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瘴林迷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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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腐土下的杀机
西南方向的瘴疠之地,与黑山寨周围那虽显凋敝却仍存生机的山林,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踏入此地,仿佛一步从人间坠入了某个被神明遗忘的炼狱角落。
这里的树木与普通的树木大不相同,它们并没有呈现出应有的生机与活力,反而展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繁荣。这些树木的树干多呈现出黑褐色,表面布满了瘤状突起和黏滑的苔藓,让人摸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在触碰腐烂的肉体一般,令人心生厌恶。
再看这些树木的枝叶,它们显得异常稀疏,与树干的粗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这些叶子的颜色却十分诡异,不是正常的翠绿,而是墨绿或者暗紫色。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叶子的叶脉清晰可见,仿佛被浸透了剧毒的汁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油光。
不仅如此,空气中弥漫的瘴气也比之前更加浓稠了。这种瘴气不再是单一的灰黑色,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惨绿与幽蓝。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使得瘴气看起来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缓缓地蠕动着、纠缠着。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其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飞舞、繁衍,让人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瘴气与怪异的树冠,被扭曲、过滤,最终投射到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不断晃动的光斑。这些光斑如同鬼魅的脚印,在腐殖层上追逐、跳跃,看得久了,便让人头晕目眩,心神恍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方式旋转。
每一步踏下,脚下都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深可及踝的、由腐烂落叶和淤泥混合而成的腐殖层。它发出“噗叽、噗叽”的黏腻声响,每抬起一次脚,都会带起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了霉菌、腐殖质和某种生物深度腐败的腥甜气味。这气味极具侵略性,钻入鼻腔,不仅刺鼻,更带着一丝麻痹感官的甜腻,让人心生烦躁,思绪也变得迟钝起来。
“用布条浸湿清水,捂住口鼻,尽量少说话,减少呼吸。”队伍最前方,老采药人葛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经验丰富,对这片区域的了解远超他人。“这里的瘴气毒性驳杂,吸入过多会损伤肺腑,侵蚀经脉,更会让人产生幻觉。记住,注意脚下和周围的植物,颜色越鲜艳的,越可能剧毒无比,不要轻易触碰,哪怕是一片叶子。”
队伍立刻照做。清水是宝贵的,但没人吝啬。他们撕下衣角,浸湿后紧紧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双在昏暗中闪烁着警惕光芒的眼睛。阿树走在最前面,一手紧握着腰间的猎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另一只手则不自觉地护在胸前,那里,木盒传来的微弱搏动和暖意,是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的慰藉与方向。
他能感觉到,“伴生之心”对周围的环境似乎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排斥与“饥渴”。那原本平稳的搏动,在进入这片区域后,似乎加快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频率,像是在不安地躁动,又像是在更努力地从这片贫瘠而充满毒素的空气中,汲取那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纯净生机。这感觉让阿树的心揪得更紧了。
“它很不舒服……”阿树在心中默念,对前路的忧虑更深了一层。万毒泽深处,真的会存在葛翁所说的那种“物极必反”的生机之地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老人为了安慰他们而编织的美好谎言?他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相信。
两名年轻猎人,石柱和黑牙,一左一右护卫在队伍两侧。他们身形矫健,短弓半开,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他们的呼吸被布巾过滤,发出沉闷的“呼呼”声,每一次吐纳都带着对这片土地的敬畏与戒备。那两名妇人,芸娘和巧姑,则紧随阿树和葛翁身后。她们虽然紧张,脸色苍白,但手脚利落,眼神坚定。她们紧紧抱着用油布包裹的行囊,里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少量食物、药品和清水,每一样都重若千斤。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来自石柱脚下。他猛地一顿,低头一看,是一截半埋在腐叶中的白色兽骨,骨骼纤细,看形状不似大型猛兽。
“是狐鼬的骨头。”葛翁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凝重,“骨头颜色发黑,上面有细密的啃噬痕迹……是被毒虫或者小型毒兽啃食干净的。你们看,连骨髓都被吸干了。”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看似安静,实则杀机四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致命。都打起精神来!”
话音刚落,左侧一片茂密的、长满尖刺的暗紫色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密集声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里面快速穿行。
“戒备!”阿树低喝一声,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队伍瞬间收缩,六人背靠背形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圆圈,武器纷纷出鞘。
灌木丛剧烈地晃动了几下,猛地钻出十几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长着血红复眼的多足怪虫。它们似乎被生人的气息吸引,头部两根漆黑的触须快速抖动,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响,口器开合间露出细密如针的尖牙,滴下晶莹的毒液。
“是‘腐血蜈’,群居毒虫,唾液有强烈的麻痹毒素,一旦被咬中,半个时辰内就会化为一滩脓水!小心别被咬到!”葛翁反应极快,从腰间的一个陈旧皮囊里抓出一把淡黄色的粉末,手腕一抖,如同天女散花般撒向那群怪虫。
粉末触及虫身,立刻发出一阵“嗤嗤”的轻响,冒起缕缕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怪虫们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被烈火灼烧,慌乱地向后退去,迅速消失在灌木深处,只留下几片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落叶。
“这只是万毒泽里最低等的毒虫。”葛翁面色凝重地收起皮囊,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真正可怕的东西,往往藏在更隐蔽的地方。伪装成苔藓的毒蛛,挂在枝头如同枯叶的毒蛇,甚至一些吸收了瘴气、成了气候的毒瘴妖物,都比这些难缠百倍。”
队伍继续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越往里走,地势越是崎岖,腐烂的沼泽水洼开始增多,水面泛着五彩的油光,不时有气泡“咕嘟”冒出,炸开一团更难闻的气味。他们不得不耗费更多精力寻找坚实的落脚点,速度慢了下来,每个人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树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始终萦绕不散。他总觉得,在那些扭曲的树木之后,在弥漫的瘴气之中,有一双或者说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是这片土地的土着毒物?还是……谢阎派来的追兵?
他数次回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走过的路径,除了被他们踩乱的腐殖层和缓缓合拢的瘴气,什么也没有发现。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这种直觉,与离开山寨时的心悸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强烈。
“葛翁,有没有办法能判断,是否有人跟踪?”阿树压低声音问道,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葛翁沉吟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个比拳头略小的皮囊,倒出几粒比米粒还小的黑色种子。“这是‘鬼哭籽’,对血腥气和特殊的杀气很敏感。”他压低声音解释道,“等会儿我撒在队伍后方一段距离的几处不起眼的腐叶下。若是有人踩到,或者带着浓烈杀气经过,种子会发出极其细微的尖啸,常人难以察觉,但对熟悉它特性的老猎人来说,如同耳畔低语。”
布置完这个简易的警报陷阱,队伍稍感安心,继续前行。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在他们头顶上方约莫三丈高的地方,几根极其纤细的、几乎与灰黑色瘴气融为一体的透明丝线,从远处延伸而来,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们经过的树梢上。这些丝线由一种特殊的蛛丝炼制而成,坚韧无比,又能传导最细微的震动。丝线微微颤动,将他们的脚步声、低语声,乃至心跳和呼吸的细微频率,都精准地传递向远方。
在队伍后方约一里外,一群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这些人约有十来个,统一穿着紧身的暗灰色夜行衣,衣服表面似乎涂抹了某种特殊涂料,在瘴气中光线折射下,能模糊地改变颜色,与周围环境近乎融为一体。他们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诡异面具,面具上是扭曲的毒蛇纹路,显得狰狞而神秘。行动间悄无声息,脚步落在腐殖层上,竟比狸猫还要轻盈,几乎不留痕迹。正是谢阎麾下精于追踪与暗杀的“影煞”小队。
在“影煞”侧后方,另一队人马则显得更具侵略性。他们身着墨绿色皮甲,身上悬挂着各种淬毒的吹箭、飞镖和短刃,眼神凶狠,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仿佛与这片毒沼共生。这是擅长在毒瘴环境中作战、手段狠辣的“毒蝰”小队。
一名“影煞”队员侧耳倾听着从透明丝线传来的微弱震动,低声道:“头儿,目标速度放缓,似乎在警惕毒虫猛兽,并未察觉我们。”
影煞的头领,一个代号“幽爪”的精瘦汉子,冷漠地点了点头。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分散包抄的手势。身后的影煞成员如同鬼魅般散开,借助地形和瘴气的掩护,从侧翼悄然向前渗透,他们的动作流畅而致命,仿佛是这片黑暗森林的一部分。
毒蝰小队的头领,一个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蜈蚣疤痕的壮汉,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黄黑色的牙齿,低笑道:“幽爪,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追上去,用‘化骨瘴’放倒他们,拿了东西回去交差便是。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难受。”
幽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主人的命令是万无一失。阿树能逼得主人动用本源瘴气,绝非易与之辈。在确定那‘心’的状态前,不宜硬拼。让他们先在这片毒泽里消耗体力,等他们精疲力尽,或者遇到大麻烦时,我们再出手,方能一击必杀,将宝物和他们的命,一同带回。”
蜈蚣疤壮汉撇撇嘴,但没再反驳,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摩挲着腰间的毒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猎物在自己毒下挣扎的模样。
追踪与逃亡,在这片色彩斑斓却充满死亡气息的迷宫中,无声无息地展开。阿树小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而致命的阴影,已然从四面八方悄然合拢,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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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鬼哭子的尖啸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行进中缓慢流逝。瘴气似乎没有昼夜之分,始终维持着那种令人压抑的昏暗。队伍沿着一条干涸的、布满滑腻卵石的古老河床前进,这是葛翁记忆中相对安全,且能通往万毒泽更深处的路径。
河床两侧是陡峭的、爬满了滑腻藤蔓的土坡,坡上生长着一种高大的、叶片如同人手般张开的怪树,当地人称之为“鬼爪榕”。它们的气根从枝干上垂落,深深扎入土中,形成一片片诡异的树林。那些垂落的气根粗细不一,有的如同巨蟒,有的则如细线,交织在一起,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无数只鬼爪在向天空抓挠。
阿树胸前的木盒,搏动似乎愈发急促了一些,那股微弱的暖意,也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他停下脚步,凝神感应,试图分辨这股情绪的来源。
“怎么了?”石柱靠近问道,他的额角带着汗珠,不仅是累,更是精神高度紧绷所致。他的眼神在周围扫视,试图找出让阿树停下的威胁。
“它……好像很焦躁。”阿树低声道,眉头紧锁,“似乎越往深处,它感受到的‘污染’越严重,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又或者在排斥它?这种感觉……很矛盾。”
葛翁闻言,蹲下身,抓起一把河床上的泥沙,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土,毒性确实更重了。而且你们看,”他指向河床边缘一些不起眼的、颜色深紫近乎发黑的苔藓,“这是‘噬生苔’,只生长在生机绝迹、死气沉淀之地。看来这片区域,比老朽多年前来时,死寂了太多。连最低等的苔藓,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希望,似乎随着深入而在逐渐变得渺茫。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倾听着后方动静的葛翁,脸色猛地一变!他那双原本略显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嘘!”他猛地抬手,示意所有人噤声,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侧耳倾听,仿佛在捕捉风中最细微的声响。
“来了……”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鬼哭籽’……在尖啸!数量……很多!速度极快!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
“鬼哭籽”的尖啸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布下陷阱者的精神层面产生共鸣。此刻,葛翁的脑海中正响着三道尖锐刺耳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噪音!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是谢阎的人!”黑牙咬牙切齿,短弓瞬间拉满,对准了后方,眼中燃烧着怒火与决绝。
“不止后方!”葛翁急促道,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变调,“左右两侧也有!我们被包围了!”
阿树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毒素的空气涌入肺中,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慌乱,目光如电,迅速环顾四周,最终锁定河床一侧那片阴森诡异的鬼爪榕林。
“进林子!利用地形!”他当机立断,声音沉稳而有力,“鬼爪榕气根密集,视野受阻,能限制他们的人数优势!石柱、黑牙,你们断后,设置绊索和简易陷阱!芸娘、巧姑,跟紧葛翁!快!”
没有丝毫犹豫,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整体,冲向那片如同鬼域的榕林。石柱和黑牙迅速从行囊中取出坚韧的兽筋绳和削尖的木刺,在入口处和几棵大树间设下几道简单的绊索陷阱,并将木刺暗藏在腐叶之下,这是他们身为猎人最本能的战斗方式。
刚刚踏入榕林,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头顶是层层叠叠、扭曲盘结的枝桠和气根,如同无数鬼爪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几点惨绿色的光斑透过缝隙落下,更添几分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柔软而湿滑,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队伍借助粗大的树干和气根作为掩体,快速向林子深处移动。然而,追踪者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后方袭来!不是箭矢,而是几根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碧绿色毒针!
“小心暗器!”阿树厉声警告,同时猛地将身旁的巧姑推开。
“笃笃笃!”毒针大多钉在了他们身后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针尖处的树干立刻泛起一圈乌黑,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仍有一名年轻猎人躲闪稍慢,被毒针擦过了手臂。
“呃!”他闷哼一声,手臂上瞬间出现一道黑线,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整条手臂迅速麻木失去知觉,脸色也变得灰败。
葛翁眼疾手快,冲过去用一把小刀划开伤口,黑紫色的毒血被挤出,然后迅速敷上一种墨绿色的药膏。药膏触及伤口,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烟,猎人脸庞扭曲,显然痛苦异常,但黑线的蔓延速度总算减缓下来。
“是‘碧磷针’,毒性猛烈!他不能再战斗了!”葛翁快速说道,额头上也见了汗。
与此同时,两侧和后方,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开始浮现。
影煞的成员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在气根与枝桠间灵活穿梭,手中的短弩不时射出冷箭,精准而歹毒,逼迫阿树等人不断躲闪,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他们的攻击不求一击致命,但求骚扰、牵制,如同附骨之蛆。
而毒蝰的成员则更为直接,他们发出桀桀怪笑,利用吹筒喷射出弥漫的毒雾,或是投掷出爆炸后释放腐蚀性液体的毒囊,试图将阿树他们逼出掩体。
“砰!”一个毒囊在附近炸开,墨绿色的液体溅射开来,沾染到的气根和树叶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起刺鼻的黄烟,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不能让他们合围!”阿树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被动躲藏。他猛地从掩体后闪出,猎刀划出一道寒光,将一名试图从侧面突进的影煞成员逼退,同时对石柱和黑牙喝道:“用火箭!点燃那些干燥的气根!制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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