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妹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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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探险博主,”老法医朝那边努了努嘴,“吓得不轻,刚才做笔录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他说自己是半夜进来拍灵异视频的,走到过山车下面时,看到上面挂着个人形东西,用手机照了一下就吓跑了,躲在外面树丛里报的警。”
齐元的目光落在年轻人脚边的运动相机上。相机的镜头摔歪了,机身沾着不少泥土。他的“回溯”能力在这时隐隐躁动起来,指尖触到相机外壳的瞬间,眼前闪过一片混乱的画面——
黑暗中,有人在过山车轨道上拖拽着什么,脚步声在空旷的游乐园里格外清晰。那人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手里提着个银色的箱子,箱子表面沾着暗红色的痕迹。风吹起他的兜帽,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嘴角噙着抹近乎残忍的笑。
“齐元?”温雅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看到了什么?”
齐元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那些破碎的画面里抽离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他扶着旁边的栏杆站稳,才低声说:“是沈肆的手法。宇轩书院那两起,也是他做的。”
温雅的呼吸一滞。她想起沈肆在无数个世界线里的样子,永远是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指尖夹着银质钢笔,袖口却藏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他喜欢看着别人在痛苦中挣扎,说那是“世界线自我净化的必要牺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温雅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已经回到第一世界线了,这里没有‘念’,没有世界线的褶皱,他为什么还要……”
齐元没让她说下去。他的目光落在游乐园深处的一栋小房子上,那房子看起来像是以前的员工休息室,门口挂着块褪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失物招领处”。他的“回溯”能力又开始发动,这次的画面清晰了许多——
二十年前的一个下午,也是这样的初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失物招领处门口,手里攥着半块草莓蛋糕,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她的妈妈五分钟前跟她吵了架,说要把她丢在这里,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任性。
后来,游乐园关门的音乐响了,小女孩还站在那里等。再后来,一场意外的火灾吞噬了整个休息区,消防员赶到时,只在废墟里找到了半块烧焦的草莓蛋糕,和一枚小小的蝴蝶结发夹。
“那个二十年前死掉的小孩,”齐元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沈肆的妹妹。”
温雅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她从来没听说过沈肆有妹妹,在所有的世界线里,沈肆都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只有对世界线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沈肆的‘本念’,”齐元缓缓开口,像是在解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就来自那场火灾。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没看好妹妹,才让她在游乐园里出事。后来他发现了世界线的存在,就开始疯狂地寻找能回到过去的方法,想救回她。”
可救一个人,往往要牺牲更多的人。沈肆在无数个世界线里尝试,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却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冷酷。他开始觉得,所有阻碍他的人都该被清除,包括那些和他妹妹的死有哪怕一丝关联的人。
“宇轩书院的校长,”齐元想起卷宗里的资料,“二十年前是这家游乐园的安全负责人,火灾后因为玩忽职守被撤职,后来才开了书院。”
温雅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她终于明白沈肆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不是为了世界线的平衡,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净化”,只是为了报复。为了那个在游乐园里等了很久,最终却没能等到家人的小女孩。
“沈枫早就知道,”温雅突然说,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涩,“他一直都知道沈肆的软肋在这里。所以他才把自己的‘念’留在精神病院,让我们找到那个锚点——他是想让我们知道,沈肆的疯狂背后,也藏着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就像沈枫自己,宁愿把伤痕留在身上,也要在别人心里种下光的种子。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彻底消灭沈肆,只是想让他看清自己早已扭曲的执念。
齐元走到那栋废弃的休息区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灰尘在阳光里簌簌落下。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
“是‘念’的残留。”温雅握紧了手里的时间匕首,虽然第一世界线里没有“念”,但沈肆强烈的执念还是在这里留下了痕迹,“是他妹妹的‘念’。”
小女孩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她的手里拿着半块烧焦的草莓蛋糕,递到齐元面前,像是在问他要不要吃。
齐元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想起沈枫在第107个世界线里,用自己的“念”刺伤沈肆时,说的那句话:“你以为你在救她,其实你只是在重复她的痛苦。”
“她不希望你这样做的。”齐元轻声说,像是在对小女孩说,又像是在对藏在暗处的沈肆说,“二十年前她等的不是报复,是有人能牵起她的手,告诉她不用害怕。”
小女孩手里的蛋糕突然开始发光,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向远方。齐元知道,这是沈枫的“念”在起作用——那粒种在沈肆心里的光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了。
温雅走到他身边,看着光点消失的方向,轻声说:“技术队在过山车轨道上发现了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沈肆的名字。”
齐元点点头。他知道沈肆不会再逃了,就像他知道,他们终会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那个没有“念”的世界里,重新遇见沈枫和林砚。
回去的路上,警车开得很慢。齐元打开车窗,初秋的风带着桂花香吹进来,吹散了眉宇间的阴霾。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笑了。
“等这个案子结了,”他对温雅说,“我们去游乐园吧,坐那个最大的过山车。”
温雅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她知道,齐元说的不仅仅是去坐过山车。他们要替沈枫完成那个没能实现的约定,要带着他的那份期待,好好地活下去。
办公室的百叶窗被重新拉好,阳光均匀地洒在桌面上。齐元把那支刻着沈肆名字的钢笔,放进了那个装着半块发黑草莓蛋糕的铁皮饼干盒里。
然后他拿起宇轩书院的卷宗,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世界或许总有填不平的伤口,但只要心里的那粒光的种子还在,就总有长出慈悲的一天。就像沈枫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