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城砺剑：整军经武待北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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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的五月，本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巫家坝营地的校场上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晨光刺破云层，将校场上每一个身影都拉得细长，也将这支刚从缅甸战场归来的部队的疲惫与创伤暴露无遗。

四千五百余人。

这就是第11集团军从缅北战场带回来的全部兵力。曾经齐装满员的雄师，如今只剩下这些历经血战的老兵。他们身上的军装破烂不堪，许多士兵还缠着渗血的绷带，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丛林作战留下的伤痕。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一把把淬火的钢刀，齐刷刷地投向阅兵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林文澜站在阅兵台前，中将常服熨烫得一丝不苟，肩章上的两颗将星在晨光中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他的身形笔挺如松，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楚。

"弟兄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回来了！"

没有欢呼，没有骚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悲痛，是硬汉们强行咽下的哽咽。回家，这两个字太沉重了，沉重到让这些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皱眉的汉子们，此刻却红了眼眶。

"缅北之战，我第11集团军奉命深入敌后，断敌归路，鏖战百日，歼敌逾万！"林文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我们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风，赢得了盟军的尊重！"

但他的声音随即又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但我们付出的代价，更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饱经战火的面容。

"我第11集团军麾下，第101军军长......"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但立即就被压制下去，"我的堂弟，我林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文斌......殉国了！"

台下依旧一片死寂，只有风吹动残破军旗发出的猎猎声响。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年轻军长，是总司令最疼爱的堂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接班人。

"第1师师长刘远山，殉国！第2团团长周大海，殉国！第6团团长王近山，殉国！还有我第11集团军上万将士，血染异域，埋骨他乡！"

每一个名字念出，都像是在幸存者的心上划下一道新的伤口。台下，那些从缅甸丛林里活着走出来的老兵们，终于控制不住，泪水顺着他们黝黑粗糙的脸颊滚落。

"他们死了！"林文澜的声音突然变得斩钉截铁，"我们还活着！活着，不是为了苟延残喘！活着，是要把他们没走完的路，走下去！把他们没杀尽的敌人，杀干净！"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让那混合着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在每个人胸中燃烧。

"我知道，我们现在人少了，枪旧了，很多弟兄身上还带着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我第11集团军的军魂还在，只要咱们这身硬骨头还在，部队就能重建，战斗力就能恢复！而且，要比以前更强！"

"传我军令！"林文澜的声音响彻校场，"即日起，全军整编！所有伤愈归队、识文断字、精通技艺者，不论原有军阶、不论资历深浅，皆可报名参加军官选拔考核！我要的，是能带兵、懂新械、敢玩命的军官，不是只会混年头、摆架子的老爷！"

命令一出，台下顿时起了一阵骚动。许多底层士兵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而那些站在队伍前方的老军官们，则面面相觑，脸色复杂。

参谋长周志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总座，破格提拔恐怕会引起老军官们的不满啊。要不要再斟酌......"

"不必了。"林文澜头也不回，声音冷峻，"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我要的是能打胜仗的军官，不是只会熬资历的官僚。执行命令！"

"是！"周志宏心中一凛，立即挺直身子。

夜幕降临，集团军总司令部的临时指挥所内灯火通明。林文澜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营房的点点灯火。良久，他才从贴胸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银质的表壳上，一道深刻的划痕几乎将表壳斩成两半。

这是文斌牺牲后，警卫连长冒死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唯一遗物。

指腹摩挲着那道狰狞的划痕，林文澜刚毅的面容在灯影下微微抽动。

"文斌......"他的声音沙哑，"是大哥没护住你......"

窗外传来新兵操练的口号声，稚嫩却充满朝气。这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悲痛强行压回心底。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走到桌前，铺开信纸，开始给远在重庆的家人写信。在家书里，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字句平和，只报平安。只有在信的末尾，他添上一句只有妻子才懂的暗语："蓉城桂花开了，记得替我去看看。"

写完信，他踱到军事地图前，目光深沉。缅甸的战事已经结束，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重庆的嘉奖令已经抵达，要他即刻启程述职。前方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

他在这里砺剑，只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