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谷雨茶香(1/1)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传奇捕快李逸尘》最新章节。
谷雨茶香燕语稠,远客踏春入桃坞
谷雨这天的桃坞,是泡在茶香里的。老桃树的新叶已经舒展成巴掌大,绿得发亮,枝桠间藏着星星点点的花苞,像撒了把粉玛瑙,被晨露一润,透着股急着要开的劲;荷塘的浮萍铺得更满了,蝌蚪已经长出后腿,黑压压聚在岸边,惊得蜻蜓总在水面低飞,翅尖扫过处,漾开一圈圈浅绿的涟漪;只有药房后的茶园,新抽的茶芽嫩得能掐出水,被阿依和小安采得满地都是,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漫过院墙,引得望海镇的货郎都勒住了马。
林羽正蹲在茶园边翻晒昨日采的茶青,竹匾里的嫩芽在阳光下蜷成小小的卷,散发着清苦的香。他指尖拂过茶芽上的细绒,想起苏先生说的“谷雨茶最养人”,特意多采了些,打算给中都来的女学子们当伴手礼。远处传来燕子的呢喃,比往日更热闹——廊下的燕巢已经筑好,两只燕子正衔着软草往里填,叽叽喳喳的,像在商量着什么。
“林羽哥!你看谁来了!”小安举着个采茶篮从院外跑进来,篮子里的茶芽晃得像片绿云。他身上的“春水布”短褂沾了不少草屑,却顾不上去拍,眼睛亮得像浸了茶露的星,“是中都的姐姐们!还有先生!”
林羽直起身,顺着小安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官道上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女学子穿着件浅粉的春衫,裙角绣着玉兰,正是去年寄“夏荷布”书囊来的那位;她身边跟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想必是信里说的先生,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刻着朵莲花;后面跟着几个学子,背着书箧,手里还提着个锦盒,想来装着中都的新茶。
“快去告诉婉儿她们。”林羽拍了拍手上的茶末,快步往院门口迎。刚走到染坊边,就见林婉儿和阿依从里面跑出来,林婉儿手里还拿着块新染的“桃花布”,粉白的底上绣着燕纹,是给女学子们准备的见面礼;阿依则抱着芦笙,银饰叮当作响,发间别着朵刚摘的茶蘼,红得像团小火焰。
“可算来了!”林婉儿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发间的银桃花簪在阳光下闪了闪,落在女学子身上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路上累了吧?张婶炖了莲子羹,放了新采的荷叶,能解乏。”
“婉儿姐姐好!林羽哥哥好!”女学子笑着作揖,脸颊红扑扑的,像沾了春霞,“先生说一定要在谷雨这天到,说桃坞的春茶此时最香,来晚了就要等明年了。”她侧身让出身后的老者,“这是我们先生,周先生。”
周先生抚着胡须,目光扫过满院的新绿,竹杖轻轻点了点青石板:“‘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果然是谷雨好景致。玄清老友常说桃坞是世外桃源,今日一见,才知他所言非虚啊。”
“周先生快请进。”林羽侧身引路,心里微微一动——周先生竟认识玄清道长。他想起道长手札里提过位“中都周生”,说“此人懂茶,更懂人心”,想来便是眼前这位老者了。
苏长风早已拄着拐杖在廊下等候,见到周先生,两人相视一笑,像阔别多年的老友。“周老弟,可把你盼来了。”苏长风握着他的手,眼里的笑意漫了出来,“玄清那老东西生前总念叨你,说你泡的茶能品出四季来。”
“苏老哥客气了。”周先生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落在廊下的燕巢上,“去年玄清托人捎来的桃坞春茶,我泡了整整一春,每片叶子都带着股野趣,比中都的贡茶有滋味多了。”
李逸尘扛着弓箭从后山回来,箭囊里插着只斑鸠,是刚打的,想给远客添道菜。他见院里来了生人,先是愣了愣,随即挠着头笑:“我去给张婶送野味!周先生和姐姐们等着,今晚吃烤斑鸠,撒点新磨的椒盐,香得很!”
“别忙活了。”周先生笑着拦住他,“我们带了中都的点心,有茯苓糕、杏仁酥,正好配桃坞的春茶,简单吃些就好。”他从学子手里接过锦盒,打开时,点心的甜香混着茶香漫开来,引得小安直咽口水。
午后的日头暖得像要酿出蜜来,众人围坐在廊下的竹榻上,周先生亲自煮茶。紫砂壶里的水“咕嘟”作响,腾起的蒸汽裹着茶香,周先生执壶的手稳得很,茶水注入青瓷杯时,细得像条银线,杯底的茶叶慢慢舒展,像朵绽开的绿花。
“尝尝?”周先生把茶杯往苏长风面前推,“这水是桃坞的山泉吧?泡出的茶比中都的井水多了三分甘洌。”
苏长风抿了口,闭目品了品,笑道:“是后山的灵犀泉,玄清说那泉眼通着沅江,水脉里带着草木的魂。”他看向林羽,“你去把玄清那套旧茶具拿来,是周先生当年送他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林羽应着去了书房,从书架顶层翻出个木盒,里面的茶具是紫砂的,壶身上刻着“茶禅一味”四个字,正是周先生的笔迹。他捧着木盒回来时,正听见周先生在讲玄清道长年轻时的事:“……他那时总说要在桃坞种满灵犀草,说这草能解世间烦忧。我劝他中都的学堂缺位先生,他却说‘桃坞的风比中都的墨香’,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阿依抱着芦笙坐在竹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拨着笙管,银镯子在竹面上磕出轻响。“道长爷爷说,灵犀草混着兰草种,能治心口的闷。”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周先生要不要带些种子回去?种在学堂的后园,学生们读书累了,看看草就不烦了。”
“好啊。”周先生笑着点头,“还要请阿依姑娘教教我们怎么种,别辜负了这好草。”
林婉儿正给女学子们看染布的花样,从“春水布”到“冬雪布”,摆了满满一竹筛。女学子们看得眼睛发亮,其中一个穿绿衫的姑娘指着“夏荷布”上的水纹:“婉儿姐姐,这蜡是怎么画的?我总画不圆,像条歪脖子蛇。”
林婉儿拿起支蜡刀,在布样上轻轻勾勒:“要像画荷塘的水那样,手腕得松,心里想着水在流,手就跟着动了。”她的指尖在布上滑动,很快便画出片流畅的水纹,“就像写字,意在笔先,染布也是,意在蜡先。”
女学子们围在一起,跟着学画蜡,有的画得急,蜡线打了卷;有的画得慢,蜡都凝住了,引得众人笑。周先生看着这幕,对苏长风说:“你看这染布,多像育人,有的快有的慢,都得顺着性子来,急不得。”
苏长风点头称是,目光落在林羽身上——他正帮周先生添炭火,动作轻得像怕惊了茶香。老人忽然想起玄清道长临终前的话:“林羽这孩子,心重,得让他多看看这人间的暖,慢慢就化了。”如今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倒真像被这春茶泡开了,舒展了。
傍晚的霞光把桃林染成金红色,张婶端出了晚饭:新蒸的糯米糕上撒着桂花,炒茶芽带着清苦的香,还有李逸尘烤的斑鸠,油光锃亮的,引得小安直围着桌子转。周先生和苏长风碰着茶杯,说着中都的趣事和桃坞的草木,时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女学子们缠着林婉儿问染布的诀窍,阿依则在一旁演示苗寨的蜡染手法,银饰的叮当声混着笑语,像支热闹的歌。
林羽坐在角落,看着满院的烟火,忽然觉得这谷雨的茶,不仅解了渴,更解了心。周先生说的玄清道长,林婉儿染的布,阿依种的草,小安追的燕,还有女学子们眼里的好奇,都是这桃坞的味,像茶里的甘,苦后的甜,绵长而踏实。他想起道长手札里的最后一句话:“日子如茶,泡得越久,味越厚。”此刻才真正懂了,所谓厚味,原是这一点一滴的相聚,一朝一夕的相守。
夜色漫进桃坞时,燕子的呢喃渐渐低了下去,荷塘里的蛙鸣却愈发响亮,和着远处的虫吟,像支不停歇的曲。廊下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落在周先生带来的书箧上,里面露出半本《茶经》,纸页上沾着点桃坞的茶香。林羽知道,女学子们会在这里住上些日子,学染布,学种茶,学吹《归雁谣》,而桃坞的故事,会像这谷雨的茶,被她们带到中都,泡在更多人的日子里,续出更绵长的味。
远处的望海镇传来几声犬吠,混着断续的芦笙,在风里漫开。灶房的灯还亮着,张婶在给明日的茶青备竹匾,新采的茶芽在竹篮里散发着清香。灯笼的光落在廊下的燕巢上,两只燕子依偎在一起,像在说着悄悄话,藏着这谷雨的暖,也藏着那些关于传承的、笃定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