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东来的窥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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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伤者与警示
午后的阳光,穿过山寨中央空地周围几棵百年老树的枝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新伐木材的清香,以及年轻人训练时带起的汗味。这是黑山寨在经历了谢阎的浩劫后,久违的、充满生机的景象。赤着上身的少年们手持木棍,在空地上呼喝对练,虎虎生风;不远处的工坊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那是工匠们在修复和打造新的工具与武器。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充满了劫后重生的希望。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彻底撕碎。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从东边的寨门方向冲了进来,他身上的猎户皮衣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迹斑斑,脸上满是惊惶与疲惫。他一边跑,一边用嘶哑的嗓子高喊:“头领!东边……东边隘口!有……有陌生人!”
这声呼喊如同一道惊雷,在平静的湖面上炸开。
“哐当!”一个少年手中的木棍掉落在地。
“呼——”训练的人群瞬间停下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闯入者身上。短暂的错愕之后,是迅速的行动。离武器架最近的人,一把抓起自己的猎刀或长弓;其他人也纷纷捡起地上的木棍,紧张地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防御阵型。原本在各自忙碌的妇孺和老者,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带着不安,朝这边张望。刚刚复苏的祥和气氛,在顷刻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阿树正在一处新开垦的田地边,指导族人如何利用地脉的微弱气息改善土质。听到喊声,他猛地直起身,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对身旁的石柱和黑牙沉声道:“走,去看看!”说完,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小石头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很快在葛翁的临时医棚前追上了那个报信的巡逻队员。此时,另外两名巡逻队员正搀扶着两个重伤的同伴,艰难地走了过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未能全队而归的愧疚。
医棚内,草药苦涩而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两名受伤的队员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铺着干草的草席上。一名是经验相对丰富的年轻猎人,名叫大牛,此刻他正死死咬着牙,额头上布满冷汗,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外翻,虽然葛翁已经用捣碎的草药敷上暂时止住了血,但那狰狞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另一名叫阿柴的队员伤势更为隐蔽,却也更为凶险,他胸口一大片淤青,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嘴角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沫,显然受了严重的内伤。
“头领!”见到阿树等人进来,两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行礼。
“别动,躺着说。”阿树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们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他们骇人的伤口,声音却异常沉稳,“把你们看到的,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大牛喘了几口粗气,忍着剧痛,声音虚弱但条理清晰地开始叙述:“头领,我们小队今天负责巡逻东边第二道山隘口,就是那处‘鹰嘴岩’。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我们快要抵达隘口顶端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香味?”阿树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词。
“是,”大牛努力回忆着,“很淡,但很特别。有点像雨后林子里某种野花的甜香,但里面又混着一种……一种说不出的腥气,像是蛇和湿泥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心里发毛。”
阿柴在一旁咳嗽了两声,艰难地接口道:“我们觉得不对劲,就立刻放轻了脚步,收束了气息,悄悄摸上去看。结果……结果在隘口下方那片比较开阔的乱石坡上,看到了五六个人。他们的穿着打扮……很怪,绝对不是我们山里人的样子,也不是我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一支商队或路过的流民。”
“怎么个怪法?”黑牙瓮声瓮气地问道,他粗壮的手臂上肌肉虬结,显然已经怒火中烧。
“他们都穿着一种暗绿色的衣服,”大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那料子很光滑,像是某种特制的树皮或者厚实的叶子,紧紧地贴在身上,一点不累赘,看起来行动起来特别利落。脸上……脸上都涂着一些绿色的和黑色的条纹,像林子里的毒蛇,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最可怕的是他们手里的武器,不是刀也不是剑,是一种弯弯曲曲的、像毒蛇一样的短矛,矛头是黑色的,黑得发亮,在太阳底下都不反光,像是……像是用黑曜石磨的,但又更锋利。”
“我们躲在一块巨大的风化石后面,想再看得清楚一点。”阿柴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后怕,“谁知道……那个领头的,好像只是不经意地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然后……然后他的头就像装了轴承一样,猛地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藏身的方向!他的眼睛……头领,他的眼睛是黄色的,像狼,像鹰,像野兽一样,没有一点人的感情!然后他就叽里咕噜喊了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另外两个人,就像鬼影子一样,‘唰’地一下就窜了上来,速度快得吓人,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根本来不及抵抗,”大牛的声音充满了屈辱和恐惧,“阿柴被那个领头隔空一掌,我发誓,他根本没碰到阿柴,阿柴就像被一头看不见的蛮牛撞中,整个人飞了出去,吐了一大口血。我想挥刀挡一下,结果对方的那个蛇形短矛一下就绞住了我的猎刀,那股力气大得惊人,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绞断了。然后另一只手不知道用什么划了一下,我的胳膊就……”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厚厚草药包裹的左臂,心有余悸地闭上了眼睛。
“隔空一掌?”阿树的心猛地一沉,这个细节让他联想到了谢阎麾下那些修炼了邪异功法的爪牙。这绝非普通山民或者猎户能够拥有的能力。
“是……是的,”阿柴肯定地重复道,他似乎想用手比划,但胸口的剧痛让他只能无力地垂下,“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就感觉胸口像被大石头狠狠砸中一样,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大牛补充道:“他们下手狠辣,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机会,像是要立刻灭口。幸好我们队长反应快,第一时间吹响了警戒的骨哨,带着其他兄弟从侧面用弓箭干扰了一下。那些箭矢……大多被他们躲开了,或者被那身滑溜溜的衣服给滑开了,但总算争取了一点时间。我们两个受伤的才勉强挣脱,拼命逃了回来。队长他们……为了掩护我们,还在后面断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这个硬汉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充满了对战友的担忧。
医棚内一片死寂,只有阿柴粗重的喘息声和棚外隐约传来的风声。石柱和黑牙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对方仅仅五六人,一个照面就让他们这支十人巡逻队两重伤,并且展现出了诡异的身法、武器和超越常理的手段,这绝不是普通的流寇或者迷路者,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的神秘武装力量。
“绿色的紧身衣,脸上涂彩,蛇形短矛,黄色的眼睛,隔空伤人的手段……”葛翁处理完伤口,用清水洗净手上的血污,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阿树,这些人听起来,不像是我们这片山区,甚至不像是附近几个郡国的人。他们的装扮和手段,倒让老夫想起一些……几乎被当成神话的古老传闻……”
“什么传闻?”阿树立刻追问,他知道葛翁年轻时曾跟随老首领游历四方,见识远非寨中其他人可比。
葛翁沉吟了片刻,仿佛在组织着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那还是我年轻时候,跟随老首领外出游历,在极东之地一个繁华的大城邦里,听一些来自更遥远南方的商人提起过。据说,在南方无尽的沼泽和毒瘴弥漫的雨林深处,存在着一些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他们崇拜毒蛇、巨蟒与丛林本身,精通隐匿、下毒和一些……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自然之力。他们的战士被称为‘林影’或者‘沼行者’,是天生的丛林猎手,擅长在复杂地形中作战,使用的武器也多是带有剧毒的奇门兵刃。据说他们能用特殊的草药和巫术,让自己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变得像藤蔓一样柔韧,像毒蛇一样迅捷……只是,那里距离我们黑山寨,何止万里之遥?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万里之遥?”石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们跑这么远来我们这穷山僻壤干什么?寻宝还是找死?”
阿树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医棚门口,望向东方鹰嘴岩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叠叠的山峦。他的心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出,让他不寒而栗——万毒泽!
谢阎那张兽皮卷地图明确指向了西北方向的万毒泽,而大牛他们形容的这些诡异、来自可能与南方沼泽雨林有关的“沼行者”,却从东边出现。这会是巧合吗?还是说,万毒泽的影响,或者说与“秽渊”相关的势力,其触角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广、更深?这些“沼行者”是否是循着某种线索,或者感应到了什么,才找到了这个偏远而看似毫无价值的山区?
是为了谢阎留下的秘密?还是为了……自己胸口这颗“伴生之心”?或者,是为了西边那片因为谢阎死亡而新出现的、充满了死煞之气的沉陷谷?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刚刚喘过一口气的黑山寨而言,都意味着灭顶之灾。
“石柱,黑牙!”阿树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两人齐声应道,身体下意识地挺直。
“立刻,马上,集结寨中所有能战斗的猎人!带上最好的武器和弓箭,带上足够的火把和绳索!分成两队!”
“一队,由石柱你带领,挑选三十名最精锐的战士,立刻出发,全速赶往鹰嘴岩!首要任务是接应断后的巡逻队,务必把他们安全带回来!记住,不要恋战,救人第一!”
“二队,由黑牙你带领,指挥剩下的人,立刻加强山寨所有出入口的防御!尤其是东面!把所有的备用滚木礌石都运到墙上,在寨门外挖掘更多的陷阱,布置更多的蒺藜!暗哨向外延伸三里!”
“是!”两人没有丝毫迟疑,领命而去,洪亮的声音中带着决绝的杀意。
“小石头!”
“阿树哥,我在!”少年挺直了胸膛,眼中既有紧张,也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兴奋。
“你带几个你最信得过的、机灵点的、腿脚最快的,立刻去山寨周边我们所有已知的、可能通往外界的小路和隐秘出口查看!看看有没有其他陌生人的踪迹或者留下的任何痕迹!记住,你们的任务是侦查,不是战斗!注意隐蔽,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回来报告,不许擅自行动!”
“明白!”小石头重重一点头,像一只敏捷的狸猫,转身就召集他的小伙伴们去了。
阿树又看向葛翁:“葛翁,麻烦您准备更多的伤药,特别是解毒和疗伤的。恐怕……接下来不会太平静。”
葛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担忧,他重重点了点头:“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住。山寨需要我,我就在。”
安排完这一切,阿树独自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味似乎还未散尽。刚刚复苏的山寨,再次被战争的阴云笼罩。而且这次的敌人,神秘、强大,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木盒,“伴生之心”传来稳定而温暖的搏动,仿佛在安抚他紧绷的神经,也像是在积蓄着某种力量。同时,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脚下大地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似乎地脉也感应到了这些不速之客带来的威胁,正在发出低沉的警告。
东边的窥伺,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黑山寨,迎来了新的、或许也是最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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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接应与对峙
石柱带领着三十名从山寨中精挑细选的战士,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冲出东门,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手中的武器握得死死的,脚步声沉重而富有节奏,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大牛和阿柴的遭遇,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心中所有的侥幸,让他们明白,这次的敌人,是前所未见的恐怖存在。
阿树站在山寨最高的了望塔上,粗糙的木制栏杆被他捏得微微作响。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着东边那条通往鹰嘴岩的崎岖小路。他的心也悬着,既担心断后巡逻队的安危,也警惕着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大规模的攻击。风吹过他的脸颊,带着山林的凉意,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焦灼。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像是在被拉长的酷刑。山寨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妇孺们被集中在相对安全的核心区域,由铁山长老负责安抚,但孩子们不安的哭声和女人们低声的啜泣,依旧清晰地传来,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男人们则各司其职,有的在加固防御,有的在打磨武器,有的则默默地站在墙边,望向东方,眼神中充满了忐忑和决绝。
约莫半个时辰后,东边的山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晃动的人影。
“是石柱他们!他们回来了!”了望塔上的守卫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阿树的心猛地一松,但随即又提了起来。他看到,最先出现的几个身影,是互相搀扶、步履蹒跚的巡逻队员,他们个个带伤,行动艰难。紧接着,是负责警戒和断后的石柱等人,他们呈品字形,护着伤员,且战且退,警惕地注视着后方,仿佛随时会有敌人从林中窜出。
“快!开门!准备接应!”阿树对着下方大吼。
厚重的包铁木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面紧张的面孔。石柱一行人快速退了进来,最后进来的两名猎人立刻用尽全力将大门关上,“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门栓落下,将山寨与外界的危险暂时隔绝。
回来的巡逻队人人带伤,虽然不像大牛阿柴那么致命,但也多是皮开肉绽,或是被某种钝器击伤,个个脸色苍白如纸,心有余悸。队长是一名脸上带着一道新鲜血痕的中年汉子,名叫山猫,他是寨中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之一。见到阿树,他挣扎着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而充满自责:“头领!属下无能,没能留下那些杂碎,还折了三个兄弟……”他的声音充满了悲痛和无法遏制的愤怒。
阿树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沉声道:“不怪你们,能把大部分兄弟带回来,已经是大功。敌人太诡异,这不是你们的错。详细情况如何?他们追来了吗?”
山猫喘息着,将断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汇报出来:“我们断后时,那些穿绿衣服的怪人并没有死追。他们……他们好像在顾忌什么。他们的身手太诡异了,速度奇快,力量也大,我们的弓箭很难锁定他们,就算射中了,大多也被他们那身滑溜溜的衣服给挡开或者滑开了,很难造成有效伤害。他们的武器上有毒,被划伤的地方会又麻又痒,幸好我们逃得快,毒性似乎不烈,葛翁的药能解。他们看到你们援军到了,就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然后就像猴子一样,几下就窜进了旁边的密林,消失不见了。”
“他们说了什么?能模仿一下吗?”阿树追问,任何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山猫努力回忆着,皱着眉头模仿了几个模糊而古怪的音节:“好像有‘萨鲁’……‘迦什’……还有‘杜拉’……发音很奇怪,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阿树默默记下这几个音节。这些陌生的词汇,虽然毫无意义,但却是对方身份的唯一线索,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他们有没有表现出对山寨特别感兴趣?或者,有没有试图向山寨方向探查?”阿树又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山猫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击退我们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在鹰嘴岩附近徘徊观察了一阵。他们的首领,那个最高大的家伙,主要看向两个方向,一个是我们山寨的方向,另一个……是西边的方向,就是沉陷谷那边。然后他就带着人直接退走了,并没有靠近山寨的意思,也没有再攻击我们的意思。”
看向山寨和西边?阿树心中疑窦丛生。这个信息至关重要。敌人的目标似乎并不直接是攻打和掠夺山寨,更像是在……侦察?他们在确认黑山寨的实力,同时,也在观察西边那片刚刚出现的死地?这两个目标之间,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负责山寨西侧防御的黑牙也派人来报,称西边沉陷谷方向,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片死地依旧如同一块黑色的伤疤,沉寂地趴伏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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