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绿染荒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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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荒滩！这倒春寒刚过的时节！竟能长出如此品相、如此规模的菠菜？！简直是神迹！

巨大的商机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了周娘子！福顺酒楼正愁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席面上缺一道压得住场的新鲜时蔬！这菠菜，品相绝佳，又是这荒滩地上长出来的“野趣”，稍加包装，就是一道能卖出天价的招牌！

她直起身，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迅速换上一种惯有的、带着亲和力的精明笑容，目光精准地投向田埂上那个如同泥塑般、抱着锄头、眼神警惕的枯槁身影。

“这位……妹子？”周娘子的声音清亮圆润，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脚步却极其利落地避开泥泞，走到了李青禾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在李青禾枯槁的脸、溃烂的右手和那把刻着“活”字的锄头上迅速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和怜悯，但立刻被更强烈的精明取代。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衣着体面、眼神锐利的陌生女人，如同盯着闯入领地的猛兽。她下意识地将锄头抱得更紧，溃烂的右手因为用力，伤口边缘的皮肉微微颤抖。

周娘子仿佛没看到她的戒备，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开门见山，声音清晰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力，响彻在寂静的河滩地上空，也清晰地传入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村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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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你这菠菜……种得真好！这品相，这颜色，稀罕！”她竖起大拇指，目光热切地扫过那片碧绿，“我姓周，是镇上福顺酒楼的掌柜娘子。妹子，你这畦菠菜，我全要了！”

“全要了”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李青禾冻僵的耳膜上！也劈在了远处所有偷听村民的心头！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周娘子不等她反应，语速极快，如同打算盘的珠子噼啪作响，声音带着一种市井商贩特有的、极具煽动力的穿透力：

“妹子你听我说！这开春的头茬菠菜，本就金贵！何况是这荒滩地上长出来的，品相又如此绝佳！搁在平时，顶天也就十文钱一斤！”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你占了大便宜”的豪气：

“**可你这菠菜！不一样！这是冬日里熬出来的鲜菜！**”

“**搁在城里，搁在那些讲究的老爷太太的席面上，它抵得上一盘肉！**”

“**我周娘子做事爽利！不亏待人！**”她猛地伸出两根手指，在晨光中极其醒目地晃了晃，声音如同掷地有声的承诺，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二十文！现钱！足秤！你这一畦菠菜，我全包了！现在就割！现在就付钱！**”

二十文！

现钱！

全包了！

抵得上一盘肉！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周娘子口中喷出的、混合着脂粉和铜钱气息的热气，狠狠烫在李青禾早已冻僵麻木的神经上！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眩晕感！

二十文一斤！她这一畦菠菜，少说也有几十斤！那是……那是多少铜钱？那能……那能换多少粮食？那能……那能抵多少粮赋？！

远处偷听的村民瞬间炸开了锅！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如同沸水般翻腾！

“老天爷！二十文？！我没听错吧？！”

“抵得上一盘肉？！这……这烂菠菜这么值钱？！”

“周娘子是福顺酒楼的！她肯出这价……这菠菜……”

“嘶……这晦气婆子……要发啊……”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震惊、羡慕、嫉妒、贪婪……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狠狠扎向田埂上那个摇摇欲坠的枯槁身影。

李青禾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周娘子那张精明热情的脸，又缓缓转动，失焦地望向脚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在晨风中无声摇曳的碧绿。指尖传来锄柄上那个“活”字刻痕的坚硬触感。

活下去。

活路……就在这片碧绿里。

就在眼前。

一股混杂着巨大悲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一种被逼出来的、孤注一掷的狠戾，如同沉寂地底的熔岩，终于冲破了喉咙的腥甜！她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如同破锣般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骨头在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斩钉截铁般的决绝：

“**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