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独行旧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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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方向。

这缥缈的指引,是普智残魂留下的唯一线索,如同无尽黑暗深渊中唯一摇曳的微光,成了张小凡全部的世界。他甚至来不及检视那具几近崩溃的躯壳,来不及调息镇压体内翻腾冲突、几近枯竭的修为,便拖着累累伤痕,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虚无缥缈、似乎永无终点的追寻之途。

他离开了那间给予他短暂喘息却最终带来彻骨绝望的破屋,再次孑然一身,步入苍茫天地。只是这一次,他的背上,再无那份冰冷却沉甸甸、让他感到生命尚有重量的依靠。行囊空瘪,而他的心,比行囊更空,布满了无法弥合的裂痕,呼啸着刺骨的寒风,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空洞的回响。

路途迢迢,重山阻隔。他形影相吊,跋涉于人迹罕至的荒凉古径,像一抹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最初的几日,他近乎不眠不休,全凭一股燃烧本命精元的执念强行支撑。体内的旧伤因这毫无节制的跋涉而反复撕裂,胸口时常如压万钧巨石,闷痛窒息,喉间总萦绕着散不去的铁锈腥气。可他仿佛感知不到这一切肉体的苦楚,所有的感官皆被一种庞大而麻木的悲凉所吞噬,外界的一切刺激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唯有“西南”二字,如同烙印般灼烧在他的灵魂深处。

天色愈发沉郁,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不堪重负,要将天地间所有的哀伤都挤压出来。终于,冰冷的雨丝悄然飘落,起初细密,继而渐骤,淅淅沥沥,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浸透了他散乱的发,湿透了他单薄而沾满血污的衣衫,也彻底泥泞了脚下前行的路。

雨水混着汗水,或许还有无意识滑落的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交错,冰冷刺骨。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机械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挪步,每一步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空洞的目光执拗地试图穿透茫茫雨幕,望向那个未知的、或许存在一丝希冀的远方。

“碧瑶……”他沙哑低唤,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哗哗雨声彻底吞没,“下雨了……你……冷不冷?”

话音甫落,他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一股尖锐至极的痛楚狠狠洞穿了他的心脏,比任何物理的伤害都更彻骨。她怎还会冷?她早已感知不到人间的寒暑冷暖了。是他……是他亲手将她最后的存在也彻底弄丢了,连那缕依附于合欢铃的残魂也未能守住。

无边的悔恨与自我憎恶如同这冰冷无情的雨水,无孔不入,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他的血液。“对不起……对不起……”他颓然低头,望着泥水中自己破碎而狼狈的倒影,声音哽咽,“我又忘了……是我没用……护不住你……最后……最后连你残存的一点痕迹都守不住……我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雨势渐猛,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山林万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像是在无情地嘲弄他的无能与失败,又似在为他这孤魂野鬼奏响一曲悲怆的挽歌。

他途经一片茂密的葱翠竹林。雨打竹叶,声声清脆,如碎玉落盘,又如无数细小的铃铛在风中轻摇。这声音……恍惚间,时光倒流,那个清脆娇俏、充满生气、总能轻易搅动他心湖的声音再次穿透重重雨幕,清晰地响彻在他耳畔,那么近,又那么远:

“小笨蛋,发什么呆呢!快跟上来呀!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前面好像有个小亭子!”

“你看这片竹子,青翠欲滴,被雨水洗过更好看了!我们砍一根最好的,回去我给你做支笛子,好不好?我爹以前教过我,我可会挑竹子了!”

那是许久以前,一次寻常的下山历练,途中忽遇骤雨。她宛如林间精灵,非但不恼,反而在绿意盎然的竹海中更加轻盈地穿梭嬉戏,那抹鲜亮的碧色身影几乎与竹林融为一体,银铃般的笑声和着雨声洒落一路,奇异地驱散了雨天的沉闷和旅途的疲惫。

那时的他,只是憨憨地、略带笨拙地紧跟其后,望着那灵动背影,心中充盈着难以言喻的微甜与悸动,还有一丝因正魔身份、宗门之别而产生的淡淡涩意与隐忧。他甚至不敢多看,只觉那笑容比阳光更耀眼,让他自惭形秽,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如今,竹林依旧苍翠欲滴,雨打竹叶声依旧清越空灵。却只剩他一人,浑身湿透,形影相吊,蹒跚独行于这片曾见证过短暂欢愉的土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仿佛也模糊了现实与回忆的界限。

“笛子……”他失神地喃喃,伸出手,接住掌心冰凉的雨水,仿佛想握住那逝去的时光,“我还没学会……你答应过要教我的……你总是说话不算话……”

无人应答。唯有风雨潇潇,竹叶沙沙,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他曾以为,孤独是大竹峰上无人理解的沉默,是青云门中身为异类的疏离。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世间至深的孤独,是踏遍她曾走过的路,呼吸着她曾呼吸过的空气,凝望着你们曾一同看过的风景,却再也触不到她的一片衣角,听不到她的一声轻笑,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气息。整个世界空旷得令人窒息,只剩下自己一个孤魂,和那些无处不在、甜蜜又残忍、足以将人逼至疯狂的回忆碎片。每一处熟悉的景物都化作一把锋利的锉刀,反复磋磨着他早已神经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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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阵凛冽山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打来,让他猛地一个寒颤,从痛苦的回忆中短暂惊醒。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过身,想像过去那样,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为谁挡住风雨。这个保护的动作几乎刻进了他的骨髓里。然而,动作进行到一半,骤然僵滞,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难言的酸楚狠狠攫住了他。

他习惯性地想去保护,可他的背上,早已空空如也。那份重量,那份冰冷而真实的存在感,消失了。这种每时每刻、无处不在的失去感,这种条件反射后的落空,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残忍地凌迟着他的灵魂,提醒着他那无法挽回的绝望。

夜色四合,雨暂歇,但乌云未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和泥土的气息。他寻得一处狭窄潮湿的山洞容身。洞内寒气逼人,石壁渗着水珠。他蜷缩在最深的角落,费力地收集了一些干枯的苔藓和树枝,燃起一小簇微弱篝火。

跳动的火焰在他苍白憔悴、毫无生气、胡茬杂乱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的光影,更添几分凄楚。他从怀中极其珍重地取出那枚彻底黯淡无光、冰冷沉寂、仿佛失去所有生命的合欢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凑近那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仿佛想借这微不足道的温暖驱散它的冰冷,唤醒一丝可能残存的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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