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罂粟雾下的“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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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觉到她轻轻点了点头,下巴轻轻蹭着我胸口的衬衫,布料被蹭得发皱,还带着她呼吸的温热。她的脸颊在我胸口蹭了蹭,像只刚睡醒的小猫,细软的头发蹭得我下巴有点痒,连呼吸都变得更软了些。“好,我等你。”她的声音闷闷的,像含着颗没化的椰子糖,却藏不住里面的期待,尾音轻轻往上扬,“到时候咱们要个女儿,眼睛得像你,双眼皮,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我教她绣樱花,要选最浅的粉线,绣在她的小裙子上,让她像个小仙子;再要个儿子,得像我一样喜欢吃芒果,夏天咱们一起去摘芒果,他要踩着小木凳,你得扶着他的腰,别让他摔下来,我就在旁边递篮子,看着你们俩闹。”
她越说越细,声音里的甜都要溢出来了:“咱们每天早上一起去菜市场,你扛米,要选刚碾好的新米,米袋里会漏出点碎米,蹭在你肩膀上,回家我给你拍掉;我拎菜,要挑带露水的青菜,叶子上的露水会滴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还要买刚杀的活鱼,让摊主帮忙处理好,回家我给你做鱼汤。回家我做饭,你在旁边帮我剥蒜,蒜皮别弄得到处都是,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要炖得烂烂的,连肥肉都化在嘴里,你每次都能吃两大碗;你洗碗,别用太多洗洁精,洗完碗咱们就坐在院子里,你给孩子讲故事,讲你在‘外面’的事(她总避开提我‘工作’),我就织毛衣,给女儿织带樱花的,给儿子织带芒果的,晚上风一吹,特别舒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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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咬着后槽牙,牙龈都泛了酸,右手悄悄攥紧了她腰后的裙角——布料的软能稍微压下心里的慌。眼眶里的湿意已经漫到了眼底,像雾里没干的水汽,把视线都浸得有点发糊,只能盯着她发顶那缕浅棕色的碎发,逼着自己用力眨眼,把那点要溢出来的湿意硬生生咽回去,心里默念“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都听你的。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这话我说得格外轻,轻得像怕被风刮走,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个字里都裹着多少没说出口的无奈,像裹了层糖衣的苦药,甜是给她看的,苦要自己嚼碎了咽。
铁筎岭的铁皮桶还在我脑子里晃——上次借着“巡查”的名义潜进去时,那些桶堆得快到仓库的屋顶,桶身是锈迹斑斑的深灰色,沾着没擦干净的褐色残渣,凑近了能闻见一股苦杏仁似的毒味,呛得人想咳。我用指甲刮过桶盖的缝隙,能摸到里面黏腻的膏状东西,那是提炼好的毒品,只要一小勺,就能毁掉一个原本好好的家庭。可现在,那些桶还安安稳稳地待在铁筎岭的山洞里,每天都有人往里面加“料”,我还没找到能一次性查封的证据,怎么能走?
湄公河的运货线也像根刺扎在我心里。这半个月,我夜夜蹲在橡胶林的隐蔽处,看着老佛爷的人用蒙着黑布的卡车运货,轮胎压过红土的声音在雾里特别清楚,“咯吱咯吱”的,像在啃咬着什么。货卸到小船上时,船夫会点根烟,火星在河面上一闪一闪的,却始终没让我看清货船最终靠的哪个岸——他们换了三次接头暗号,每次都在不同的河段停船,我只摸到了大概的时间,还没摸清最后的交货点,怎么能走?
还有老佛爷的野心。上次在他书房外,我听见他跟丽丽姐说“这批货要让北方的年轻人都尝尝,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好东西’”,语气里的狠劲像淬了毒的刀,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他眼里的贪。他书房墙上挂着张皱巴巴的中国地图,用红笔圈了北京、上海、广州好几个城市,圈里还画着叉,像在计划着什么阴谋。我摸着胸口的军徽,能感觉到金属的凉,那上面刻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不就是要挡住这些阴谋吗?我怎么能走?
我是军人,肩上扛着的不只是军装的重量,还有那些被毒品毁掉的家庭的希望。去年在边境执行任务时,我见过一个穿蓝布衫的母亲,抱着她十七岁的儿子坐在路边,孩子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紫,手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母亲的哭声砸在地上,一声比一声沉,手里攥着孩子没吃完的棒棒糖,糖纸都被眼泪泡软了,黏在手指上。她抬头看我时,眼睛红得像兔子,说“我就出去买个菜,他怎么就碰了那东西?他还说要考大学,要给我买新衣服……”那画面像块石头压在我心里,每次想起,都觉得喉咙发紧。
还有丁奇伟的托付。他躺在临时医疗点的木板床上时,军徽还别在染血的警服上,血已经发黑,凝固在布料的纤维里,像块洗不掉的疤。他咳的时候胸口起伏得厉害,每咳一声都能看见他指节更青一分,攥着我手腕时,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留下几道红印。“袈沙,”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咬得特别紧,“别让……别让更多家像我家一样……我妹妹就是因为这东西,没了……”他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可那句“拜托你了,一定要端了他们”,像刻在了我脑子里,怎么能忘?
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稳,把这些都抛在脑后。肖雅的芒果树小院很好,江南的灯笼也很美,可要是我现在走了,会有更多的母亲像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一样哭,会有更多的孩子像丁奇伟的妹妹一样没了未来。我咬了咬下唇,尝到了点淡淡的血腥味,把心里的愧疚压下去——等任务完成,等雷朵的雾散了,我一定带她去江南,去种芒果树,可现在,我只能把这些无奈藏在“都听你的”后面,继续扛着这座山往前走。
肖雅大概是被夜雾裹得倦了,靠在我怀里的重量渐渐沉了些,原本还轻轻搭在我腰侧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指尖的力道也弱了。她先是慢慢闭上眼,眼睫像累极了的蝴蝶,轻轻颤了两下才彻底垂下,连带着眉间那点浅浅的愁绪,都被睡意揉得软了。呼吸起初还带着点轻浅的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细得像雾,吐气时会轻轻蹭过我的衬衫领口,留下一点温热的湿;后来就渐渐变得绵长,“呼——吸——”的节奏慢得像山间的风,吹过橡胶林时那样缓,连带着她肩膀的弧度,都跟着呼吸轻轻晃,像被风拂动的棉絮。
我低头盯着她的脸,连呼吸都放得比雾还轻,怕惊飞了她眉间的睡意。她的睫毛很长,是那种浅棕色的,根根分明,长到眨眼时能轻轻扫过眼下的皮肤,此刻垂着,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圈淡淡的阴影——不是浓黑的,是像淡墨在宣纸上晕开的那种浅灰,随着呼吸的起伏,阴影还会轻轻动,像水面上晃着的树影。偶尔她会无意识地轻颤一下睫毛,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刚展开就又拢了回去,让人忍不住想抬手护着,怕风把这脆弱的睡意吹走。
她的鼻尖微微翘着,是那种孩子气的弧度,鼻尖上的皮肤细腻得能看见细小的绒毛,被煤油灯的光映着,泛着点浅淡的光。鼻翼会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动,每一次扩张都很轻,像刚破壳的雏鸟在啄食,带着点没褪尽的稚气。我甚至能看见她鼻尖上沾着的一点细小白雾,是屋里的潮气凝的,像颗极小的糖粒,贴在皮肤上映着光,却没敢伸手去擦,怕一碰就扰了她的梦。
她圈着我腰的手还没松,指尖依旧轻轻抓着我的衬衫布料——那是件浅灰色的棉衬衫,被她抓着的地方已经起了点皱,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点淡淡的白,不是那种用力攥紧的青白,是像怕手里的东西跑了,轻轻捏着的那种浅白,连指甲盖都透着点粉,没了白天的力气,只剩依赖的软。
我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身体——一只手从她膝弯下穿过,指尖能摸到她连衣裙下摆的雪纺料子,薄得像蝉翼,蹭着皮肤有点凉;另一只手护在她的后背,掌心贴着她的肩胛骨,能感觉到她后背轻微的起伏。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踩在竹地板的缝隙处,避开会发出声响的竹梁,生怕“吱呀”声弄醒她。竹床就在窗边,藤编的床面是老藤条做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棕,编出的菱形纹路里还藏着点经年的竹屑,摸上去糙糙的,却软中带硬,躺着不会硌人。
我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时,藤条受了力,发出一声极轻的“咯吱”声——像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虫鸣盖过去。我屏住呼吸等了两秒,见她没醒,才慢慢松开手,刚想直起身去关那道漏雾的木窗,手腕却突然被攥紧了——是肖雅的手,刚才还轻轻抓着衬衫的指尖,此刻突然收了力,指节泛白的程度深了些,连我的手腕都被她攥得有点发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别走好吗……”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很轻,是带着睡意的气音,尾音还沾着点委屈的颤,“别像我爸妈那样,走了就不回来,等我长这么大了才……”话说得断断续续,像在梦里跟人撒娇,我低头看,她的眼角还闭着,却有一滴浅浅的泪从眼缝里渗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没滚多远就停在颧骨处,像颗透明的小珠子,沾着点雾的湿,没干。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瞬间呼吸都不畅了,连胸口贴着的黄铜军徽,都像是突然变得锋利,边缘硌着皮肤,有点发疼——那疼不是皮肉的疼,是从心里漫出来的,裹着愧疚和无奈,堵得喉咙发紧。我赶紧坐在床边,俯身靠近她,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她的额头很凉,带着晨雾的湿意,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我的唇瓣带着体温,一碰到就感觉到她的皮肤轻轻颤了一下。
“不走,我不走。”我的声音轻得像雾,气音裹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怕说得重了会碎,“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说完,我没敢起身,就坐在床边,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眼角的泪,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玻璃,然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哄着受惊的孩子,一下一下,节奏慢得跟她的呼吸同步。
等肖雅彻底睡熟,呼吸变得又深又稳,像沉在浅溪里的鹅卵石,连胸口的起伏都慢得能数清,我才敢慢慢动——先是轻轻掰了掰她蜷着的手指,指尖还带着点没散的暖意,指甲盖泛着浅粉,因为刚才攥得紧,指腹还留着点衬衫布料的纹路印子。我一点一点松开她的手,她的手指却还保持着半蜷缩的弧度,像没抓稳什么珍贵的东西,指节轻轻颤了两下,才慢慢舒展开,搭在藤编床面上,蹭到了床缝里掉的一根浅棕色头发。
我起身时特意放轻脚步,竹地板没再发出“吱呀”声,只有衣角蹭过床沿的极轻声响。走到窗边时,晨雾比刚才更浓了,像被人泼了桶乳白的纱,裹着红土山特有的腥气,往屋里涌得更凶了些。雾沾在脸上,凉得像刚拧干的湿帕子,睫毛上都凝了点细小的水汽,眨一下眼,能感觉到细微的痒。
往窗外望,远处的橡胶林全裹在雾里,只剩模糊的灰影——粗些的树干像立着的黑影,细些的枝条在雾里轻轻晃,叶子的轮廓都看不清,只觉得那一片灰影密密麻麻,像无数个站着的人,沉默地杵在那里,没有声息,却透着股压抑的冷。连平时夜里总有的虫鸣,都被雾闷住了,只剩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橡胶林的声音,“沙沙”的,像谁在暗处叹气。
我抬手,指尖从衬衫内侧的口袋里摸出录音笔——那是支黑色的塑料壳录音笔,比拇指略长些,外壳上还留着道细小的划痕,是上次藏在鞋底时蹭的。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外壳,一股凉意就顺着指缝往心里钻,瞬间勾出了辛集兴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还有那天处决穿着警服休假被花粥逮了的丁奇伟。被折磨的快半瘫痪的丁奇伟先是被我弄在一个临时的医疗点的帐篷里,丁奇伟躺在铺着蓝白条纹床单的木板床上,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藏蓝色的警服被血浸得发黑,凝固在衣襟上,硬邦邦的。咳的时候,胸口剧烈起伏,每咳一声,都要伸手攥紧床单,指节泛着青,咳完后,嘴角会沾着点淡红的血沫,他用没输液的手,捏着张皱巴巴的纸巾擦,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咬得特别清楚:“老佛爷……每个月十五……铁筎岭山洞……运货的船……在湄公河下游的芦苇荡……”
他说这些时,眼睛一直盯着我,眼神亮得吓人,像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末了,他抬起手,想碰我的胸口——大概是想摸那枚军徽,却没力气,只碰到我的袖口,声音轻得快听不见:“录音笔……藏好……别被发现……袈沙……靠你了……”说完,他的手就垂了下去,输液袋里的药水还在“滴答”响,帐篷外的风裹着雨丝,打在帆布上,格外冷清。
我攥紧录音笔,指腹蹭过外壳上的划痕,又抬手摸了摸胸口的黄铜军徽——军徽被体温焐得泛着暖,边缘因为常年贴身,磨得圆润,却还是能感觉到刻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七个字的棱角,硌在皮肤的地方,有点疼,像颗细小的石子轻轻压着,可这疼却让我心里踏实了些,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还有便是,我内心知道,对于肖雅来说我也欠她的太多了。欠她一个能晒到太阳的芒果树小院,院里的芒果树要像她外婆家的那样,枝桠能伸到窗沿,夏天结满青黄的果子,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响;欠她一个江南的灯笼,要选那种红绸面的,挂在乌篷船的船舷上,晚上映在水里,能晃出满河的光;欠她一个能安心醒来的早晨,不用再被雾里的动静吓醒,不用再听见“货”这个字就心慌。
可我更欠那些无辜者一个公道——上次在边境,我见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抱着她妈妈的照片坐在路边,她妈妈因为吸了老佛爷的货,没撑过冬天,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温柔,小姑娘却只会反复说“妈妈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我欠牺牲的战友们一个交代——除了丁奇伟,还有去年在缉毒行动中没回来的阿峰,他的遗物里,只有一封没写完的家信,说“等任务结束,就带妹妹去看海”;我欠身上的军装一个承诺,那军装穿在身上时,班长说“穿上它,就得护着老百姓,不能让他们受欺负”。
我对着窗外的雾,在心里默念:等任务完成,等老佛爷的制毒窝点被查封,等湄公河的运货线被掐断,等金三角的毒瘤被彻底清除,等雷朵的雾散了,能看见满天空的星星了,我一定带肖雅走。带她去江南的小镇,早上陪她去菜市场,她拎着带露水的青菜,我扛着新碾的米,听她跟摊主讨价还价;晚上坐在芒果树小院里,她织毛衣,我给孩子讲以前部队里的故事,讲丁奇伟和阿峰,讲那些为了干净的风,拼过命的人。
雾还在往屋里涌,橡胶林的影子依旧压抑,可我攥着录音笔的手,却比刚才更紧了些——不管要等多久,不管要熬多少个雾浓的夜,这个承诺,我一定会守住。
只是现在,我只能站在这漫进竹楼的雾里,像被裹进了一层半透明的纱。雾沾在我的袖口,把浅灰色衬衫浸得发沉,呼吸时吐出的白气刚飘出来,就被周围的雾融了进去,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我的目光落在肖雅熟睡的脸上,她的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在梦里已经摸到了芒果树的叶子,发梢有一缕轻轻蹭过脸颊,她没醒,只是无意识地往枕头里缩了缩,像只寻暖的小猫。我攥了攥手心,把心里翻涌的波澜——愧疚、心疼、坚定,全死死按在心底,连眼神都放得极柔,怕那点没藏住的锐利,扰了她的梦。
窗外的罂粟花还在开,一簇簇挤在橡胶林的边缘,红色的花瓣薄得像蝉翼,边缘泛着点浅粉,像是被雾泡软了。每片花瓣上都沾着雾珠,不是那种圆润的,是扁扁的一层,贴在花瓣上,把红色衬得更艳,像染了血的泪滴。风从罂粟田那边吹过来,带着点甜得发闷的香,花瓣被吹得轻轻抖,雾珠就顺着花瓣的纹路慢慢滚,先从花瓣尖滑到花萼,再“嗒”地落在地上——地上是雷朵山特有的红土,湿润的土块泛着暗沉的红,雾珠落进去,瞬间就被吸得没了声息,连一点湿痕都没留下,像那些被毒品吞噬的生命,悄无声息地就没了踪迹。
我抬手摸了摸腰后的枪,枪套是黑色的牛皮,边缘因为常年佩戴,已经磨出了浅白的印子,摸起来有些硬,还带着点皮革特有的涩感。枪套的扣环扣得很紧,指尖能摸到里面枪身的轮廓,冷硬的金属隔着皮革,依旧能让人想起扳机的重量——这把枪,老佛爷说是“防身用的”,可我知道,它更像个枷锁,时刻提醒着我身处的境地,也时刻准备着,在需要的时候,指向罪恶的方向。
肩上的责任还在,像座压在脊梁上的山。这山不是空泛的沉,是具体的——是丁奇伟咳着血说出的“靠你了”,是边境小姑娘抱着妈妈照片时的沉默,是那些被毒品毁掉的家庭里,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我想好好活着”。这重量压得我有时候会喘不过气,夜里躺在床上,能感觉到肩膀发酸,可我不敢松,一松,那些期待和托付,就全要摔在红土里,和罂粟花的雾珠一样,没声没息地消失。
但心里的爱还在,像雾里的光。不是太阳那样刺眼的亮,是煤油灯那样的暖光,隔着雾,虽然微弱,却始终没灭。是肖雅说“想种芒果树”时眼里的亮,是她指尖蹭过我眉尾疤痕时的软,是她攥着我手腕说“别像我妈那样走”时的委屈——这些画面像细碎的光,散在雾里,每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想起,就能感觉到胸口发暖,连肩上的山,都好像轻了些。
我不能回头。回头是肖雅的芒果树小院,是江南河边的灯笼,是她期待的“早上买菜、晚上讲故事”的日子,那些画面太甜,一回头,就怕自己再也迈不开往前走的脚步。可我知道,只有往前走,把老佛爷的窝点端了,把湄公河的运货线掐了,把金三角的毒瘤清了,让雷朵的雾彻底散了,让红土山再也闻不到罂粟的甜香,那些甜美的画面,才能真的变成她的日子,而不是梦里的幻影。
风又吹了过来,罂粟花的花瓣抖得更厉害了,雾珠滚落在红土里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站在雾里,再看了一眼肖雅熟睡的脸,然后慢慢挺直了肩膀,把腰后的枪又按了按——哪怕前方的路再难,雾再浓,只要心里的光还在,肩上的责任没卸,我就只能往前走,一步都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