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毒深夜半难执手(1/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难逃懿劫》最新章节。

死寂,如浓稠的墨汁,在房间内肆意蔓延,沉重得仿若化作了有形的实体,压得人几近窒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万分。

唯有貂蝉那竭力抑制、细微如丝的抽噎声,以及油灯芯燃烧时偶尔迸发出的“噼啪”轻响,似是两把细小的钥匙,提醒着人们时间并未完全停滞,尚在这死寂中缓缓流淌。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或许仅仅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可在这压抑的氛围里,却漫长得宛如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司马懿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湛蓝如深海般的眸子里,此前因剧痛而产生的混乱如退潮的海水般渐渐消散,重新凝聚起了惯有的、深邃得仿佛不见底的幽光。

尽管在那光芒的最深处,依旧残留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虚弱,宛如夜空中闪烁却黯淡的星辰。

他没有看向身旁泪痕还未干透的貂蝉,目光有些空洞地凝视着前方摇曳不定的灯影,声音低沉而沙哑,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冰冷刺骨的决绝,打破了这令人几近窒息的沉默。

“方才之事……”

他微微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好似从他干涸的喉咙里艰难挤出。

“……不许告诉乔儿,还有小乔。一个字都不许提。”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而是明确无误的命令。

司马懿平日里很少用如此直接、冷硬的命令口吻对貂蝉说话,更多时候,他只是淡淡地吩咐和指示,甚至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尊重。

但此刻,这“命令”二字,却如同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骤然落下,重重地强调着这件事的绝对性和不容违逆。

貂蝉的心猛地一揪,那疼痛如同针尖一般,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狠狠扎了一下,更添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身为奴隶,主人的命令便是绝对的法则,是她刻入骨髓、融入血液的本能。

即便心中有着无数的担忧、恐惧和不忍,即便她心里清楚,这对大乔小姐而言或许并不公平,可她也只能将这所有的情绪,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深处,仿佛一座即将喷发却又被强行封住的火山。

她缓缓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轻掩盖住眸中翻涌的痛苦,那痛苦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顺从,尽管依旧带着一丝未能完全压下的哽咽,如同夜风中颤抖的树叶。

“……是,主人。奴婢……遵命。”

听到她这般乖顺的回应,司马懿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放松了些许,好似一张拉满的弓终于松开了弦。

但他依旧没有看她,仿佛不敢面对她那满含担忧的目光,就像一个做错了事却又不敢直面后果的孩子。

然而,沉默再次如幽灵般降临,片刻之后,貂蝉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抑制住那份如噬骨般的心疼和恐惧。

她缓缓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双紫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哀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声音颤抖着,如同寒风中飘零的落叶,再次轻声问道。

“主人……奴婢……奴婢能否知道,您这到底……是怎么了?求您……别让奴婢一无所知地担心……哪怕……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卑微的乞求,仿佛只要知道一点点真相,就能让她那悬在半空、备受煎熬的心,稍微找到一丝着落,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司马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依旧目视前方,但紧抿的唇线却如同一把紧闭的锁,透露着他内心的挣扎。

他显然不愿多谈,试图再次用沉默将一切掩盖过去,如同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可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貂蝉那苍白如纸、泪痕交错却依旧固执地望着他的脸庞时,当他感受到她扶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冰冷而微微颤抖时,那到了嘴边的呵斥或敷衍,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他沉重地、极其缓慢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如同从遥远山谷中传来的风声,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无奈,以及一种……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明晰的、对眼前人的一丝信任和妥协。

“……是毒。”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一种……潜伏了很久的旧毒。”

虽然早已在心底猜到了答案,但亲耳听到这两个字从司马懿口中说出,貂蝉还是感觉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浑身冰冷刺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只是那双紫眸中的惊恐和心痛瞬间达到了顶点,如同夜空中突然爆发的闪电。

司马懿没有详细描述那是什么毒,如何中的毒,又潜伏了多久。

但仅仅“旧毒”二字,以及那咳出的黑血,就足以让人想象到其凶险和折磨,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出来将人吞噬。

“……别担心,”

或许是感受到了貂蝉瞬间加剧的颤抖和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恐惧,司马懿竟反常地出言安慰,尽管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而缺乏起伏,甚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好似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文姬……已经为我配了缓解的药。你看,很有效,不是吗?”

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白玉药瓶,那药瓶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只要……”

他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也带着不确定性,如同在迷雾中摸索前行。

“……只要香香能顺利把她需要的药材从外面采回来……文姬便有把握……彻底清除这毒素。”

他说着“别担心”,说着“很快没事”,语气甚至试图放得平稳,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很快就能治愈的风寒,如同冬日里的一场小雪,很快就会消融。

可是,貂蝉又如何能真的不担心呢?

那“只要”二字背后,隐藏着多少未知的风险和变数?孙尚香小姐在外采药,是否会遇到危险?那药材是否真的那般易得?文姬小姐的把握又有几分?

更何况,这毒既然能潜伏至今,逼得主人咳出黑血,又岂是那么容易根除的?

仿佛是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高山,让人难以看清其全貌和攀登的难度。

每一个疑问都像是一把锤子,重重敲击在貂蝉的心上,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但她看着司马懿那故作平静却难掩疲惫的侧脸,知道他已经说了他能说的、愿意说的全部了,就像一个已经掏空了口袋的人,再也拿不出更多的东西。

她不能再追问了。

于是,她只能强忍着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心痛和恐惧,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努力表现出相信的样子。

“嗯……奴婢知道了……文姬小姐医术高超,孙尚香小姐也一定能顺利归来……主人您……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说着这些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的安慰话语,一只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情不自禁地抬起,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的珍视和恐惧,轻轻握住了司马懿那只放在床边、依旧有些冰凉的手。

她的手同样冰冷,却在微微颤抖中,试图将自己那微薄的温暖和力量传递过去。

仿佛这样紧紧握着,就能阻止他的生命从指缝中流逝,如同握紧了一缕即将消散的青烟。便如将她紧紧系在这纷扰人间的锚,永不飘散。

司马懿觉察到她指尖传来的微颤,那轻轻一触,仿佛带着无尽的忧虑与深情,让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滞。

他缓缓垂首,目光终于定格在貂蝉那张泪痕斑驳,却透露出无比坚定与担忧的脸庞上。

凝视着这张已褪去青涩,出落得如花似玉,此刻却因他而布满愁云的面容,司马懿的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如同被寒风侵袭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是啊……貂蝉……

他几乎已忘却,眼前这个总是温柔如水,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仿佛无所不能的女子,其实……也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

他忆起那年,在阴暗潮湿的奴隶市场,那个全身被锁链束缚,浑身脏污,却拥有一双紫眸的小女孩。

他买下她,初衷不过是给同样年幼且失去依靠的大乔找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和侍女。

那时,她仅比大乔略大些许,瘦小如竹,眼神中满是不安与警惕,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在丛林中瑟瑟发抖。

岁月如梭,转瞬即逝。

大乔已出落成亭亭玉立、温婉如水的少女,而貂蝉……也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

她不知何时起,已悄然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心思细腻、容貌绝美的佳人,成为了这个府邸中不可或缺的支柱,默默承担着太多太多的责任与重担。

她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侍女,而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温暖而坚定。

可他对她呢?

他似乎总是习惯性地接受着她的照顾与付出,将她视为可靠的下属,却似乎……从未真正给予过她什么额外的关注与温情。

甚至在此刻,她为他如此忧心忡忡、泪流满面,他心中除了那份固有的主仆之界的冷静考量外,竟还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亏欠感,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寒冷。

他亏欠她什么?是亏欠她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还是亏欠她一份……本该有的、如同对待大乔小乔那般的……更加温和的对待与关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