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生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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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镜中人影
血铜钱静静地躺在阿毛的掌心,仿佛在沉睡。然而,就在一瞬间,它突然开始颤动起来,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了。
阿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只见血铜钱的表面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紧接着,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铜钱的中央。裂缝越来越大,最终,一枚嫩绿的芽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这株嫩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转眼间便长成了一株小小的植物。它的主干呈现出青铜的质地,坚硬而光滑,而枝条上却开满了冰晶般的梅花,洁白如雪,晶莹剔透。
更让人惊奇的是,每当子夜时分,这株铜钱树会结出三枚果实。其中一枚果实的形状宛如莲花剑穗,另一枚则状似冰晶面具,而最后一枚果实,竟然是刻着“往生”二字的血铜钱。
这三枚果实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不禁心生敬畏。阿毛凝视着它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这三枚果实蕴含着某种巨大的秘密。
阿毛对着铜镜刮胡子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右眼里浮现出煜霄练剑的身影,左眼则映出泠霜对镜梳妆的模样。他眨眼的功夫,两个身影又重叠成自己的倒影,只有衣领上别的冰晶梅花闪着微光。
暮色像打翻的墨汁,缓缓洇染开这破败老宅的每一寸角落。风穿过漏风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仿佛有无形的鬼手在拨弄着什么。
“别看了,”驼背老人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树干,带着一股常年与草药和阴气打交道的陈腐气息。他佝偻着身子,就蹲在院子最阴暗的角落,面前是一个简陋的泥灶,上面搁着一只粗陶罐。罐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煮着的并非寻常食材,而是几枚奇异的果实——那是从那株盘踞在宅院中央、枝桠扭曲如鬼爪的铜钱树上掉落下来的花果,每一颗都泛着淡淡的铜锈色,仿佛还带着枝干上那些古钱币图案的残影。
“沾了阴气的铜镜,照什么都模糊,映出来的都是些歪歪扭扭、不人不鬼的影子,都这样。”老人用枯枝般的手指,不耐烦地戳了戳自己面前一块蒙尘的铜镜,镜面果然斑驳不堪,映出的并非清晰的倒影,而是一片混沌的幽光,仿佛镜子里锁着什么东西。
他转向那个站在院子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年轻人,语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你现在的身子,就是个活灯笼啊。外面看着是个人,里面……却装着两个阴魂,日夜不歇地撕扯着。那铜镜自然也映不出你的真容,它只看得见那些附着在你身上的、不属于你的东西。”
话音刚落,陶罐里的药汤猛地沸腾起来,气泡咕噜咕噜地翻滚,冒出的蒸汽不再是无色的水汽。它们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变幻,竟分出了两种颜色。
一缕是青,如同深山里千年不化的寒潭,带着森森剑意;另一缕是白,宛如北境极寒之地飘落的初雪,透着凛凛寒气。青色的蒸汽翻腾着,逐渐凝聚,竟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是煜霄。他仿佛还握着剑,剑气纵横,化作无形的利刃,在斑驳的土墙上刻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字迹还未成形,便已带着锐利的寒光。白色的蒸汽则更添了几分灵动,它们聚拢成另一个身影——泠霜。她指尖轻点,冰晶便顺着她的意愿凝结、生长,在空中排列组合,渐渐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卦象,卦象流转,隐约有星辉闪烁。
青气与白气,剑意与冰魄,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呼应的气流在空中纠缠、碰撞。它们时而激荡,时而交融,如同两个宿命注定要纠缠的灵魂在无声地角力。最终,所有的蒸汽都汇聚到了墙角的一处,两股力量相互牵引、交织,硬是在那片混沌的蒸汽中,凝炼出了四个字。
字体古朴而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道,深深烙印在空气里,仿佛刻在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心上:
“铜棺未闭”。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院落里死寂的气氛。铜棺未闭?那象征着什么?是镇压着什么的棺椁没有彻底封死,任由阴气外泄,才导致了这宅院的诡谲?还是说,那两个附在年轻人身上的阴魂,本身就和这铜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年轻人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干净了,眼中只剩下惊惶与难以置信。而驼背老人,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四个字,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更深沉的故事在翻涌。
阿毛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痛,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不禁皱起眉头,用手捂住胸口。
疼痛越来越强烈,阿毛忍不住解开了衣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时,惊讶地发现那道七星疤痕竟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静止的七枚斑点,此刻竟然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尤其是代表煜霄和泠霜的那两颗,它们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的指南针一样,不停地转动着。
阿毛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阿毛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投向遥远的东北方向。暮色如一层轻纱,缓缓地笼罩着大地,将远处的山峦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山峦宛如一座倒扣的巨大铜棺,静静地横卧在天地之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突然,阿毛感觉到衣领处一阵凉意,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原本镶嵌在衣领上的冰晶梅花不知何时脱落了下来。这朵冰晶梅花晶莹剔透,宛如大自然的杰作,然而此刻却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阿毛凝视着地上那破碎的冰晶梅花,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注意到,这八瓣碎片恰好指向了八角塔遗址所在的方位,仿佛是一种神秘的指引。
第二节:夜行荒寺
三更天,子时的钟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却已悄然滑入更深露重的死寂。
夜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整个世界。连风都吝啬于发出一丝声响,世界凝固在一片死寂之中。
就在这时,庭院中央那株令人不安的铜钱树,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
起初只是最顶端的几片“叶子”——那些酷似古钱币的硬质叶片——微微颤动,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弄。紧接着,整棵树都活了过来,那些锈迹斑斑、刻满神秘符文的枝干如同痉挛的巨蛇,缓缓扭动、伸展。
成百上千枚铜钱状的叶片哗啦啦地翻卷、碰撞,发出细碎而密集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无数低语在同时响起。月光惨白,穿过摇曳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扭曲而变幻的光斑,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阿毛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屏住呼吸,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景象。
他口袋里那枚本就滚烫的血铜钱,此刻更是烫得惊人,仿佛要烧穿布料,烫伤他的皮肤。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从铜钱上传来,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死死拽着他的魂魄,指向一个方向。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那枚铜钱“领”着,穿过摇曳着鬼火的树影,绕过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假山,来到了寺庙的废墟前。
这里曾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寺,如今更是残破不堪,仿佛随时会坍塌成平地。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和藤蔓,将昔日的庄严掩埋在荒芜之下。
唯一完整的,似乎只有那面斜挂在两根朽木之间的门匾。匾额早已不是完整的,边缘焦黑,显然经历过一场大火或是雷击。但就在今夜之前,上面只模糊可见“半座”两个字,像是一个未完的谜语。
而现在,借着惨淡的月光,阿毛看清了——那残缺的匾额上,原本空缺的部分,不知何时,被人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般的颜料,补上了剩下的半个字。
“酆”。
完整的三个字——“半座酆”——赫然在目。这正是上一次,在他濒临崩溃、记忆模糊之际,隐约出现过的那个神秘道观的名字!只是上次他看到的,似乎只是“半座”,而此刻,这缺失的“酆”字,竟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补全了。
阿毛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盯着那三个字,感觉背后渗出了冷汗。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故意引他前来?那枚血铜钱还在他口袋里发烫、发响,像是在催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板已经破损大半的庙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朽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硫磺与香火混合的气味。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靠近时,一阵极轻微的、仿佛朽木自身松动般的“吱呀——”声,从那扇破败的庙门后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可以被夜风吹散,但在这死寂的荒寺废墟中,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阿毛的思绪。
他浑身一震,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那血铜钱的拉扯力却更强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拖过去。他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命运推着走的无力感。
那扇门,显然不是自己开的。里面,到底有什么?
阿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推开那扇腐朽不堪的木门,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门开了,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阿毛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定睛一看,院内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满地都是铜钱铺就的八卦阵!这些铜钱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暗淡无光,但它们仍然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排列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八卦阵的中央,坐着一个身穿蓑衣的背影。那背影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阿毛的心跳愈发剧烈,他缓缓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生怕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当阿毛走到距离那背影只有几步之遥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话音未落,那背影突然像是被惊扰了一般,猛地转过头来。阿毛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竟然是一个驼背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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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半张脸已经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而另一半脸则是一副判官的面容,面无表情,冷酷至极!
“来得正好。”
这四个字仿佛不是从驼背老人那布满皱纹、如同干枯树皮的嘴里发出的,倒像是直接从他朽坏的胸腔深处,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挤出来的。
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来自幽冥判官的威严,让阿毛的脊背瞬间绷紧,寒毛直竖。
老人枯槁的手指,如同两根朽木,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那张蒙尘的供桌。
那桌子歪斜着,几条腿深深陷在厚厚的枯叶和尘土里,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散架。桌上空荡荡的,唯一摆着的,是一盏造型奇特的灯。
这灯的灯座,竟是一个倒置的铜棺模型!铜棺表面斑驳陆离,锈迹斑斑,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阴沉与晦暗。
棺盖的缝隙处,隐约可见内里仿佛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符文。灯座上伸出了七根细小的灯芯槽,如同七根通往幽冥的通道。然而,此刻七根灯芯中,已经有五根彻底熄灭,只剩下微弱的余温,像五道被斩断的生命线。
唯独剩下的两根,却燃烧着截然不同的火焰——一根是跳跃的青色,如同深夜林间妖异的鬼火;另一根是纯净的白色,如同极地冰川凝结的寒芒。
那青白色的火焰在灯芯上明明灭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低语着什么古老的秘密。灯座边缘,赫然有一个缺口,大小恰好能嵌入一枚铜钱。
就在这时,怀里的血铜钱发生了异变!
原本只是发烫的铜钱,突然不受控制地“嗖”一声,像一条被激怒的红鳞小蛇,猛地从阿毛的衣袋里弹射出来!
它划出一道灼热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径直嵌入了那盏奇特灯座的缺口之中!铜钱一嵌入,整个灯座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机关,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竟微微倾斜起来。
倾斜的瞬间,那青色的火焰和白色的火焰猛地蹿高,然后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脱离了灯芯,在半空中疯狂地交织、缠绕、融合。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火焰,而是凝聚成了实质!青色的火焰凝聚成一道身影,手持长剑,剑气纵横,正在虚空中刻写着什么;白色的火焰则凝聚成另一道身影,指尖凝冰,正在排列着玄奥的卦象。
这虚影,比在铜镜中看到的清晰了何止百倍!青影正是煜霄,他脸上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能看到那熟悉的坚毅神情,腰间晃动的莲花剑穗清晰可见,随着他虚影的动作轻轻摆动。
白影则是泠霜,她那张总是遮掩面目的神秘面具,此刻清晰可见,而且,面具上竟然新添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从眉心一直延伸到鼻梁,让她的虚影看起来平添了几分破碎和凄美。
“铜棺未闭……”青白交织的虚影口中,清晰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警告。
阿毛看得目瞪口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虚影,这两个阴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盏诡异的灯,那枚跳出的血铜钱,还有这判官般的老头……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将他死死地笼罩其中。
“双魂灯只能燃四十九天。”那判官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
随着话音落下,驼背老人猛地抬手,指尖如枯枝般抠向自己的脸颊。阿毛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扯开来。
那是一张腐烂的假面。
假面与老人的皮肤贴合得异常紧密,边缘已经渗入了血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融合状态。
此刻,它被老人强行撕下,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某种腐败肉类的恶臭。
假面落地,像一块破败的皮革,上面还沾着几根灰白的胡须。
而假面之下,露出的那张脸,却让阿毛的血液瞬间冻结,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甚至连脸上那几颗不显眼的小痣,都分布在完全相同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幻象?还是说,这个驼背老人,竟然是另一个自己?不,不可能!他分明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左眼的眼窝却是空的,塞着一枚古旧的铜钱。
铜钱不大,边缘磨损严重,正中间那个方孔被塞进了肉里,随着老人“我”说话时的轻微动作,那铜钱竟在里面微微转动,发出“嘎啦啦”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不是塞在眼窝里,而是嵌在活生生的骨肉之间。
“想让他们真正复活,需要三样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刺阿毛的心脏。真正复活?煜霄和泠霜?那两个阴魂?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阿毛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疑问如同破堤的洪水般涌出,却找不到一个答案的出口。
就在他震惊、恐惧、无法思考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凄厉的夜枭啼叫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那声音如同利刃,割裂着夜幕,也割裂着阿毛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浑身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供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那原本看起来坚固厚实的桌面,不知何时,底部边缘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整个桌面竟从中分开了,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不大,约莫半尺高,一尺见方,里面却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这些东西静静躺在那里,却仿佛带着各自的故事和沉重的过往,散发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最上面的是一块深红色的布料,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看不清是什么的污渍——那是胡三娘的红盖头。阿毛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似乎与这荒寺、与那“半座酆”有着某种联系,是一个悲剧的角色。
旁边是一截毛茸茸、颜色灰白的东西,上面似乎还能看到几根断掉的绒毛,带着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那是雪狐的断尾。狐尾?这又是什么来由?是祭品?还是某种契约的象征?
再往下,是一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模糊的铜镜,镜面布满铜锈,几乎无法映照出任何影像,只残留着一点冰冷的触感——这是小道士的铜镜。小道士?又是谁?这些名字和物品,像一个个无形的绳索,将阿毛越缠越紧。
然后是两只小巧的绣鞋,鞋面上绣着已经褪色的花朵,针脚细密,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愁——那是二妞子的绣鞋。二妞子……又一个名字,又一个仿佛被命运碾碎的灵魂。
阿毛的目光在这些物品上扫过,心脏越来越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他。这些物品的主人,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仿佛它们本身就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样东西上时,瞳孔猛地收缩,几乎要瞪了出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制的肚兜。样式是他小时候常见的那种,上面还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般的颜料,画着几个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符咒。
这肚兜,他太熟悉了!那上面画的符咒,更是他幼年时,在他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他偷偷用手指蘸着灶膛里的灰,又混合了不知哪里弄来的血,笨拙地画上去的。他以为早已遗失,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诡异的暗格里!
这怎么可能?这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假冒自己脸孔、眼窝里塞着铜钱的驼背老人这里?
“往生契约签订者的贴身之物。”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酷。他的目光扫过暗格里的每一件物品,仿佛在检阅他收藏的战利品。“还差最后一件……”
最后一件?阿毛的心跳如擂鼓,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肚兜,一种强烈的、被窥视被利用的愤怒和恐惧涌上心头。
这些物品,这些名字,还有自己这个假冒者口中的“往生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那个肚兜上的血符,难道……难道与他现在身体里寄宿的这两个阴魂,与他这如同“活灯笼”般的状态,有着某种致命的联系?
判官左眼窝里的铜钱再次转动,发出更加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惊惶,又仿佛在倒数着什么。
阿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那判官,显然就是掌握着所有秘密的关键。而他口中的“最后一件”,又会是什么?又会牵扯出怎样更加恐怖和残酷的真相?
第三节:梅花烙魂
黎明前的黑暗中,铜钱树悄然绽放。那花朵洁白如雪,花瓣如同冰晶般透明,花蕊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阿毛站在树下,手中紧握着判官给他的陶罐。他静静地凝视着树上的花朵,等待着它们落下。
终于,第一朵花飘落下来,阿毛迅速伸出陶罐,将其接住。那朵花落在罐底,瞬间融化成一滩青白两色的液体。
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一朵朵花相继落下,每一朵都在触及罐底的瞬间融化成液体。阿毛小心翼翼地接住每一朵花,看着罐中的液体逐渐增多。
当第七朵花落下时,罐中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着。阿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只见液体中浮现出一幅景象——八角塔地宫。
在地宫中,阿毛看到了煜霄的魂魄被铜链紧紧锁住,悬挂在左墙之上。他的身体显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而在右壁上,泠霜则被封在一块巨大的冰晶中,她的面容苍白,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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