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立夏荷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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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荷风初满塘,新染布色映晴光

立夏这天,桃坞的日头是带着荷香来的。老桃树的花苞憋了几日,终于在晨光里炸开第一抹粉,花瓣薄得像蝉翼,沾着的露水在阳光下滚,像谁撒了把碎钻在枝头;荷塘的荷叶已铺成半池绿,新抽的荷箭顶着嫩红的尖,在风里轻轻晃,像支支蘸了胭脂的笔,要在蓝天上写诗;只有染坊的竹架最热闹,新染的“立夏布”挂了满满一架,是用艾草汁染的青绿,布面上用白蜡点着零星荷影,风过时哗啦啦响,像真的有荷塘的涟漪在布上淌。

林羽蹲在荷塘边扎竹筏,新劈的竹条泛着浅黄的光,被他用麻绳一圈圈扎实地缠在筏身。指尖偶尔蹭到竹条上的细毛,痒得他微微缩手,抬头时正看见荷叶上停着只翠鸟,啄了口水里的鱼,扑棱棱飞起,翅尖扫过的荷瓣落在他肩头,带着股清冽的香。

“林羽哥,周先生让你去书房品新茶呢!”小安举着片大荷叶当伞,从廊下跑过来,荷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边往下掉,打湿了他的“立夏布”短褂——那是林婉儿用新染的艾草布改的,穿在身上凉丝丝的,像裹着片荷塘的水。他跑到近前,献宝似的展开手里的布角,“你看婉儿姐姐绣的荷苞,针脚密得能数清,周先生说比中都绣坊的还好!”

林羽放下竹条,伸手捻了捻布角。艾草染的青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婉儿绣的荷苞用了渐变的绿线,从浅到深,像真的在慢慢绽开。“比上次的‘桃花布’更细了。”他指尖划过布上的针脚,想起女学子们跟着学绣时,总把荷苞绣成圆滚滚的桃子,引得阿依直笑。

“周先生带的中都雨前茶,泡在灵犀泉里,香得能把蝴蝶引来!”小安拽着林羽的胳膊往书房拉,草鞋踩在青石板上“嗒嗒”响,像在给荷塘的蛙鸣打拍子,“先生还说,要教我们读《楚辞》里写荷的句子,说配着这满塘的绿才够味。”

书房里果然飘着浓郁的茶香。周先生坐在竹椅上,手里捧着个紫砂杯,杯沿沾着点茶沫,像落了片荷瓣;苏长风靠在榻上,手里摇着“夏荷布”做的蒲扇,扇面上的水纹在风里晃,像真的有凉意漫出来;女学子们围坐在矮凳上,手里捧着“秋桂布”做的书囊,里面装着周先生批注的《楚辞》,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混着茶香,格外安宁。

“林羽来了?快尝尝这茶。”周先生往青瓷杯里续了些水,茶汤泛着浅绿,浮着两片细嫩的茶叶,“这茶是用今早的荷露煮的,玄清老友以前总说,桃坞的荷露能解茶的燥,比什么泉水都好。”

林羽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沿的凉,像碰了荷叶上的露。他低头抿了口,清苦的滋味漫过舌尖,随即化出淡淡的甘,倒像这满院的日子,初尝是寻常,细品却有藏不住的甜。“比去年的春茶更润些。”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周先生手边的《楚辞》上,其中一页正摊开着,写着“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你看这句,”周先生指着诗句,声音慢悠悠的,“屈原说用荷叶做衣裳,你们却真的染出了荷纹布,比诗里的还鲜活。”他看向林婉儿,“婉儿姑娘的染布手艺,倒像得了屈原的意,把草木的魂都织进布里了。”

林婉儿的脸微微发烫,手里的蒲扇摇得快了些,扇起的风带着她发间的银桃花簪,在茶烟里晃出细碎的光。“是阿依教得好,”她小声说,“苗寨的蜡染法子,能把荷影的魂留住。”

阿依正坐在周先生身边,学着用芦笙吹《楚辞》里的调子,银饰的叮当声混着笙音,像支笨拙却真诚的歌。“我阿娘说,草木是有灵的,你对它好,它就把颜色给你。”她忽然停下芦笙,眼睛亮得像浸了茶的星,“就像这艾草布,我们采艾草时不连根拔,留着根,明年还能长,布染出来也更青。”

李逸尘扛着弓箭从院外进来,箭囊上的红绸被日头晒得发亮,他往石桌上一靠,看着女学子们手里的书囊直笑:“你们这书囊装着诗,我这箭囊装着箭,倒像一文一武,都带着桃坞的味。”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箭囊里掏出支箭,箭尾缠着片荷瓣,“今早射鸟时捡的,婉儿姑娘要不要绣在布上?”

林婉儿接过荷瓣,指尖拂过花瓣上的纹路,像在数着上面的脉。她抬头时,正撞见林羽望过来的目光,像盛着满塘的光,两人都像被荷风熏了似的,慌忙移开眼,空气里忽然飘起几分说不清的甜,像茶里化不开的甘。

午后的日头最烈,荷塘的蛙鸣像潮水般涌来,把整个桃坞泡在声浪里。林羽和李逸尘在桃树下劈柴,斧头落下的“砰砰”声闷沉沉的,倒把蛙鸣衬得更清了。李逸尘挥斧的力道猛,木屑飞得老高,溅在林羽的艾草布褂子上,他却不恼,只笑着往旁边挪了挪:“当心点,别把新打的银箭簇磕着了——那可是阿依阿爸特意给你打的。”

“放心,我这手稳着呢!”李逸尘扬了扬斧子,忽然压低声音,“哎,你说周先生会不会把婉儿姑娘的染布方子带回中都?要是中都的人都穿咱们桃坞的布,那才叫本事!”

林羽的脸“腾”地红了,攥着斧头的手紧了紧,木屑扎进掌心也没察觉。他想起林婉儿染布时,专注的侧脸被染缸的蓝光映着,像幅浸在水里的画。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荷塘边传来芦笙声,是阿依在吹《立夏谣》,调子清清凉凉的,像从荷塘引来的流水,漫过发烫的耳根,倒叫他心里安定了些。

女学子们跟着林婉儿在染坊学制蜡,蜡刀在她们手里总不听使唤,画的荷影不是歪了颈,就是缺了瓣,引得众人笑。“要像林羽哥扎竹筏那样,”林婉儿握着个穿绿衫的女学子的手,教她稳住蜡刀,“手要稳,心要静,想着荷叶在风里怎么晃,蜡刀就跟着怎么动。”

绿衫女学子的脸比荷瓣还红,手被林婉儿握着,却总往窗外瞟——李逸尘正举着弓箭,对着荷塘的翠鸟练习瞄准,红绸箭囊在绿荷间晃得格外艳。“我……我总想着鸟飞得多高。”她小声说,蜡刀在布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受惊的小鱼。

“等学会了染布,”阿依凑过来,银镯子在布上轻轻磕出响,“让李逸尘教你射箭,他射鸟可准了!上次还射下只白鹭,张婶炖了汤,鲜得很!”

“别听她瞎说。”李逸尘不知何时站在了染坊门口,手里还攥着片翠鸟的羽毛,“那白鹭是自己撞在桃树上的,我捡了个现成的。”他把羽毛往绿衫女学子手里塞,“这个给你,绣在布上,比荷影还好看。”

绿衫女学子的脸更红了,捏着羽毛的手微微发颤,倒像握着片会发烫的云。林婉儿看着这幕,忽然想起玄清道长手札里的话:“少年心事,像荷苞藏在叶里,看着静,里头却憋着劲要开。”她低头继续教众人画蜡,嘴角却噙着抹浅浅的笑,像藏着满塘的月光。

傍晚的霞光把天空染成了胭脂色,荷塘里的荷花在暮色中泛着朦胧的白。张婶端出满满一桌菜:荷叶包饭的香气从绿布里钻出来,凉拌藕带脆生生的带着点酸,还有周先生带来的中都酱鸭,油光锃亮的,引得小安围着灶台直打转。

周先生和苏长风坐在主位,慢悠悠地品着荷露茶,说着《楚辞》里的草木;女学子们缠着林婉儿问染布的诀窍,手里的布样沾了不少蜡油,却依旧宝贝得紧;李逸尘正跟阿依抢最后一块荷叶包饭,筷子撞得“当当”响,绿衫女学子悄悄往他碗里放了块酱鸭,引得他愣了愣,随即红了耳根。

林羽望着这满院的烟火,忽然觉得玄清道长说的“种人心”,原是这般模样。中都的茶,苗寨的蜡,桃坞的布,还有这桌上的荷叶饭、酱鸭,都是人心长出来的果子,甜的酸的,都带着股鲜活的劲。他想起早上扎竹筏时,那只翠鸟飞走的方向,朝着望海镇,朝着中都,朝着沅江,像要把这满院的夏天,都带到更远的地方去。

夜色漫上来时,蛙鸣渐渐低了,荷塘里的萤火虫却亮了起来,点点绿光在荷叶间游弋,像撒了把碎星。廊下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落在晾晒的“立夏布”上,布上的荷影在风里晃悠,像无数片跳动的绿。林婉儿把叠好的布样放进竹篮,上面放了片刚摘的荷叶,说要让女学子们带回中都,压在《楚辞》里,翻书时就能闻见桃坞的荷香。

林羽蹲在旁边帮忙系篮绳,指尖偶尔碰到她的,像触到了浸在井水里的布,凉丝丝的,却叫人心里发暖。“周先生说,过几日要带学子们去青峰山采灵犀草。”林婉儿的声音轻轻的,像落在荷叶上的露,“你要不要一起去?苏先生说你认得最准。”

“嗯。”林羽应着,目光落在竹篮里的布样上,忽然想起李逸尘的话,脸上又热了。他望着远处的荷塘,月光穿过荷叶洒下来,像谁铺了条银路,通往望海镇的方向。他知道,这布会带着荷塘的香,带着芦笙的调子,带着满院的烟火,走到中都的学堂里,走到苗寨的蜡染坊里,像颗种子落在土里,等到来年,长出新的念想。

远处的望海镇传来几声犬吠,混着桃坞里的笑语,在风里漫开。荷塘的蛙鸣还在继续,和着远处的虫吟,像支唱不完的歌。灯笼的光落在染坊的竹架上,把“立夏布”的青绿色映得愈发温润,像荷塘的水,漫过今夜的月色,也漫向那些藏在夏里的期盼——等青峰山的灵犀草,等中都的新染坊,等下一个染布的时节,把这桃坞的暖,续得更长,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