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毒深夜半难执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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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心中一片茫然。

他只是凝视着貂蝉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细微的颤抖与冰冷的温度,心中那片常年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苦涩与亏欠感,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出一丝温暖的光。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用另一只未沾染血迹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回握了一下貂蝉那冰冷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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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动作轻柔如羽,却仿佛用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与情感。

然后,他再次闭上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连同那剧烈的疲惫与不适,都深深掩藏在了心底。

只剩下两人交握的、冰冷的手,和空气中那沉重得化不开的担忧与无声的酸楚,如同夜色中的寒风,久久不散。

司马懿的话语刚落,房间内再次被沉重的寂静所笼罩,宛如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紧紧包裹。

貂蝉低垂着头,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她正努力消化着那个如惊雷般骇人的真相——“是毒”。

这两个字,宛如最锋利、最冰冷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地刺穿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慌,以及如寒夜般冰冷刺骨的绝望。

然而,比这残酷真相更让她心如刀绞的是,在极致的恐惧与担忧的双重压迫下,她那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奴隶卑微本能,再次如恶魔般占据了上风。

她听到自己那带着哽咽,却无比顺从的声音,颤抖着回应道:

“……是,主人。奴婢……遵命。”

“……奴婢知道了……”

“……奴婢……奴婢能否知道……”

那一声声谦卑到尘埃里的“奴婢”,仿佛是一根根细小却尖锐无比的针,不仅无情地扎在她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也清晰地传入了司马懿的耳中,刺痛着他的神经。

司马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再次蹙起,宛如平静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心中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如铁的不悦与无奈。

他早已习惯了貂蝉最近那声亲昵的“我”,那声音虽然依旧恭敬,却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距离感,仿佛是一个陪伴已久的家人,在耳边轻声细语。

可此刻,这重新拾起的“奴婢”,就像是一道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瞬间将他无情地推远,也格外刺耳地提醒着他,她内心因此事而重新泛起的、如惊涛骇浪般的巨大不安,以及自我定位的可怕倒退。

若是平日里,他或许会冷声纠正,那声音如寒冬的北风,凛冽而无情。

但此刻,看着她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如同凋零的花朵;看着那不断滑落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以及那强忍恐惧却依旧努力保持恭顺的可怜模样,他心中那点不悦,如春日里的残雪,迅速被更汹涌的疲惫、理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所取代。

他怎能不理解呢?他怎能忘记呢?

貂蝉刚被买回府的那段日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开口闭口皆是“奴婢”,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招致那无情的责罚。

这个自称,她用了整整二十年,早已深深地融入她的血脉,成为她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

直到最近,在他的默许和些许温柔的引导下,她才渐渐敢在他和大乔小乔面前,偶尔自然地称一声“我”,那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温暖。

这看似简单的称谓改变,背后却是她多少年来如履薄冰的努力,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啊!

如今,却因为他的变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瞬间又缩回了那个坚硬却又无比脆弱的保护壳里,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躲进了自己的巢穴。

司马懿比谁都清楚,貂蝉的内心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淡定。

那份因出身和经历而深植心底的自卑与敏感,如同幽暗处的苔藓,在潮湿的角落里悄然滋生,难以根除。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在许多细微之处,他总是下意识地给予她更多的包容和体谅,尽量避免触动她那些不安的神经。

他希望她能在这个家里真正感到安稳,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了温暖的港湾,而非永远活在“奴婢”的阴影之下,被那无形的枷锁束缚。

可他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自己,让她再次露出了这般脆弱卑微的姿态,如同折翼的天使,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他不想再看到她这样,不想她再为自己已然焦头烂额的状况而更加伤心操劳,她的每一滴泪水,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心中百转千回,如同汹涌的潮水,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司马懿缓缓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握着药瓶的手,那白玉小瓶如脱缰的野马,滚落在一旁的软褥上。

然后,他抬起那只刚刚擦拭干净、却依旧有些冰凉的手,动作略显迟缓,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宛如春风拂过花瓣,缓缓伸向貂蝉的脸颊。

他的指尖微凉,如同冬日里的雪花,轻轻触碰到貂蝉那被泪水浸湿、光滑细腻如丝绸般的肌肤。

貂蝉猛地一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到,如同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又硬生生忍住,只是抬起那双盈满泪水、如同破碎紫水晶般璀璨却又饱含哀伤的眼眸,难以置信地望向司马懿。

司马懿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那双深邃的蓝眸中,此刻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算计,宛如平静的湖水;也没有了方才的痛苦与阴沉,好似被乌云遮住的天空透出了一丝光亮。

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复杂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准确形容的温和与怜惜,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又柔和。

他用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为她拭去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珠。

那动作生疏却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极易受损的珍贵艺术品,每一丝触碰都带着无尽的温柔。

指尖划过她冰冷的皮肤,带走温热的泪水,留下细微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如同电流穿过身体。

“别再说……‘奴婢’了……”

他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刻意放得极其低沉柔和,带着一种安抚的磁性,宛如悠扬的乐章。

“听着……生分。”

他的手指并未离开,而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然后,他凝视着她依旧充满惊恐和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不要为我担心。”

“我没事的。”

他的语气试图表现得坚定,如巍峨的山峰,但虚弱感依旧难以完全掩盖,好似风中摇曳的烛火。

“只是……需要些时间休息,调养而已。”

为了让这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他顿了顿,补充上了他极少给出的承诺,尽管这个承诺在目前看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我保证。”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重锤般敲在貂蝉的心上,发出沉闷而又响亮的回响。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司马懿,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强撑的平静,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涛;感受着他指尖那罕见的、带着笨拙却真实的温柔,如同冬日里的炉火,温暖而又实在;听着他那试图安抚她的、甚至给出了“保证”的话语……

所有的恐惧、担忧、卑微、委屈,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反而让她更加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

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那嘴唇被咬得泛白,仿佛要咬出血来,强迫自己将泪水逼回去。

她不能在他面前再崩溃了,他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

她只是用力地、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那双手紧紧相握,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信念都传递给他一般。

然后,她极其艰难地、几乎是用气音,哽咽着回应道:

“……嗯……我……我不担心……您……您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您……”

她终于,再次说出了“我”字。尽管声音颤抖,仿佛风中的落叶;尽管依旧带着哭腔,好似夜莺的哀鸣。

司马懿听着她的话,感受着她手中传来的微薄却坚定的力量,那一直紧抿的唇角,仿佛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颤动,悄然划过。

他缄口不言,只是以深邃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她,那眼神交织着千言万语,最终沉淀成一片沉甸甸的倦意。

他缓缓阖上眼帘,任凭为她拭去泪痕的手无力地垂落,仿佛方才那片刻的温柔与抚慰,已耗尽了他全部的能量。

然而,他那被貂蝉紧紧攥住的手,却并未抽离,反而以一种近乎不可见的力度,轻轻回握了一下。

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也是一种疲惫至极后的依偎。

貂蝉跪坐在床沿,紧握着他那双冰冷的手,凝视着他逐渐沉入梦乡的苍白脸庞,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化作一种深沉而宁静的守候。

泪水依旧悄然滑落,却不再带着惊恐,而是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守护到底的坚定。

夜,愈发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