能听见麦粒滚动的“沙沙”声。李逸尘走得急,麻袋角蹭到廊下的“芒种布”,茜草染的红蹭了点在麻袋上,像朵小小的花。

“你说周先生会不会真的留下种麦?”李逸尘喘着气问,把麻袋往粮仓里一扔,麦粒“哗啦”散开,“要是种满桃林边的空地,来年麦浪翻滚,射箭都能听见麦子响。”

“说不定会。”林羽擦了擦汗,望着远处的桃林,新叶已经绿得发黑,藏在叶间的桃子泛着浅粉,像颗颗害羞的心,“苏先生说,土地不会骗人,你种什么,它就长什么,就像人心,你对它好,它就暖。”

粮仓外传来女学子们的笑,是周先生在教她们读《诗经》里“黍稷重穋,禾麻菽麦”的句子,声音清脆,混着风吹麦浪的“沙沙”声,像支古老的歌。林羽忽然想起玄清道长手札里的话:“麦熟时,最该酿酒,就着新饼吃,能醉倒整个夏天。”他摸了摸粮仓的木壁,带着阳光的温度,像道长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

傍晚的霞光把天空染成琥珀色,麦饼的香气漫了满院。张婶把烤好的麦饼端上桌,桂花馅的金黄,红糖馅的暗红,上面刻的字被烤得微微发焦,像印在饼上的诗。周先生和苏长风坐在主位,手里捧着麦饼,小口小口地嚼,眼里的笑意像刚开坛的酒,浓得化不开。

“还是桂花的合我口味。”苏长风抹了抹嘴角的饼屑,“带着桃坞的土气,踏实。”

“红糖的也不错。”周先生笑着点头,“中都的孩子总盼着红糖饼,说咬一口能甜到心里,像日子有了奔头。”他看向女学子们,“你们也多吃点,回中都了,就再也尝不到这麦香混着荷香的味了。”

女学子们都低下头,绿衫的那位悄悄往李逸尘碗里放了块红糖饼,面粉沾在他的箭囊上,像落了层雪。李逸尘愣了愣,随即把自己手里的桂花饼塞给她,声音粗得像磨麦的石碾:“这个……你尝尝,比红糖的有嚼劲。”

林羽望着这幕,忽然觉得芒种的麦香里,藏着比饼更甜的味。是林婉儿揉面团时,沾着面粉的指尖;是阿依染布时,金线绣出的麦穗;是女学子们脸上的面粉,李逸尘发红的耳根,还有周先生和苏先生眼里的怀念——这些细碎的暖,像麦粒聚成麦堆,慢慢堆成了桃坞的日子,沉甸甸的,却又透着光。

夜色漫进桃坞时,晒谷场的麦子已经入仓,只留下竹席上的麦糠,在风里打着旋。荷塘的蛙鸣比往日更响,呱呱地叫着,像在庆祝丰收。廊下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落在晾晒的“芒种布”上,茜草染的红在光里泛着温润的色,像无数颗跳动的麦粒。

林婉儿把剩下的麦饼装进“冬雪布”做的袋子里,递给周先生:“带在路上吃,凉了就用荷叶包着蒸一蒸,还能吃出桂花的香。”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周先生的手,忽然想起什么,“先生说要带灵犀草种子回中都,我装在这个小布包里了,记得种在湿润的地方,别晒太狠。”

“有心了。”周先生接过布包,目光扫过满院的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玄清老友说得对,桃坞的好,不在山水,在人。这些日子,倒像偷来的福气,让我忘了中都的案牍,只记得麦香和荷风。”

林羽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的望海镇,灯火像串流动的星。他知道,周先生和女学子们过几日就要离开了,带回去的不只是麦饼和种子,还有桃坞的染布方子,芦笙的调子,和这满院的烟火气。而留在桃坞的,会是他们踩过的麦糠,刻过的面团,和那些藏在麦香里的、关于重逢的约定。

远处的犬吠声混着虫吟,在风里漫开。灶房的灯还亮着,张婶在给粮仓的门上加锁,钥匙碰撞的“叮当”声格外安心。灯笼的光落在粮仓的木牌上,上面刻着“丰年”二字,是苏长风写的,笔锋苍劲,像句对土地的承诺,也像对桃坞日子的期许——明年的麦会更饱满,饼会更甜,来的人会更多,把这暖,续得更长,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