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3章 宫墙线影与西域丝声(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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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的眼泪落在纸团上,胭脂字被泪水泡得更清晰了,在“接你”两个字旁边,还藏着个极小的记号——是朵没绣完的玫瑰,花茎缠着根线,线头打了个特殊的结,和永龟堂的“守心结”一模一样。线轴装车的前一天,戏帮着孩子们把西域线搬到马车上。他的动作很笨拙,总被线绊倒,小花在旁边咯咯笑:“戏哥哥,你比小石头还笨!”

戏也不恼,捡起线轴时,突然看见花田尽头站着个女孩,约莫十五六岁,穿件淡紫色的襦裙,手里举着个绣绷,绷上的玫瑰绣得极好,只是花心处留着个小洞。

“你是谁?”戏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布偶,心跳得厉害。

女孩没说话,只是举着绣绷往前走了两步,绣绷上的玫瑰突然在阳光下亮起,花心的小洞正好对着戏眉骨处的痣。戏的脑海里“嗡”的一声,更多画面涌了出来:女孩举着绣绷追他,喊着“戏哥哥,等等我”;两人在茅屋后的玫瑰丛里埋布偶,说“等娘病好了,就把它们挖出来”;最后是娘把他推出门,说“去找穿紫裙的阿月,她会护着你”。

“阿月?”戏的声音发颤。

女孩终于笑了,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还记得我!”她跑过来,把绣绷递给他,“当年你娘把你送来永龟堂,我娘也把我送来了,就在隔壁村的绣坊。我找了你二十年,每年都绣一朵玫瑰,就怕你认不出我。”

绣绷的背面,用金线绣着个“月”字,旁边是朵小小的雏菊,显然是后来补绣的。“我娘说,你娘的咳血病,是被影主的黑雾染的。”阿月摸着雏菊,“她临终前让我一定找到你,说只有永龟堂的念芷花,能解黑雾的毒,也能让你想起过去。”

戏把脸埋在绣绷上,玫瑰的香气混着念芷花的味道,让他想起娘的怀抱。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偶的棉絮里掏出根线——是当年娘缠在他手腕上的,说“这线连着你我,断不了”。

线的另一端,竟系着个极小的铃铛,和阿月绣绷上的铃铛一模一样。丫丫的送线队出发时,戏和阿月也加入了。戏抱着两个拼在一起的布偶坐在车头,阿月坐在他旁边,手里的绣绷上,玫瑰和雏菊正慢慢连在一起。

“老堂主说,你娘当年用自己的血,在永龟堂的地基下埋了‘护子线’。”阿月把绣绷递给戏,让他绣最后一针,“这线能挡邪祟,也能记事儿,你能想起过去,就是因为它。”

戏的针落在玫瑰和雏菊的交界处,突然感觉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像娘的手在握着他。他想起娘绣布偶时说的话:“线要连着,心才不会散。”

马车刚出花田,就听见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只灰黑色的老鼠窜了出来,正是蚀灵鼠。它们的眼睛泛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马车上的线轴,尖牙磨得“咯吱”响。

“用驱鼠符!”丫丫喊道,小石头立刻举起符牌,猫爪印在阳光下亮起来。但蚀灵鼠只是后退了半步,显然比之前的更凶,有只甚至跳起来,咬断了车辕上的缰绳。

戏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根带铃铛的线,缠在车辕上。线一碰到蚀灵鼠,铃铛就“叮铃”作响,老鼠们像被烫到似的,纷纷后退,嘴里发出恐惧的嘶鸣。

“这线……”阿月瞪大了眼,“有你娘的灵力!”

戏摸着线轴上的西域线和念芷线,突然笑了:“原来我们都在一条线上。”他看向远方的皇城,藏正在那里等着新线,而双念坊的焚妖网,也等着他们带回噬线妖的消息。

马车载着线轴继续前行,铃铛声在风中回荡,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约定,顺着线,传向远方。迷雾林的瘴气像化不开的浓粥,戏把布偶紧紧抱在怀里,布偶的破脸在雾中泛着微光。阿月举着绣绷走在前面,绷上的“双生符”正一点点吸收雾气,玫瑰与雏菊的针脚间渗出淡金色的光——那是戏的血线与她的泪线在起作用。

“吱吱——”蚀灵鼠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绿幽幽的眼睛在雾中连成片,像撒了一地的鬼火。最前面的几只突然窜起,直扑马车上的线轴,丫丫刚要挥符,就被戏拽住了。

“别动!”戏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他怀里的布偶突然剧烈震动,虫蛀的缺口处滚出颗花籽——正是他梦中见到的念芷花籽,籽上还沾着点干枯的血迹,是他娘当年藏进去的。

花籽落在地上的瞬间,地面突然裂开道道缝隙,无数条青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像巨龙的利爪般冲天而起。藤蔓的表面布满细小的绒毛,绒毛碰到蚀灵鼠,立刻分泌出黏糊糊的汁液,将老鼠牢牢粘住。

“是护林藤!”阿月突然喊道,她认出藤蔓根部刻着的符号——和她绣架腿上的“戏月同归”是同种笔迹,“是你娘!她当年在这里种过藤籽!”

戏蹲下身,指尖抚过藤蔓上的绒毛,绒毛竟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在他手背上绣出朵小小的雏菊。“娘……”他的眼泪滴在藤蔓上,原本青绿色的藤条突然泛起红光,像有血液在里面流动。

护林藤的生长速度陡然加快,藤蔓交织成网,将整个迷雾林罩在其中。蚀灵鼠群在网中疯狂挣扎,却被越缠越紧,最终被藤蔓分泌的汁液融化,化作滋养藤蔓的养料。

雾气散去时,戏在藤蔓的根部发现了块石碑,上面刻着行字:“藤护戏月,线连亲魂。”字迹的末端,还画着个小小的布偶,和他怀里的一模一样。藏在李太傅的书房外等了整整三个时辰。月上中天时,书房的窗终于透出微光,他借着念芷花的掩护,像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书桌上摊着本泛黄的手札,正是影主的炼核手札。藏的目光刚落在“幽影核需以人魂养之”的字句上,就被夹在手札里的张纸吸引了——那是张药方,字迹娟秀,边角已经磨损,显然被人反复翻看。

“当归三钱,念芷花根五钱,血竭……”藏的指尖抚过药方上的字迹,突然浑身一震。这字迹他见过,和戏娘留在布偶上的胭脂字如出一辙!

药方的背面写着行小字,是李太傅的笔迹:“此药可缓黑雾蚀肺之症,然需以活人精血为引,戏母……可用。”

“畜生!”藏的拳头狠狠砸在桌上,手札掉落在地,露出夹在里面的张画像——画上的妇人正坐在绣架前绣布偶,眉眼间与戏有七分相似,只是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画像的右下角写着:“永龟堂绣娘,苏氏。”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藏迅速将药方塞进怀里,翻身躲进书架后的暗格。李太傅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飘出的黑气与皇城龙脉线的黑气一模一样。

“快了……”李太傅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他将罐里的黑气倒进手札,手札上的字迹竟活了过来,扭曲成无数只黑色的小虫,“用苏氏的血养了二十年的蚀灵鼠,终于能啃断龙脉线了,影主大人,您的幽影核……”

藏在暗格里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终于明白,李太傅根本不是在修缮龙脉,而是在利用戏娘的血和影主的残魂,一点点腐蚀皇城的根基!焚妖网在花田边缘烧了整整一夜。缠骨夫人的眼睛布满血丝,指尖被灼热的火绒线烫出串串燎泡,西域汉子帮她往手上涂药膏时,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

“还有最后三尺。”西域汉子的络腮胡上沾着线灰,他指着网边缘的缺口,那里的火绒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噬线妖的幼虫在网外啃食,幼虫的口器比成虫更锋利,连混着念芷灵力的线都能咬动。

缠骨夫人突然抓起一把西域线,往嘴里塞了口念芷花瓣,将线在齿间咬断。唾液混着花瓣的汁液浸透丝线,她再将线缠在针上,往网的缺口处补绣,针脚密得像鱼鳞。

“这样……它们就咬不动了。”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嘴角淌着花瓣的汁液,“阿念当年咬断线头时,也是这么使劲的。”

西域汉子看着她补好的针脚,突然发现幼虫啃过的网边缘,残留着点点黑气。他用银刀刮下点黑气,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气……和皇城龙脉线的气一样!”

就在这时,老堂主举着封信从坊内跑来,信纸在风中抖得像片枯叶:“藏从宫里传信来!李太傅用戏娘的血养邪祟,蚀灵鼠和噬线妖……都是他放的!”

缠骨夫人补线的手突然顿住,火绒线在她掌心烧出个洞也浑然不觉。她想起戏怀里的布偶,想起阿月的绣架,想起护林藤上的字迹——原来戏娘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利用,所以才在各处埋下线索,等着孩子们有一天能串联起来。

“加念芷根!”缠骨夫人突然嘶吼道,她将刚挖的花根扔进火盆,根须遇热冒出的白烟与焚妖网的火焰缠在一起,变成了紫黑色的火舌,“让这火……烧到皇城去!”戏的送线队抵达皇城时,正赶上念芷花开。藏站在宫墙上,看着马车上的线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线轴的末端缠着根青绿色的藤蔓——是戏从护林藤上剪下的,藤上还挂着他娘的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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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傅的书房在西北角。”藏低声道,他将李太傅的手札递给戏,手札上的黑色小虫一碰到戏的指尖,立刻化作黑烟消散,“你的血能克他的黑气。”

戏摸着布偶上的破脸,突然笑了:“娘说过,线硬不过人心,可人心若连在线上,比什么都硬。”他将护林藤的藤蔓缠在腰间,藤蔓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在他背上绣出条巨龙,龙鳞是用西域线绣的,龙睛则是阿月绣的“双生符”。

潜入书房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李太傅正对着个黑色的阵法念念有词,阵法的中心插着根线——正是被腐蚀的龙脉线,线的末端泡在个血碗里,碗底沉着块布偶的碎片,是戏娘的布偶上掉下来的。

“你来了。”李太傅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苏氏的儿子,果然没让我失望。你的血,正好用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挥手甩出无数条黑线,线的末端缠着蚀灵鼠的牙齿,直扑戏的面门。戏没躲,只是举起怀里的布偶。布偶的破脸突然裂开,从里面飞出无数根念芷线,线与他背上的护林藤融为一体,化作张巨大的网,将黑线牢牢兜住。

“娘的线,不认你这种人。”戏的声音平静如水。他拽过阿月手里的绣绷,将“双生符”狠狠砸向血碗。符牌与血碗接触的瞬间,血碗突然炸开,里面的龙脉线被符牌上的金光净化,重新变得洁白如新。

李太傅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在金光中一点点消散,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戏背上的巨龙睁开眼睛,龙嘴里吐出朵念芷花,花瓣上坐着个模糊的妇人身影,正温柔地看着戏。戏和阿月回到双念坊时,缠骨夫人正带着孩子们在花田绣“全家福”。绣布上已经有了阿芷、阿念、藏、丫丫……戏刚站到布前,布上就自动多出个抱着布偶的青年,青年的身边,站着举着绣绷的阿月。

“藤籽回来了。”老堂主递给戏一个新的布偶,布偶的脸上绣着完整的雏菊,“你娘托护林藤带话,说她从没离开过,就住在花籽里,住在藤蔓里,住在我们绣的每一针里。”

戏把新布偶放在老槐树下,旁边是他娘的石碑,碑上的“藤护戏月”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阿月蹲下来,在碑前绣了朵玫瑰,玫瑰的根须缠着碑上的字,像在拥抱。

西域汉子的驼队要启程了,他给戏留下了半车火绒线:“昆仑山的噬线妖巢穴,等着我们去烧。”戏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线还得混着念芷花的根,混着护林藤的汁,才能烧得更旺。

藏站在花田的尽头,看着宫墙上飘来的“连心阵”布,布上的龙纹与花田的雏菊完美融合。他想起李太傅消散前的眼神,突然明白,真正的龙脉从不在皇城地下,而在每个人心里,在绣针穿梭的声响里,在永不断裂的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